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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劝平安不结婚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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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找了个比较安静的亭子,要了一壶茶,坐在石凳子上——喂蚊子。
“小叔啊,”平安讨好地给对方倒了一杯茶,“你给我说说你的故事吧。”
话音刚落,啪的一下,他一巴掌往下扇,无奈脚踝还是被叮了一个包!
“我哪有什么故事,”宁长云望着他,“想知道什么就直说。”
犹豫再三,开口时,一向没皮没脸的宁平安都觉得有些羞耻:“你是怎么发觉自己喜欢同性的?”
“这个啊,”宁长云声音拖得老长,“难道你也开窍了?”
家里有个为老不尊的长辈,平安觉得自己段数完全不够,平时没皮没脸,现在说话却结结巴巴的:“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高一时看到班上体育委员换衣服,自然而然地起了反应。”宁长云舔舔嘴唇,一副怀念的表情,“可惜那时候太小,还没意识到年轻□□对自己的吸引力,没拿□□育委员是我永远的痛。”
平安觉得自己心脏有些烧,这个要命的老男人,小叔是他承认的,为数不多长得比他好的人,嗯,男人。平安不知道的是,这个要他命的风流老男人,也要了外面许许多多攻攻受受的命啊。
“小叔啊……”这种尺度大得平安有些受不了,“你一直都是这么赤/裸裸的吗?”
宁长云眼里写满了怎么可能:“不是你先问我的吗?我就顺便感叹一下我那记不清楚脸的初恋,你继续说啊。”
“那你是天生还是后期的?多心理学研究说这是童年父爱缺失造成的后果,可是我又看到网上有人说自己天生就喜欢同性。”
“天生的呗,我就对着男人起反应,对着女的我硬不起来。”
平安一脸纠结的表情,可是他对着女的硬的起来啊。
宁长云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对劲:“别告诉我你不是gay?这婚你不是自愿结的?”
平安没说话。
“我大概听了一下你们的情况,”宁长云伸手抓蚊子,然后摁死在桌上,“如果你不喜欢庄家那孩子,我不建议你结这个婚,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还没我这个老年人敢想?这都什么年代了,家里的事业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不过就是供你上学供你生活,等你以后有收入了,你也完全可以把这些还给宁家,何必遭这个罪。”
平安突然想到几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他还是个上初中的小鬼,只是觉得叛逆的小叔好厉害,可是在心底,又隐隐不赞同对方的做法,平安一直受到传统教育,他完全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和自己家庭决裂呢?
想到这里,他有些好奇:“小叔你当初和家里闹僵了,就是这么想的吗?”
“不然呢?”像是回忆起了过去,宁长云看着池子里游动的鱼,眼神变得空空的。
“虽然我们和社会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系,家庭,朋友,爱人,工作,但是仔细一想,每个人又都是孤零零的。家庭缺了你依旧是家庭,不过是灵堂多了块排位,朋友爱人缺了你可以去找下一家,工作更是具有替代性,你走了还有许多人等着这个岗位,并没有什么东西把你和这个世界绑在一起。”
“你看,既然世界都这样了,那么自己究竟对什么是独一无二的呢?有谁缺了你就会死吗?全部都是可替代,所以啊,人何考虑别人的想法,必活得那么辛苦,遵循你自己的心,自私点儿也没什么。”
平安显然不是文艺青年的料,他没能理解小叔的这种想法,只是想着,要是他也像小叔这样,被爷爷知道了会被打死的。
“你看,”宁长云掀起衣服,露出了腰上的一道疤,那是被钝物划破后留下的痕迹,“我爸打的,这就是无情的代价。”
“那你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宁长云看这天边渐弱的太阳,心想自己终究是俗人一个,高估了自己对寂寞的承受,也低估了自己对亲情的渴望。
两人边说话边扇蚊子,虽然风雅极了,但是蚊子也凶残极了。天色渐晚,蚊子更是猖狂,最后两人逃也似地离开了,这年头,风雅也能要人命。
在偏僻的亭子里聊天还不觉得,等他们走出来时,走廊里灯火通明,像是下一刻就有索命的女鬼出现。大厅里已经挂上了红灯笼,平安的房间作为重中之重,当然不能幸免,挂满了婚庆的装饰,四件套也全都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色。
回去路上他一直在想小叔的话,对啊,越想越正确,他为什么要听家里安排,答应这么荒唐的事情?虽然他不懂商业,而且,他一点也不喜欢男人啊啊啊啊!看到房间的布置更是让他排斥这场婚姻,觉得有什么堵在心里,仿佛随时就会爆发。
“老子是直的!!”
平安朋友圈损友一大群,很快,下面就出现了调侃的评论:对啊,像盘山公路那么直。
直什么直,我们都长得这么帅,不如来搞基吧?
室友何子健也跟着损人:要搞基也是和我搞啊!
盘山公路那个妹子又回复了:哟,别人还是直的呢,你们就开始争风吃醋了。
平安焦虑得要死,回了一句:别调侃我了,兄弟我都快烦死了。
手机响了,何子健那货竟然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平安已死,有事烧纸……”平安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着。
何子健声音显得有些激动:“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别提了,我都快给烦死了。”
“遇到麻烦了?”何子健笑得很高兴,“要不要咨询一下我这个知心大哥哥?”
“滚,就你还知心呢,别给我添堵就成。”
“真有事儿?”
“你会和你没感情基础的人结婚吗?”
那边惊讶了:“别告诉我你这是回老家结婚了啊!”
平安算是默认,这直接导致他耳朵受到了强烈轰炸,“你他妈的怎么这样就结婚了!!”
在何子健的逼问下,平安大致把这边的情况说了一下。
“我靠,你竟然还是个富二代!藏得这么深,我真没看出来啊!”
“别挖苦我了,”平安眉头皱成了条毛毛虫,“就是家里开了个厂,又不是我的。”
“所以说你是被家里包办婚姻了?”
“啊……差不多吧。”
“别告诉我你答应了啊?”
“那我还能怎么办?学人家女孩子逃婚啊!”
“宁平安,我拜托你长点脑子!你想想你家人平时是怎么对你的?我们大学一起住了四年,就没见你家人给你一个电话,你节假日甚至还不敢回家!别告诉我你要为了这么一个家庭牺牲你的婚姻!”
平安很内疚:“他们不喜欢我,这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能够让父母这么忽视自己的孩子?”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他其实一点都不怪爸妈,甚至觉得这种惩罚太轻了,如果能够重新来过,当年他绝对会留下姐姐,而不会选择让自己苟活。
平安有个双胞胎姐姐叫做平静,两姐弟都先天不足,从娘胎里就带着疾病,一直用药物调理,撑到十八岁这年,终于撑不下去了。医生下了最后通牒,必须换器官。可是手术风险极大,成功率甚至达不到百分之五十;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只找到了一个匹配器官,就在情况陷入两难时,平静主动把机会让给弟弟。
平安那时候虽然震惊,但是却没有孔融让梨的礼让,他是在是太痛苦了,在疾病中,一天像是一个月那么漫长,绝望仿佛随时会让他放弃生命。以至于当姐姐把机会让给他时,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接受了。平安情况逐渐好转,平静的情况却每况愈下。
姐姐一直很照顾他,平安把这次的照顾当做理所当然。但是他忘了,遭受折磨的并不仅仅只有他一个,当他在深夜里痛苦得恨不得从窗户跳下去时,还有一个人也和他遭受着同样的折磨,但是他却只关心自己,没有看到姐姐的痛苦。
平安陷入长久的自责中,舍己为人的姐姐是那么高尚,自私自利的他,却只能用玩世不恭掩饰自己的痛苦。
平安手术后,平静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获得器官,但是也有一件让她高兴的事,一直把她当妹妹的庄清时,竟然主动追求她。庄清时陪着平静度过了最后三个月,这是宁平静生命中最后的安慰。
平静入土的那一天,平安守在姐姐空荡荡的病床前,哭得昏天暗地。
平安因为手术休学一年,平静也已经在地下长眠。大学以后,他就很少回家了。
“喂,宁平安,你还在听吗?”
“在。”从往事中抽身,平安声音还闷闷的。
“别跟个被强了的似的,不喜欢就要反抗,有哪条法律规定孩子必须替父母处理工作危机的?世界上每天都有那么多企业破产,你见过哪个企业卖儿子的?”
“你干嘛这么激动?”
“我……我……”何子健差点摔了手机,“我他妈是被你气的!你要是再没用一点儿,我当初就该不让你和我一起留在上海!”
“我还有件事要说,趁着你现在还在气头上,免得你等会又要气一次。”
“什么?”
“我结婚的对象……嗯,是个男的。”
“宁平安,你给我滚回来!”何子健彻底炸了,“你敢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就不认你这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