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六十三章 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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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约了在沈丹家，和律师碰头。一来律师是沈丹朋友，二来，罗纪伟在家不方便。彭中誉到的时候才九点多。沈丹给彼此泡了咖啡，而后面对面坐下。
“小誉，律师来之前……我能先和说你点事吗？”右手食指摩挲着咖啡杯杯口。
彭中誉还真有点怕，不知道是否又会有什么惊天动地。
“……就是想先和你说一下，免得到时候律师来了，你听到了……不适应……”
彭中誉喝了口咖啡，点点头。
“之前……我说过我不适合带孩子，是因为……我……情绪不太稳定……”
彭中誉投去不解的目光。
“……和你分手后我情绪波动很大，整夜整夜的失眠，完全不要睡觉……然后情绪一直低落，一直低落……就去看了医生……”
“你是指……”
“呵，专业名词，忘了……反正，吃了药，勉强可以睡觉，可以应付工作，呵呵。”她低着头，不断转着手中的咖啡杯，好似烫手一般。
彭中誉微微启开了嘴巴，不敢相信沈丹有这样的经历。
“我不是怀孕了嘛，那些药对胎儿影响很大……我，我停过几次……可是不行……”沈丹饮了口咖啡，缓了口气，提起那些过去她的状态还是会不好，“休息的不好，我感觉心脏都好像出问题了，我怕孩子更危险……然后……然后我就吃吃，停停，适当减量……呵，反正自作主张……只能如此……”
彭中誉坐直了身体，把手放上了膝盖。
“当时恨不得不要孩子了，可是……你知道，我倔的……你和我的孩子，我怎么会说不要就不要呢……”沈丹牵动着嘴角的笑比哭还难看。
“我妈反对，她说万一是个不健康的孩子，那是害了她……可我不怕，我就要生下来。哪怕不健康，我养她，我养的起她……”她抬头迎上彭中誉的目光，坚贞笃定，和当年决定要这个孩子一样。
“我查资料，也问了医生，胎儿到七八个月的时候基本稳定了，所以我熬一熬，熬一熬就可以了……是不是？”
“沈丹……”彭中誉紧扣着膝盖处的牛仔裤。
“我妈舍不得我那样……你也知道，我妈比我还倔……呵,孩子脐带绕颈，自然分娩到一半又进去剖腹产了……她出来的时候基本都没哭声……我妈那个无知，非要说孩子是不健康的。”沈丹拍了拍桌子，摇摇头，“真是无知。”
彭中誉真的插不上一句话。
“我……我……我好像立场也就动摇了，开始害怕，怕孩子真的有问题。为了母乳喂养，我又停了药。于是，老毛病加上产后抑郁，我的情况很糟糕。”沈丹握住了彭中誉的手，“小誉，那几天我对孩子很凶，很嫌弃，我……我不是故意的……”
彭中誉温和的轻拍她手背，心里搅得一团乱。
“我妈是静不下来的人，这个孩子，她就是不喜欢。她一直烦我劝我，让我把孩子寄养一阵，等身体恢复了再接回来……骗子，她这个骗子……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就同意了。其实，根本就不是寄养，她就是把孩子，把孩子……丢了……”
“丢南京福利院了？”
“……不是，……是菜场附近……说，那里人多……”
彭中誉，好狠心的老妇人。“哎……然后呢？”
“我妈给我找了个护工，自己就消失了，怎么都联系不到她。她居然为了避开我，去了福建。那里一个亲戚都没有，她在那住了有一年多，呵呵。”
“你怎么找到她的？”
“私家侦探啊，哦，这次帮我们找孩子的也是他们。但是我妈就是不告诉我孩子的任何消息。”
“你又托私家侦探去找孩子了？”
“嗯……但是找不到，信息太少。直到……哎……”沈丹缓缓垂下了头。
“怎么了？”
“南京是我妈告诉我的……她查出了胃癌……她觉得是她做了缺德事老天在惩罚她……她想起这个孩子，想要把她接回来……她真的有心悔改了，小誉……”沈丹用祈求的目光看向他。
彭中誉避开对视。
不知何时起，沈丹和彭中誉都已是各自一把鼻涕一把泪，却压着不敢扰了空气的宁静。
“孩子有消息其实还没多久，我妈劝我最好把你找回来，无论如何，完整的家庭对孩子的成长有利，而且……我还是爱你……”
彭中誉拿手背擦去了快到嘴边的泪水，一次又一次，可怎么都擦不完。
“我没想过应晓珏会在你身边的……彭静说你还是单身，那我就想先回来，然后好好对你，等你回头……没想到，没想到应晓珏是你女友了……更没想到你要结婚了……没时间了，我……”
居然有那一瞬，彭中誉希望沈丹能早在应晓珏之前出现，也或者他迈向应晓珏念头可以少强烈一些，步子可以再慢一点。
“小誉，我说这么多，不是要你原谅我，只是……只是当时我也有我的难处……我希望，你别那么恨我……”
沈丹，除了鼓足勇气，还好好花了时间整理，才将自己的那段痛苦的过往一一铺展开来，向彭中誉讲完。她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经历直戳的彭中誉气息难平。彭中誉双手捂住了脸，是悲痛欲绝，更是无脸见人。沈丹独自承受的这一切，离不开拜他所赐。
沈丹缓缓过来，精致的妆容早就化的一塌糊涂，再加上多日来的奔波操劳，那是一张疲惫万分不忍直视的脸。“……没事了，都过去了……”也是彭中誉说最多的一句话。
彭中誉猛的抬头，终于泣不成声，把桌子敲的砰砰响。
“没事的，小誉……没事的没事的，会好的。”沈丹疼惜的搂着拍他，安抚他。“我们找到孩子了……会好的……”沈丹边哭着，边笑着，炼狱中起死回生。
彭中誉魂不附体。他不敢看沈丹，这个表面风光的女人全是演戏。沈丹，坠过深渊，摔得支离破碎，体无完肤，在灰飞烟灭前捡回了命，才得以此刻在跟前徘徊。
“小誉，律师马上就来了，你……你去洗把脸吧。”时间已近十点。沈丹拿出皮筋，把自己浓密的散发扎了起来，又撩起了衣袖，用手给绯红的脸扇着风，“这天真是……说热就热了啊。”
猛地，彭中誉紧紧的拽住她左手，“这是什么？”一条渗人的肉色伤疤。以前没有过，彭中誉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呃……对……是的……那个……太难了……发泄……”她赶紧拉下衣袖，躲闪着解释。
“你……”
“很丑，是吧……不容易了，我很克制了，没再选其他地方……呵呵，实在是爱美……”居然轻描淡写。
彭中誉缓缓站起，给了沈丹一个充斥着自责的拥抱。
“哎呀，小誉，那个，呵，发病的时候会这样……没事，呵呵……现在好了呀，基本不吃药……伤疤没事，夏天我带个手链就能遮住……没事的，啊……”好声好气，轻拍着彭中誉的手臂，宽慰。
“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语无伦次的只有这几个词。
“……对不起，小誉，我真的不想这样的……我没想拿孩子威胁你的……我不想……”
“我知道……知道。”
两人不由自主的一同再次落下泪来。
律师出现的时候，彭中誉和沈丹已收拾好自己。
沈丹用了BB霜，遮掩红眼眶，还涂了些口红，瞬间气色恢复。彭中誉则带了口罩，谎称感冒，怕传染他人。发红的眼睛，沙哑的声音，还不时的醒着鼻子，倒也像。
律师果然问了很多过去的事情，沈丹一一答复。每说一次，她就看一次彭中誉，怕彭中誉依旧受不了。彭中誉一口又一口的喝着咖啡，不断自我压惊。
彭中誉一句话都没有说，因为不在听，不在想。脑子被沈丹悲戚的过往全部霸占，腾不出思考的余地。他以为的错，只是在爱情面前的摇摆和不确定，他以为的错是让沈丹独自承受了流产的痛苦，可实际，这些都只是个屁。
沈丹在律师面前镇定自若的提及那些惨烈，没来得及喘气修整即刻又入万丈深渊，爬进爬出，玩命杂耍。这个女人如此隐忍，只为了对自己的爱。这还是爱吗？她苦苦承受所有的一切，而自己却怪她有预谋，警告她别出现，把她拉入不法分子的队列。
彭中誉沉重的吸气呼气。
“小誉，你反对？”沈丹问。
“……没有，你们继续。”无心参与话题。
“好。”沈丹微微一笑，又拉了拉衣袖。
彭中誉又清晰的看到了紧挨桌面的那条伤疤。在意了，它就会不断的冲撞自己眼睛，再也避不开。彭中誉闭上眼。
“当然没问题，药停了很久了，定期也会复诊……医院可以出具证明。”沈丹很有信心。
“彭中誉和我关系很稳定，我们可以给孩子健康的生长环境……对，目前我们住在一个小区，我也已经开始着手苏州买房，会定居下来。”沈丹看看彭中誉，怕说错了什么惹他在意。
彭中誉只是不自觉的摸着耳垂，完全不在状态。
“他是老师，我是企业人事管理，我俩经济收入稳定，文化水平也不低……”
沈丹一一回答律师的提问，都是找回孩子的条件，他们都符合。
“对不起，我不太舒服……沈丹，你和律师定吧，我先走。”彭中誉待不下去了。
一小段的路程却走了好久，彭中誉只觉得双腿发沉，灌铅了一样，好不容易搬到家。
“你没去常熟吗？”罗纪伟在泡咖啡。“速溶的？……你不需要吧？”
彭中誉进屋关门。
“怎么带口罩了？病了？”罗纪伟对着房门空喊而已。
手机振动，原来应晓珏的短信是发过来的，但彭中誉根本没察觉到。
既然彭中誉没有按说好的再回来，应晓珏自然也不会去招他。原因还是因为他和沈丹有联系，出尔反尔，没说法是一罪，失约是罪上加罪，应晓珏没那么快原谅他。那就自己去医院，很近。只是见孤身一人，唐义成的眼里竟是怜悯。
应晓珏的病情没有变好，也没有恶化。检查，逃不掉。检测费用花了好多，因为多了好些个收集试管，不知道是不是唐义成从中捣鬼。检测数据还得过几天才有，特别隆重，却有点瘆人。继续一堆的药，继续等下次复查。应晓珏挤挤眉头，看着马夹袋无措摇头。唐义成话很少，带应晓珏吃面，然后一起去找他师兄。
这位师兄也姓王，自我介绍的时候应晓珏莫名想起昨天，略微走神。王医生热心，做事有条理，高材生，不是徒有虚名。他把自己的时间表和要做的相关治疗做了详细说明，同时强调流程不是固定的，得结合实际进展调整。又对谢峰提出了要求，关于前期的一些准备，特别指心理方面。
应晓珏介绍了谢峰情况，请教王医生怎样才能顺利的将他带进这个治疗过程，她怕孩子抵触严重。王医生给了些建议，比如可以找他好友帮忙，却着重强调，这更是展现应老师人格魅力的关键时刻。应晓珏有点压力。唐义成没插一句话。
到家都快4点了，唐义成直接开车走人，应晓珏直接上楼。
彭中誉没有音讯，唐义成突变成了不爱说话的家伙，“哎……”
应晓珏给家里打电话，在应爸爸又要热情组织家庭聚餐之前挂了机。她早早就睡了，完全不期待今夜彭中誉会来，她就是觉得好累。
忽的又爬起来打了电话，“孙宇，我是应老师……想问你借个数学笔记，是啊，朋友的孩子想中考前补补……好，下周我去学校找你……我给谢峰也打电话的，没联系到，他换号码了吗？……他还好吧？……”王医生说过，从好朋友开始。
□□上的通知，“周五参加苏州五中的两课评比研讨会，收到回复。”真不能分身了，省赛马上就到。怎么会安排在五中呢？应晓珏竟抵触。
“收到。”才回复，王科电话就打了过来，“应晓珏啊，两课省赛应该在6月中旬。这次苏州赛区的五个人聚聚，各自展示一下，陈老师会现场点评，你做好笔记。”
“好的。”
“课件要拷在U盘，不要留硬盘。资料要注意保密。” 王科强调。
“好。”对领导的谨慎早已习惯。
罗纪伟也收到通知，对定在自己学校并不好奇。五中的信息化是园区初高中首屈一指的代表，再说彭中誉都当苏州赛评委了，有门路啊。而且听说陈老师是张校的得意门生……没啥好意外的。
倒是想起要和应晓珏碰头了。要不要提提彭中誉最近的表现？还是装聋作哑？哎……罗纪伟太难了。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