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不可能这么蠢萌》咎书

21、情愫暗生

　　第二十一章

　　胡问青在屋里就听到了二人隐隐约约传来的对话声，他刻意没有出去，也是存了心想要看看范久容再次对上刘潭会作何反应，好在，她没让他失望……真的没让他失望吗？
　　胡问青仰起头，那一瞬间近乎呆滞地看着房顶的木梁。

　　范久容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她一屁股坐在胡问青对面的椅子上，开门见山地道：“问青哥，我们去禁地玩一玩吧！”
　　胡问青听到“禁地”二字后猛地呼吸一窒，他即刻就从适才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皱眉沉声道：“怎么突然想去那里？”
　　“哦，我就是想去看看我爹。”范久容伸出两只手撑着自己的小下巴，一双水润润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两颊笑涡，霞光荡漾。

　　仁义门靠后山处有块禁地，禁地前是一抔黄土，黄土下埋的是当年气壮山河的仁义门老门主范思存。而禁地里还有一个小木屋，里面存放了范思存的颇多遗物，大到他当年写的秘籍、杂记，小到他生前用的掏耳勺等。
　　“但是，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胡问青道。
　　范久容睁大眼睛：“我知道啊！可是人家就是想他了嘛！想去看看！”
　　胡问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神色淡淡地道：“那走吧。”

　　范久容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胡问青紧跟其后，临走之前还给这间屋子落了锁。
　　禁地外胡问青也布置了两大高手把守，以防有什么不长眼的人闯了进来，扰了这儿的百年清净。
　　二人走到禁地内后，先对着范思存的墓碑拜了三拜。

　　范久容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摆在碑前，她还有自己的道理：“爹，吃吧！前不久就是清明，容儿怕您吃太撑了，所以没带啥好东西来，等到了上元节，容儿再给您烧些好的啊！”
　　胡问青也弯着腰轻声叫了句：“义父。”

　　范久容将馒头放过去后又走了回来，她对着墓碑喊道：“爹，我今个儿还有别的事，就不和您唠嗑了，我知道您老英明神武，肯定能体谅哒！”
　　说罢，拉着胡问青的衣袖就往那木屋里走。
　　木屋是范思存还在的时候就建成的，占地虽然不大，但是用料精致，屋前落了把大锁。
　　胡问青从怀里掏出钥匙，“咔嚓”一下打开了锁，推开门，屋内并没有满天尘垢，反而是透着一股草木的清新之味儿。

　　范久容进去后左看看右看看，这儿摸摸那儿碰碰的，就像是没见识过似的。倒是胡问青立在一边，并不怎么注意这里面的东西，眼里的视线只跟着范久容四处转动。
　　范久容突然像看到什么宝贝一样，双眼一亮，从书柜上拿出一本小人书来：“没想到爹小时候还看这个呀！”
　　胡问青扫了一眼，不禁摇头笑道：“真是子肖父。”

　　范久容默默地把那本小人书装在怀里……然后又从书柜上搜刮了几本出来。
　　胡问青扶着额，全做看不见，范久容藏好了小人书后又踮起脚尖看了看书柜上层，扭头清脆地说道：“问青哥，我记得我爹以前还写过一本杂记，里面乱七八糟地记了好多东西，怎么没有看到呀？”
　　胡问青侧过头，扶着额的手微微一颤，他道：“义父写的杂记？”
　　范久容点头：“对啊，你没见过吗？”
　　“见过，应该就在这层。”胡问青顿了一下说，“你怎么突然想看那个？”

　　范久容随意地翻了一下手里的小人书，说道：“你们不是都让我向我爹学习嘛，我拿个杂记看看，好领略一下我爹的精神嘛！”
　　胡问青轻轻动了动嘴角：“那你找一下。”
　　范久容瞄了瞄怀里的小人书，有些心痒难耐，她又踮着脚巡视了一遍书柜上摆放着的书籍，撅嘴道：“算了，我们下次再来吧！”
　　她将小人书藏好，踮着脚走出了木屋的大门。
　　胡问青也跟着走了出去，一路上他都低着头，目光阴沉，眼神就似那无边的夜幕一样，又黑又暗。

　　翌日，刘潭、汪涛与张其江三人聚在山门口，对面还站着胡问青和范久容。阿四随在胡问青身边，而阿六因为公务在身，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便成了凤承誉主仆二人。
　　按理说，这种场合，凤承誉是无需出现的，可范久容为了某种众所周知的私人原因，硬是把他给拉来了。
　　不过凤承誉是个知分寸的人，他带着林嵩，站的离众人远了些。

　　此时正是清晨，山上的空气透凉，凤承誉还穿了件披风，林嵩单手扶着他，时不时地不动声色瞥几眼胡问青等人。
　　这回吴淳心不在，刘潭几人又都不是健谈的，胡问青便率先开口道：“我处理账本处理得慢，这才耽误了各位的时间，三大堂主在山上呆了这么些日子，只怕各个堂内的事情都堆积成山了吧，这事儿，是我效率低了。”
　　张其江说：“无碍。”
　　刘潭也道：“怪不上胡先生。”
　　汪涛哈哈了两声，拍了拍胡问青的手，笑道：“胡贤侄说的哪里话，账本核对本就是个精细活儿，得慢慢来才对啊，哪谈得上什么耽误不耽误。”

　　范久容也说道：“对嘛，问青哥，你瞎客气什么，三大堂主都能体谅的，”
　　她对他们挥了挥手，又道：“大家有空再上山来玩啊！”
　　阿四默默地移到范久容身边，在她耳边小声道：“小姐……作为门主，您要注意您的威严……”话说到最后，他低着头，连自己说不下去了。
　　威严？威严？！那是什么？范久容有过这种东西吗？

　　倒是汪涛颇给她面子，和善地笑道：“门主此话有理，等我等无事务缠身的时候，肯定会上山来看望门主的。”
　　刘潭偷偷地看了眼胡问青，也闷声闷气地说：“是，属下若是有空，自会上山。”
　　张其江道：“好。”

　　胡问青当然不能就让范久容几句不正经的话变成最后的结束语，他又叮嘱了句，“汪堂主等人回去后也千万别乐不思蜀，该做事的还得做事，弄成吴堂主那样可是得不偿失。”
　　吴淳心的撤职令昨日已经发下去了，虽说她还是暂管着锦绣堂的事，可身份却大不一样，香主与堂主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仁义门有多少位香主，又有多少任堂主呢？
　　所以胡问青这话便有些敲击的意味了。他也算是驭人有术，给完糖便知道打一棍，不怪乎是范思存的义子。

　　汪涛摸了摸鼻子，脸上的皱纹显露了些出来，他笑的有些难看：“这个自然当听胡贤侄的。”
　　刘潭也点头道：“属下知道。”
　　张其江道：“是。”
　　他说完话，情不自禁地往凤承誉的方向望了一眼，凤承誉穿着身雪白的袍子，袍子上面绣了些深红的暗纹，他背着手背对着他们而站，玉长的身影正印证了潇洒闲雅四个字。
　　很快，张其江就悄然移开了视线。

　　几人又闲话了几句，三大堂主便分别下了山。
　　胡问青与范久容几人目送着他们的背影远走，直到几人消失在了半山腰处，范久容这才蹦跶到了凤承誉身边，她挽着他的手臂，嗷嗷叫道：“誉哥哥！我饿了，我们去吃点心吧！”
　　凤承誉道：“别胡闹了，胡大侠和阿四少侠还在。”
　　范久容扯着凤承誉的衣袖，叫唤道：“人太多不够分的，我们去吧！”
　　她又扭过头，对着胡问青道：“问青哥，我先去吃点心啦，新请的那个扬州师父做的包子好好吃哦！等吃完东西，我再去找你！”
　　胡问青脸上的微笑还凝滞在嘴角，他生硬地道：“你去吧。”

　　扬州包子讲究的是口味清淡皮松软，在外观上也追求一种精美小巧的造型。
　　胡问青请来的师傅，手艺如何都不会差的，再加上选取的肉料肥而不腻，鲜嫩可口，做出来的包子美味程度自然就更上一层楼了。
　　范久容自个儿就独吃了两笼，凤承誉也觉得滋味尚可，食量比起以往简直就是大增。
　　范久容吃饱了，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又捧起一杯牛乳来喝，牛乳味甜，还有滋养脾胃的功效，是以范久容十分爱喝，仁义门上下也常备着这个东西。

　　她几口喝完了牛乳，说话的时候嘴里面都带着一股奶香味：“嗯嗯，这回还是第一次让这个师傅做扬州包子呢，没想到味道那么好，看来以后要常吃！”
　　她凑到凤承誉身边，捂着嘴小声道：“誉哥哥，悄悄告诉你，我昨天找到了好几本小人书，就是那种特别特别好看的小人书！我专程拿过来和你一起分享的！”
　　凤承誉摸摸鼻子，他自幼受庭训，从小的教育便是标准的皇室教育，学礼仪，学四书五经，品画作诗也是无一不通，唯独这小人书……他还是真没看过。
　　偏偏范久容还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捧着脸看他。

　　凤承誉笑笑，语气中带了点调侃：“容姑娘的爱好果真是别致又充满童趣。”
　　范久容已经从怀里掏出了小人书，巧笑艳艳地道：“经过我的鉴别，这本是最好看的！”
　　凤承誉喝了口手边温热的茶，笑问：“是讲什么的？”
　　范久容兴奋地道：“讲江湖的，就是你杀我，我杀你之类的。不过，这小人书画的很好，武功有百家学！”

　　林嵩闻言不由瞥了一眼，他虽不是武痴，可乍一听这书里面混了百种武功，还是有些情难自禁。
　　范久容察觉到他的目光，很大方地伸手，打算借给他观赏观赏：“你也有兴趣嘛？喏，给你！”
　　林嵩被她抓个正着，也不知道该不该接，接了总觉得有损他的威严。

　　凤承誉轻笑：“容姑娘一番好意，你便看看吧。”
　　林嵩红着脸接过去，也不好真仔细看，不过碍于凤承誉的话，他还是翻开瞅了瞅。看到某一页时，林嵩突然蹙起眉头，注意力也空前集中了起来，紧紧地盯着那一张纸。
　　凤承誉有些奇怪，侧头问道：“怎么了？”
　　林嵩看了范久容一眼，指着那张纸上一个小人比出的招式，道：“这招，属下觉得眼熟。”
　　凤承誉问：“如何个眼熟法？”

　　林嵩说：“这应该不是中原的武功，倒更偏向西域、纡弥那边。属下曾和一纡弥人交过手，那人使过这样的招式。”
　　凤承誉心里有数了，他慢慢悠悠地看范久容一眼，又喝了口茶，笑着说：“容姑娘恐怕早知道了吧。”
　　范久容正在吃一块饼，她含含糊糊地问：“知道什么？”
　　凤承誉也未点破，只是说：“林嵩，你将前几日的发现说与容姑娘听。”

　　林嵩上前几步，他说话的语速历来都是这样，不缓不急，沉稳有度，“属下前几日去容姑娘房间拿糕点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了容姑娘桌上放的账本。”
　　“既然看见，属下顺便就瞅了一眼，回来后属下将此事禀告给王爷，王爷也与属下看法一致。”
　　他一番话说得糊里糊涂，云里雾里的，饶得范久容完全听不懂，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亮了亮，问道：“什么看法？”
　　林嵩看向凤承誉，凤承誉便也自然地道：“账本上所记录的‘代号一’应该是个纡弥人。”
　　范久容眨了眨眼，并没有反驳说不是，而是摸了摸手上的小人书，笑问道：“誉哥哥怎么知道的呀？”

　　凤承誉没有隐瞒她，一五一十地与她说道：“‘代号一’出现的时间是景泰三年八月，刚好在大齐正与纡弥开战的时候。当时的纡弥统帅叫赫霖，他曾是宫中御医，在我朝潜伏了九年都未被发现。那时情势紧张，朝堂也展开了一番大的清查，生怕遗漏了什么纡弥的漏网之鱼。”
　　凤承誉蹙紧眉头说：“如若我没有记错，‘代号一’便是朝廷找出的其中一个内奸。只是为了避免人心恐慌，皇上并没有发通缉令，便有人提议将此事交给你们仁义门来处理。”
　　毕竟仁义门小有名气，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交由江湖，反而比交给巡抚衙门要来得靠谱。
　　“然而，仁义门最终也没完成这个任务。”凤承誉惋惜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