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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   翌日,弄影从床上爬起,继续收拾东西。
      这一夜,其实是无眠的。翻来覆去,只是想着昨晚的事,和秋震天的话。
      其实她赌气,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皓凡竟然相信江湘绫,而不相信她。
      好啦,她是在吃醋,她知道。
      江湘绫和皓凡,毕竟有“父母之命”“妻子之言”,连励之都知道江湘绫“不是外人”,轻易的把他们拟定的计划告诉她。
      而她云弄影,又算是什么?
      踩着椅子,她的轻功低得很,这一次又没有人可以帮她,拿下画成了一件苦差事。
      倔强的咬紧牙,不让泪水盈眶。她不是娇娇女,虽然十岁以后诸事顺遂,却也尝了十年的人世辛酸。苏州一向富饶,“一郡丰收,可供数郡食用”、“苏湖熟,天下足”,但那份富足,却不是对着平民如她而言的。
      挖野菜去卖,帮母亲缝补——对女工的喜爱,在那时便已经显现,家里却穷的没有办法让她拜师,直到……
      叹了口气,将画轴收好,额上已经沁出汗珠。搬过来的时候要是想到有搬走的一天,应该就不会拿这么多东西了吧——她,真的短视呢。
      抱起锦纹,这孩子一向机警得很,知她烦躁,竟然不敢哭泣。想起江湘绫那只鹦鹉,小孩子就像动物一样,因为没有被太多的东西所污染,反而能感应到周围的气氛。
      锦纹忽然抱紧她,她一愣,这孩子很少粘她,这样的依赖有点不寻常。
      瞬间她明白了女儿的恐惧,门外脚步声响,一股杀气袭来。
      弄影也不惊慌,抱着女儿打开门。门外是一队官兵,杀气腾腾,话也不说进了屋子,开始翻着她刚收拾好的东西。
      “你就是云弄影?”领头的人问着。他的服色与其余人不同,语气也倨傲得很。
      “是我。”弄影淡然道。
      “那好,你跟我走一趟吧!”他伸手拉弄影,弄影一甩:“我自己会走!”
      翻东西的官兵中一人拿着她的绣画:“找到了!是这个吧!”
      领头人看了看,点头:“就是这幅,拿好,咱们去大厅,看明皓凡还怎么说!”
      弄影心下忽然轻松起来,她本以为是皓凡找到她这个“凶手”之后报官的,但看来似乎不是。
      她抱着锦纹,向季庄大厅走去。

      季庄大厅周围官兵环绕,弄影笑笑,进了门。
      厅中除了官兵,便是熟人。季老夫人、明皓凡、季励之、江湘绫,有一个稍微少见的,是苏州知州吕尚止,弄影认识他,但他认不出她来。
      昨晚到今早,江湘绫的动作算是很快了。弄影一晚潜心思索,自也想到了可能是自己点穴功夫不到家,没有让她当真昏迷过去——点皓凡的时候倒是满准的,奇怪。现在她的嫌疑洗清了,最怕的自然是自己翻供,秋震海不方便露面,只有见官了。
      形势真的是瞬息万变啊,座上客与阶下囚,相差不过毫厘。
      “大人,这是在云弄影屋中搜到的反画。”领头人呈上她的绣画,吕尚止粗暴展开,弄影心痛的蹙起眉。
      “这小小一幅刺绣,怎能称得上反画?”皓凡竟然站出来为她说话。
      “是啊是啊,云姑娘是知名绣女,绣一幅画,算不了什么的!”励之虽然喜欢和弄影作对,但被她打之后,却对她油然生出几分敬意和亲切。
      “哼,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分明就是心怀前朝!还有这里……”吕尚止指着画下弄影提的一个“李”字,“是怀念李唐,还是李顺啊?”
      “李顺”二字一出,整个大厅顿时寂静无声。王小波、李顺起义至今不过三十年,蜀人至今不忘二人。李顺未死之说流传甚广,益州(成都府)几次起义,均有人打着李顺的旗号聚集人心。朝廷对此事自是极为看重,明着暗着处置了不少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弄影冷哼了一声。
      “欲加之罪吗?听说你和镇天帮来往密切,想必有不少证据吧!给我搜她的身!”吕尚止一声令下,一官兵上前。
      “不用你搜,我自己拿!”弄影岂能容他碰她一根指头,从怀中拿出震天令,扔到地上。
      “震天令。”吕尚止拾起令牌,读上面的字。
      “你既然早知道我有这令牌,又何必装腔作势?”那天她提人的时候出示过令牌,江湘绫当时在暗室里,自是不知,吕尚止想必是从秋震海处听来的。
      “哼,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吗?”吕尚止转头对脸色苍白的皓凡说道,“明兄,前几日季庄死的人你们说是镇天帮所杀,现在,你还想回护这女贼吗?”
      “不止呢!这几个月来各地死的绣女,都是被她害的。她想害死所有的刺绣高手,成为刺绣第一人,我师姐针神就是被她杀的。”江湘绫站出来,对吕尚止说道。
      “好一招嫁祸,最开始的时候你就打算好了要嫁祸给我,是吗?”弄影问道。
      “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吕尚止一声冷笑。
      弄影不怒反笑:“这也算人证和物证?大宋律里没有这一条吧!”一幅绣画,一块令牌和江湘绫的只字片语,那样也算不上什么证据。
      “看来不给你加刑你是不会招了,给我带回府!”吕尚止下令。
      “吕兄……”皓凡见到震天令,对弄影的怀疑又加深了几分。但听得吕尚止要带弄影回知州府,又要上刑,心里一震,禁不住开口。
      “明兄,令夫人是她害的,你还想为她求情不成?我们官府虽然少管江湖中事,但死了人,总不能让你们自行解决。明兄名震天下,可不要为了回护这女子犯官,累了自己,也累了家人。”吕尚止也知皓凡与弄影关系非常,几句话堵住他。
      弄影抱紧锦纹,不再说话,一双眼看着皓凡。皓凡回视她,心中挣扎。
      他……真能眼看着他们捉她到官府,对她大刑伺候,给她加个罪名处死?
      然后,他永生也不会见到这双眸子,他的影子,再也进不了她的眼。
      他听不到她的侃侃而谈,见不到她的嫣然一笑,连她的香气,也会离他远去。
      永生永世……就连她的影子,也不可能再捉到……
      她的淡定,她的从容,她的灵慧,她的狡黠,她的一颦一笑……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怎能?怎能让她的眼染上无助,让她的发凌乱,让她的肌肤裂上血迹斑驳的伤?
      怎能让她的双眸失去光彩,让她的纤指变成死白,让她的唇无法再度张开,让她的心中,永远记不起他的名?
      她是弄影,他爱她;她杀了人,他爱她;她是别人的妻子,他还是爱她。
      他怎能让她死?他发过誓的,他要保护她,直到他失去生命。
      他要救她,然后上金銮殿向皇上告罪。人是他救的,只要不牵连家人,就算凌迟也无所谓,只要她活着。
      只要她活着……

      官兵伸出手拉弄影,她的眼现出绝望之色,不是绝望她的困境,是绝望他的无情。
      他说,就算死,他也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世间人啊,总是轻易的说出誓言,相信的人,是傻子。
      她一向聪明,怎么也忽然变傻了?
      ——娘,你明明会武功的,为什么要过这么困苦的生活?
      ——我是在赎罪。
      ——赎罪?
      ——是啊,赎罪,为我天真的爱犯下的错赎罪。
      ——爱?
      ——是啊,爱,我曾经相信过,却为之毁了我一生的东西。
      “庄生晓梦……”她喃喃自语,原来,她以为的白头不相离,只是一场梦罢了。感情这东西虚幻缥缈,她抓到的只是影子,她却以为她得到了所有。
      他的真心,甚至经不起一点谣言。
      官兵的手几乎碰到她,她瞬间心如死灰。
      这样跟他去了,屈打成一个招,然后“畏罪自杀”,倒也干脆。
      怀中传来温度,是锦纹。
      呵呵,虽然这孩子一向讨厌她,但身为母亲的,怎可能弃她不顾?
      游遍天下山水……成为刺绣第一家……她都能放弃,只有这孩子,是她心上的肉。
      一咬牙,神志恢复了大半,声音不再甜软:“秋震天,季勉之!你们给我滚出来!想着我死是不是?”
      同一时间,皓凡手中剑出鞘,向抓弄影的官兵挥去。吕尚止早就料到此处,抽剑相还。
      那官兵手将将碰上弄影,窗外两个身影晃进来,一剑一镖,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倒在地上。
      “是谁欺负我的宝贝女儿?”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威严无比。众人延声音看去,门口三个身影,两男一女。前面一位男子眉宇之间隐含怒气,本就威仪的脸上一片萧杀。
      皓凡正在思索弄影适才骤变的熟悉的声音,见到这名男子愣了愣,马上回过神来,拜倒在地,另一旁吕尚止也跪倒,两人声音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草民(臣)参加皇上。”

      此言一出,大厅里所有人皆跪倒叩头,连秋震天和季勉之亦不例外,只有一人尤自站立。
      真宗看着那人,眼中现出一点迷惘。他身后女子轻声道:“那是小姐。”
      “乖女儿,谁欺负你了,跟爹说,爹帮你弄死他。”真宗看到那人的眼,向她走去。
      “爹!他们欺负我!”弄影扑上去,扑到真宗怀里,哇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女子接过锦纹,让她可以抱住真宗哭泣。
      “乖女儿,不要怕,爹在这里,没有人敢欺负你。”皓凡和吕尚止几曾见过这般慈父状的真宗?全都愣住了。而且真宗竟然不自称“父皇”,而是平民所说的“爹”。
      弄影越哭声音越大,锦纹听到她的哭声,小嘴一扁,也哭了出来。
      那女子抱着锦纹,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好。弄影哭泣之中尤自能分辨女儿的声音,一指皓凡:“水,把纹儿交给他。”
      皓凡看向那女子,更加吃惊:“你不是海月身边的丫环绢儿吗?”
      “我叫冷水。”冷水把锦纹递给皓凡,马上止了她的哭声。她笑道:“不愧是锦纹的爹,好用得很。”
      “锦纹……的爹?”皓凡呆呆的重复着她的话,虽然听到弄影不带苏州腔的声音时他就有一些怀疑,但怎样也想不到他隐约的感觉竟然是真的。
      “乖,乖,不哭,海月不哭。”真宗哄小孩一样哄着怀里的弄影——或者说,海月,庄海月。
      冷水看着发呆的皓凡,叹了口气:“小姐,我怎么看不出这位少年成名,文才武功均属上层的姑爷兼大伯的笑凡居士哪里聪明呢?”
      “兼大伯?”海月好功夫,一边哭着一边还能说得出话来。
      冷水脸上一红,忸怩的低下头:“我嫁给他弟弟了……”
      “妍琴呢?”皓凡的弟弟明皓宇早有妻室,冷水也不是会做人家妾的料。
      “和别人私奔了。”冷水说来有点心虚,杜妍琴的私奔还是她帮忙的呢。
      “对不起。”皓凡越听越奇,她们提到的人与他休戚相关,他却一头雾水,“我可以问一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是不是你小子欺负朕的女儿?你个负心汉,早知道当年就不把海月指婚给你,亏得海月还替你向朕求情。”真宗瞪了他一眼,回头安慰女儿,“海月,这家伙怎么欺负你了,告诉爹爹,爹把他抄家灭族!”
      海月无奈抬眼:“爹,水现在是他弟媳,你抄谁的家啊?”
      “我可以大义灭亲的。”冷水举手。
      海月叹了口气,从眼泪汪汪中恢复:“算了,我弄出来的事情,还是我自己解决吧!”

      “我本名就是庄海月,是我爹在民间偶尔不小心留下的种。”官兵被清出场,大厅上只剩相关的几人:真宗及其侍卫冷然、海月、冷水、皓凡、季老夫人及季家兄弟、秋震天、吕尚止和江湘绫。海月到里屋卸下了易容,明艳无双,果然是大家都熟悉的脸。
      “爹和你娘是真心相爱的。”真宗连忙声明。
      “爹,你要我把当年的事情也回顾一下吗?”海月眼神冷冷的,不耐烦他的打断。真宗端坐着,不再说话。
      “我出生在苏州,幼时家境困苦。我娘一身武功却从不以此谋财,因为她要赎罪。”海月看着真宗,他心虚的别过眼。
      “我娘是在开封附近长大,乡音难改,我跟着她学话,因此,我的乡音就是开封官话,然后才是苏州话。”
      “十岁那年,爹找到了娘和我,把我们接到开封近郊。我自幼对刺绣极为着迷,娘把我送到了苏绣名家江夫人那里学绣。”海月眼光看向湘绫,“你们一直以为我是开封人,家境富裕,其实不然。”
      “爹对我,可能是出于补偿的心理吧,有点宠爱过度。冷叔叔是爹的侍卫,冷姨保护我娘,他们的三个女儿,冷雪、冷水、冷烟则是跟着我。她们三个武功都不错,当然最高的还是雪。”
      “十四岁那年,我的绣艺已名扬天下,爹封我为针神,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海月蹙起眉,皓凡心中一动,这是弄影惯有的神态。
      “爹最多事了,这样一来,还要我怎么玩啊!无论我是不是真正的第一,御赐的称号都会永远跟着我。”海月仰起头,不服输的表情,仍然是弄影特有的,“我才不要仗势凌人,不管我得到什么称号,都该是天下绣者看到我的绣品后心甘情愿给予我的,而不是一个宠爱女儿却对刺绣一窍不通的皇上封的。这称号对别人而言可能是荣耀,对我,却是负担。”
      “就像你们江湖中人,若我爹封季励之一个‘剑神’的称号,大概没有人会心服吧!”励之在一旁哭笑不得,看着他的哥哥,勉之却不动声色。
      “如果是在江湖,其他人自然可以向励之挑战。但绣艺高低本就难说,世人也没有那么高的鉴赏能力,针神既然是皇上封的,就一定是最好的。”
      “我心里很呕,而且当时我的风格渐渐转变,从师父的单纯摹画中跳出来。加之师父虽对我很好,师妹却在内心嫉我恨我,几次三番要师父藏艺,我不想看她们母女为我而失和,想出一个主意。”
      “针神的绣艺停滞不前,相应的,出来一个弄影针,自己打下一片天。”海月笑笑,极为骄傲的,“弄影针的出现仰仗雪水烟三人,她们帮我把绣品拿出去,打下名声。”
      她看向江湘绫:“师妹,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十四岁之后,我的绣艺就不再进步了呢?还是你真的认为我是‘小时了了’的人,所以放下了心呢?但我那时的绣品数量明显变少,你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江湘绫看着她,一片茫然。

      “爹就是喜欢瞎操心,十七岁时,他很兴奋的说发现了一个少年才俊,硬要指婚给我。”海月眼光转向皓凡,皓凡对上她的眼,眼中带了祈求。
      “我本来是死也不想同意的,但见爹说的那么兴高采烈,也就顺口问了一下那位‘少年才俊’的姓名。”她叹口气,“也不知道我这一问到底是对是错,爹告诉我,是明皓凡,名扬天下的笑凡居士。”
      “我承认我动了心,笑凡居士丹青妙绝天下,我精于绣画,自然对丹青研究颇深,却只能摹出笑凡居士的画的形。他用笔神乎其技,单从几幅画上是无法捉摸的。”皓凡听得此言,苦笑一下。
      “于是,我同意了,反正我这一生也没想过要嫁人,随随便便嫁一个,尝尝为人妻的滋味,倒也可以增长一下见识。”海月说得轻松,皓凡心中苦涩更甚,“而且还可以偷学笑凡居士的画艺,很划得来。”
      “嫁人的时候发生了一点麻烦,那就是我只想带一个陪嫁丫环,不要吓到明家,也不要给他们仗势欺人的感觉。但是,我的丫环有三个。”海月看向秋震天和季勉之,“这一点上最了解的大概就是你们两个了吧!尤其震天兄。”
      “第一个离开的人,是烟,三胞胎中最小的一个。她一向自由,徽州和明家都不适合她。她自己到处游荡,然后遇上了震天兄,被娶回镇天帮。”秋震天笑得温馨,大概是想起了往日。
      “即使如此,还是有两个人陪在我身边。雪是大姐,水是老二,她们的决定就是轮流陪我。雪和烟相貌相同,水则是三人中相貌最平常的一个。”
      “她们把漂亮的脸都抢走了,我也没有办法。”冷家三姐妹向来不以相貌为意,冷水笑着补充道。
      “雪说丫环不可以抢小姐的风头,于是易容成水的脸。她对我最忠心,一年十二个月之中,倒有十一个月是她在陪我。水大多数时间里是到处找茶叶找泉水,忙得很。”
      “这样,我嫁了过去,因为开始的时候就打算好了学成之后就跑,我表现得一直很完美,完美的庄海月,完美的明家少夫人。”
      “一年后,师妹来找我,因为师父夫妻双亡。”海月顿了顿,声音有点哽咽,“师恩深重,不管师妹是怎样对我的,我总要照顾好她唯一的骨血。”
      “烟和震天兄的事情我曾经插手过,对镇天帮也有一定了解。当师妹和秋震海来往时,我是知道的。”她看着江湘绫的震惊,笑笑说道,“秋震海是震天兄的双胞弟弟,似乎是影子一样的存在,很少有人知道他。他野心极大,师妹也是。”
      “师妹,你是爱着皓凡,还是只为了和我抢丈夫呢?你对秋震海,又是怎样的感情呢?他对你的一往情深,你该知道吧!”海月一向弄不清他们二人的关系,但她也不想知道。
      “秋震海帮师妹暗算我,可惜有雪在我身边,怕是没人动得了我。但是,我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我怀孕了。虽然一直在防着,却在离开的前夕怀孕了。”
      “怀孕的人要好好保护自己,明家不是一个好地方。而同时,又发生了纳妾这件事。师妹哭着求我,说她和皓凡彼此有意;明老夫人找我,说皓凡已经同意了,我是贤妻,三年无所出,不该反对的。”海月语气平常,却是积怨极深,连声“娘”都不肯叫。
      “‘那就这样吧。’我的相公不以为意,一个妻子也是娶,多一个妾也无所谓。”海月的眼对着皓凡,“我不怨,只是觉得可悲,为他,也为我自己,甚至为师妹。”
      “于是,我离开了,自以为能解决一切。却没有想到,我的那位相公还是觉得内疚,没有娶师妹,而是试图找回我。”
      “我哪里是那么好找的啊!而且,我带走的人是雪,水继续扮着丫环绢儿,迷惑众人。”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单身出走的,结果却是两人。
      “也有没被迷惑住的人吧!”季勉之开口,“我一见到绢儿,就知道她不是我要找的人。”
      “这位季勉之盟主,自见过雪一面之后便对她念念不忘,要不是我抓的紧,早被他抢走了。”海月看向冷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动请缨帮我相公寻我,却寻出了关。”
      “是我啦!”冷水很骄傲的说道,“我告诉他你们出了关,他竟然傻傻的信了。”
      勉之气极反笑:“雪有你这种妹妹,真是不幸。”
      “我到处闲逛了一段时间,终于没有办法到处乱跑了,只好回苏州。这宅子是以前买下的,苏绣大家嘛!总要在苏州有一个着落。所以,我回来了,以云弄影之名,回到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海月站起来,走到江湘绫面前。
      “师妹,如果你不是狠心到想杀尽天下知名绣女的话,我不会插手任何事情。云弄影就是云弄影,和谁都没有关系。”
      “因为锦纹这孩子,我一直没有办法抽出手来。尤其震天兄当时还去千里寻妻,把整个镇天帮丢给秋震海,任他把江湖搅得乌烟瘴气。季盟主又被骗去关外……”海月叹气,“因此而生出的死伤,应该算到我头上。我不忍杀你,结果害了众多的人。”
      “锦纹三个月大时哭得昏天黑地,也就是那个时候,我这位相公找上门来。寻上门的原因是雪有一次把庄海月的绣品当成云弄影的交给绣庄,只为了当时少一幅绣画,而我正在休息——雪对我的关心,真的是太过了。”海月好笑的看着勉之皱起眉,喝了几瓶醋的样子。
      “他怀疑我,但我是何种人,还瞒不过他吗?雪的易容术妙绝天下,我擅长学人声音。更何况,我生了子,身材也与往日不同。明公子从来不曾注意过他的妻子,自然也认不出来。”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我说了吧!我被卷进了绣女事件,用流光为饵,设了个陷阱,却因一时疏忽满盘皆输。本来想用爹给我的金牌讨救兵的,结果发现苏州这位知州也是秋震海一派的人。还好震天兄和季盟主同时回来,否则事情会越来越麻烦。”
      她转向冷水:“水,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是收到我的信了吗?”
      “什么信啊!是皇上听说各地绣女被害——他的消息也真的很闭塞,要广开言路啊!——马上吓得带着我爹来找我。我当然知道你们在云庄落脚,一路赶过来,刚好赶上。”冷水道。
      “乖女儿,都是爹不好,爹不该封你针神,不该逼你出嫁的。”真宗反省自身,“以后爹不再逼你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好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解释清楚了吧?我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她们三个复杂了一点,若有不明白的地方,请问水以及震天兄和季盟主。”海月笑笑,“我的靠山来了,官府或是江湖,这件事情都好解决。”
      “我早该想到的……连馨儿都能认出你,为什么我会认不出呢?云弄影就是庄海月,我为什么会想不到呢?”江湘绫低喃,“自始至终,会妨碍我的人,也只有一个……”
      “如果你堂堂正正的向我挑战,而不是用些卑鄙手段的话,也许你还有胜的机会。”海月不再笑,站得极直,双眼盯着她。
      “我没有你那么高的天分……所以,娘喜欢你,不喜欢我……皓凡爱你,不爱我……即使费尽心机,我还是胜不过你……”江湘绫忽然伸手,抓住海月的手臂,“但是,至少有一点我是胜过你的,那就是我的武功比你高!即使我死,也要拖着你一起!”
      她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那天,就是因为有这个,皓凡控制住自己,成就了你们。现在,我要用它让你下地狱!”
      江湘绫将簪子尖对准海月的喉咙,便欲刺下。
      “住手!”皓凡声音沙哑,一瞬间,他几乎停止了呼吸。
      他的弄影……不!
      他的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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