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界战线]人偶少女》与君白

27、Chapter 27

　　弗罗里达离华盛顿和赫尔沙雷姆兹•罗特都很远，远到连走动的想法都难以实现。
　　当说出那句“不”之前，我以为自己会像小时候那样，不去思考母亲命令里的含义，行尸走肉般执行她的每一句话。
　　但是大脑的反应永远没有身体快，回过神来时我已经拒绝了她的要求。
　　对方笑了笑：“即使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你也要留下吗？”
　　又是灾难。“夏洛特”这个个体似乎一直在与灾难挂钩，无论是长老还是母亲，都不赞同我继续留下来。
　　我不动声色地握紧拳头，“是。”
　　倘若在一年半前，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母亲的要求。可现在不一样了，赫尔沙雷姆兹罗特有夏萝和威尔，一个是同胞妹妹，一个是刚刚确定了关系的恋人，为了他们，我不可能一走了之。
　　“你是认真的吗？”女人轻声询问。
　　我点头肯定了母亲的疑问。
　　无论是离开威尔独自一人去弗罗里达还是带着威尔去弗罗里达，我都做不到。作为恋人，我没办法扔下他自己离开，而要求他和我一起离开更是自私——玛丽离不开那座城市，威尔离不开玛丽。
　　她花了很久才缓过来，露出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容：“那么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亲手杀掉你！”
　　果然不是凭空臆测。
　　我叹了口气，“能够告诉我理由吗，我觉得自己有知情权。”
　　“有些东西，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她又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夏丽，我不想你变成真正的怪物。”
　　“不会的。”
　　我已经变成怪物了啊，披着人皮混迹在人类城市里的可悲的怪物。
　　对一个怪物说，我不想你变成怪物，这样是否过于天真了呢？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妥协。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一对恋人，男女都是吸血鬼对策专家。因为工作的危险性，双方约定只做情人不结婚。
　　一次外出任务中，他们从血族眷属手中夺回了刚出生的女婴。可惜的是，女婴已经进入了转化阶段，随时可能变成吸血鬼。
　　出于责任感，他们决定结婚并收养这个孩子，同时向所属组织提出了人体实验申请，试图在转化完成前将她挽救回来，使她能够作为一个正常人类生存下去。
　　然而实验失败了，向组织提出的请求未被批准，女婴在持续不断的实验中变成了什么也不是的怪物。
　　为了隐瞒她的真实身份，使她以正常人类的形态存在，夫妻俩不得不编造出“期望女儿成为术士”的谎言，意图让她相信自己拥有术士血统，以至于在吸血鬼的力量觉醒时不会胡思乱想。
　　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是，伴随着实验失败而产生的是小姑娘的第二人格。第一人格作为正常人类并拥有了类似异能的“复制”能力，第二人格却保留了全部记忆和判断能力，成了彻头彻尾的吸血鬼。
　　“和夏萝接触过几次后，我们就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母亲叹息道，“她‘吃掉’了你作为人类的相当一部分感知，时时刻刻都在改变你……或许她想吞噬掉‘夏丽’，让这具身体只剩下一重人格！”
　　这算什么？
　　既不是吸血鬼也不是人类的我，并不存在的妹妹，以及随时都有可能被吞噬的自己。
　　仔细想想，这些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只不过是太匪夷所思所以我从来都没有去想过，也不愿意去想。
　　“所以你逃了吗？”我问。
　　趁着“大崩塌”离开华盛顿，隐姓埋名，小心翼翼地隐匿着踪迹，生怕被我察觉。
　　当然会逃的吧。那个时候我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怪物了，不知何时就会杀掉他们。哪怕不去思考，也会知道父母那时有多么恐惧：两个人类面对一只吸血鬼，不用想也知道结果。
　　所以才说是“灾难”吗？
　　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脑袋发热奔赴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话，也许现在我还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类”，安心居住在庄园里，从没认识过威尔和诺拉，浑浑噩噩终老一生。
　　可那才是父母想要的结局吧。
　　不待对方回应，我摇了摇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吧。毕竟没有血族眷属逆转化回人类的先例。”
　　平心而论，父母做的已经够多了。换做其他人，或许会当场解决我，更别说粉饰太平给我一个人类孩童应有的童年了。
　　我不甘心啊。
　　在知道自己是怪物，还是害死诺拉的血族眷属的同类后，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身边的人。
　　这些话，我要怎么对威尔说呢？
　　你喜欢的人不是人类而是吸血鬼，人类和吸血鬼是无法在一起的，对不起？
　　说不出口的吧，如果威尔知道了我不是人类，说不定会因此疏远我。
　　但是我不想骗他。
　　粉饰的太平持续太久了，谎言终究是谎言，建筑在谎言之上的关系脆弱得不堪一击。
　　“你也别太伤心，”半晌，母亲开口安慰我道，“虽然夏萝想要吞噬你，但说到底这具身体的主人格还是你。只要你的意志足够坚定，不把身体让给她，你就还能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
　　“所以说……是让我自欺欺人地相信自己还是普通人类吗？”
　　我苦笑着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可能啊，做不到的啊。
　　我已经知道自己是怪物了，无论怎么欺骗自己，有些东西就和烙印一般留在心里，想抹也抹不去。
　　母亲没再说话，黑猫从她怀里跳了出来，又“喵”了一声，隐入黑暗。
　　我下意识看向窗口。威尔揉着眼睛四处张望，约摸着是在找我。
　　“吸血鬼的事，不要再追究了，”身边的女人突然道，“这里是我负责的区域，我会处理好的，留下来只会害了你。”
　　和血族眷属接触越多，变成吸血鬼的可能性越大……吗？
　　“我知道了。”
　　喉咙里挤出的是我自己都不相信的冷静声音。
　　“我需要处理一些事情，等我处理好了，就去弗罗里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