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等他们刷任务》外卖君

12、第十二章

　　循着笛声隋羽走到一个街角。

　　不大的一片空地，有一人持笛立在那儿。干净清冽的笛声随他抬动的修长手指倾泻而出，流进这个总是飘雪的城市，流进这个城市寒冷的空气里，流进呼吸这空气的街道上。

　　有风微微吹乱他的黑色碎发，露出吹笛人精致如画的五官。那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在氤氲的晨气和阳光扬起的乱尘中，那份清冷好像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一如三年前那个飘雪的晴朗天空下，那吹着同一首曲子的同一个身影。

　　然而讽刺的是，“不真实”仍在，“真实”却已离开了。

　　是他。

　　游亦。

　　隋羽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那人总是那样淡然平和，好像紧张愤怒激动等情绪从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他的音乐仿佛有特殊的魔力，能使任何场合的喧闹都宁静下来。

　　隋羽在不远处闭上了眼，把心神全部投入到起落流转的笛声中。

　　一曲毕，隋羽不舍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而周围聚拢来的人大多和隋羽是同样的动作。

　　游亦微笑着向人群告别，朝愣愣站着的隋羽走去。

　　“……游亦？你怎么在这？”

　　“你猜啊。”游亦吹笛时孤高的气势一散，平添了几分亲近。他的调侃脱口而出，“隋羽，咱在这站着也不是办法吧？天气冷着呢。去餐厅，还是去你家？”

　　“现在不是正餐时间，去我家吧。”

　　隋羽糊里糊涂地把街上遇见的游亦带回了家。

　　隋父隋母对游亦的突然到来表示了惊讶和十足热情的招待。

　　隋羽关上房门，有些魂不守舍地坐在床上，而游亦正坐在椅子上随意翻看着隋羽的书。

　　“游亦，你什么时候来的？来S省有什么事情吗？”

　　“来当知心哥哥呗。”

　　“？”

　　“看你现在的样子，秦瑜退圈的事情像没有那么简单啊。你们分手了，是吗？”

　　“……是。”隋羽知道一定瞒不过游亦，干脆地应了。

　　“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他退圈的那天。我下班的时候。”隋羽声音有些低哑地说。

　　三天前，小二告诉游亦穿越者已离开。而秦瑜退圈，和隋羽分手，也是三天前。

　　三天，这是个很精确的日子。

　　秦瑜在最后一天斩断了和这个世界最深的两处牵绊，然后，即刻离开。

　　——还真是把这份感情拖延到了最后一秒啊。

　　穿越者，你到底是用情太深，还是演技太好？

　　隋羽一直忘不了秦瑜向他告白的那个雪天。秦瑜一直都是那么的真诚，无论是表白，还是诀别。隋羽一直以为，让自己的真心交出去的，也是一颗真心。

　　他不想去怀疑这份感情的真假。但让隋羽动摇的，是秦瑜始终不变的一份坚定，这份坚定让他能从两人的感情中毫不拖泥带水地抽身出来。近三年的相处啊，他竟没有一丝留恋。

　　现在隋羽每每回想起那个晴雪的冬日，他觉得心底一阵阵的发冷。

　　“你怎么想？”游亦轻缓地引导着隋羽。

　　隋羽空乏迷茫的神色有了变化，像在压抑着什么哽咽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看到了这天。”平时最平稳最温和的声音此刻都稍稍变了调。“我向家里出柜的时候，他告诉我他那边不用担心。他说得很肯定，而且当初是他向我告白，我就没有一点怀疑了。”

　　隋羽微微侧头，用手背遮挡住眼睛。

　　“三年了……我竟然没有发现，我对他的家庭的了解少得可怜。我一直以为我很理智地对待这段恋情，可是现在才知道，我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冷静理智。”

　　隋羽哭了。

　　“可是他从来没有主动告诉过我。他一直在迁就我。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从认识的时候，他就对我那么好……他的告别真的很突然很急促。第二天我醒来，还以为和他分手只是一场梦。但是我已经没办法用任何方式联系上他了。”

　　隋羽的讲述已经开始了凌乱和跳跃。游亦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

　　其实就算没有小二的提醒，他也知道秦瑜的离开。

　　游亦可没有特意去记秦瑜来的日子走的日子，只是那天早上他已经收到了一条没头没尾的手机短信。是的，早上。在秦瑜和隋羽分手之前。

　　“游亦哥，是我对不起小羽。我真的必须要走了，可不可以……帮我照顾小羽？”

　　“好。不过为什么？”

　　“小羽弯了，他不会喜欢女人了。你对他的爸妈有很大的影响力。”

　　“为什么不留下？”

　　“如果可以，我想去找叔叔阿姨，让他们打我一顿。把我打得半身不遂也好。但是我不行，我必须要走。哥，游亦，小羽很崇拜你，我也是。我走后你常常联系他好不好？我怕他走不出来。哥，拜托了。”

　　游亦想象不出秦瑜是以如何的心情编辑这条前言不搭后语完全没有逻辑的信息。但很明显的一点是，秦瑜恐怕，不是那么的决绝。他对相处了近三年的恋人有极深的留恋和歉意。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用这样的方式完成任务？

　　即使是为了完成那个有些难度的任务，就非要你和隋羽发展关系不可吗？

　　游亦没有问秦瑜。秦瑜也没有再发信息过来。

　　他沉眼平淡地看向眼前的隋羽，这个娃娃脸的青年强装冷静的外表下，几乎泣不成声。

　　游亦没有安慰，没有解释，只有一种近乎命令般清晰明了的指示。他合上了手中的书，一字一顿地告诉隋羽：

　　“不过区区三年又不是三十年。你可以不忘记秦瑜，但是你必须自己走出来。

　　“为情所伤无可厚非，这说明你对这段感情有所付出。但是我只给你哭一个星期，觉得哭的时间不够就去公司请假。一个星期后，别再给我摆这幅生无可恋痛不欲生的表情出来。

　　“听清楚了。和一个真正对你好的人一起走过一段路，是你的幸运，不是你的痛苦。

　　“隋羽，你明白吗？”

　　……

　　叶洁并不知道游亦在S省为隋羽开解得如何，也不知道秦瑜离开的原因。但她知道，二次元的世界里，网络因为秦瑜的退圈而已炸开了锅，哀嚎痛哭四溢，各种原因的猜测和跪求鱼越不要走的挽留铺天盖地。

　　这一翻腾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反而因为在这三天里又上了微博头条被更多人所知而又沸腾起来。

　　谁又能知道，在出了专辑出了柜出了名之后，在这个名气最盛的关头，双鱼之一的鱼越竟然因为三次元的原因而不得不退圈。

　　“难道是遭到了威胁？名气太大被绑架了如果他继续发歌就有生命危险？”

　　“不！鱼越可能被别人穿了！穿来的人不会唱歌，一唱歌就会露馅，所以不得不退圈！”

　　“楼上的真是够！这脑洞几乎让我跪了……”

　　“可是三次元里面哪里没有网络？再忙也没必要这样说吧？鱼越可是说‘不会再写歌录歌也不会发微博了’，要不是他一辈子都去深山里面隐居，以后再也不上微博就有点夸张了吧？真的是很让追了他三年的粉丝心寒啊！”

　　“对啊。我是从一开始就从他小透明就追到现在的粉，我也不强求大大在三次元很忙的时候发歌了，只是他偶尔上上微博更新动态也好啊！他还可以看到我们鱼粉一直都在等着他的！为什么以后都不上微博呢……”

　　“鱼大……就这样走了……以后生活里的欢乐段子没了……再也看不到鱼大在微博上面调戏我们的小玉了……不开心……”

　　秦瑜的粉丝绝对不少，几乎把他原本隐身的粉丝都炸了出来，各种惋惜遗憾或是悬疑推理层出不穷。但也不乏对鱼大发自肺腑的真心挽留和表白，让很多粉丝看红了眼眶。

　　叶洁看到了也很是沉默，无法对秦瑜的粉丝说出什么安慰的话语来。

　　可惜，除了游亦，没有人知道——这些挽留或告别，秦瑜永远不会看到了。

　　网络上有关秦瑜的话题固然不少，可人们对碎玉的关注也居高不下——碎玉凭借辨识度超高的干净透彻的嗓音，人气比秦瑜只高不低——鱼越走了，那碎玉呢？

　　他们是现实里的恋人，如果鱼越因三次元的事情而退圈，那么是否与碎玉有关？为什么已经第三天了，他仍没有发布任何微博来回应这件事？碎玉会退圈吗？

　　三天里隋羽不知道，有多少现实中的素昧平生的歌迷都死死地盯着他的微博，怀着最为虔诚又忐忑的心态，等待着盼望着他的回归和承诺。

　　“虽然碎玉大大一直希望我们把他只当成一个二次元里的声音，但是大大你肯定不知道，你的声音早就是我们生活里的一部分了。你一直说你在现实里只是一个很普通很平凡的人，但是你肯定不知道，你唱歌的时候到底有多温柔，你的声音到底有多么的治愈！”

　　“我真的很喜欢鱼越，也很喜欢你，碎玉。我喜欢你们的歌，没有太关注你们的关系，但是我尊重你们的选择。鱼越退圈了，无论你是走是留，我希望你的决定经过慎重的考虑，而不只是因为鱼越的原因。支持你唱下去的人还有很多，他走了，我们还在。”

　　“小碎玉！！不要走啊啊啊！！！鱼越已经走了，你再走我怎么活下去啊啊啊啊！！”

　　“鱼越大大走了真的好难过QAQ但是还是尊重他的选择还有支持你们的三次元。真的真的很想碎玉你留下来啊！以后叫鱼大回来看看啊！还有，他走了，我们还在……”

　　“男神留下来吧……他走了，我们还在。”

　　“留下来+1！他走了，我们还在。”

　　“碎玉大大你的声音真的很暖，求不退圈！他走了，我们还在。”

　　“……”

　　他走了，我们还在。

　　这句简单朴素的话，在游亦的微博上经过叶洁的转发，让很多鱼粉悄悄对游亦这份支持升起感激，进而向隋羽发出最为恳切的挽留。

　　谁都不知道，仅仅是一个网络歌手的宣退，就引发了如此庞大的一份呼声。当隋羽再次登上微博时，几乎被深深地震撼着定在了电脑前。

　　“秦瑜只陪了你三年，可是还有很多人，可以陪你很多年。”

　　隋羽怔怔地想起了游亦的话。

　　看着满屏幕的“他走了，我们还在”，隋羽的眼泪唰拉痛快地流了下来。

　　……他隋羽何德何能，得到那么多人的陪伴鼓励？

　　隋羽的粉丝里女粉丝居多，男粉丝也不少。隋羽觉得，那都是些多好的姑娘和汉子们啊。

　　秦瑜离开的痛苦一时半会儿没有减轻太多，但隋羽觉得，内心有别的地方被温暖塞得满满的。他思索了很久，最后如往常的风格给出了回复。

　　“鱼越因三次元的事情离开，很谢谢大家的理解。你们对我的支持……我真的真的很感动。我不能给出永远的承诺，但是我现在不会走，退圈也应该还是很远的事情吧。鱼越的团队没有散，我会更认真地唱歌，唱得更好。最后很感谢大家的喜欢！”

　　隋羽平时的谈话中也不是没有玩笑打闹，和熟悉的人打交道也能聊得开，但在一些公共平台上他总是比较认真的。这样不煽情不讨好的话语自然得到了很多人的欣赏。

　　隋羽发表微博不久后就收到了叶洁的私信。

　　叶姐是你姐：小碎玉，你想好啦？你和鱼越……

　　碎玉V：嗯，我们分手了。

　　叶姐是你姐：那小混蛋走就走了！手机信息里说得那么突然，之前屁都不说一声！

　　碎玉V：是挺突然的。

　　叶姐是你姐：我还一直觉得你俩处得挺好的，真是……碎玉你没想个太多吧？微博上这么说是看开了吗？……下回我看见他一回揍那小子一回！

　　碎玉V：叶姐放心，我没事。散了就散了，自个儿倒腾一会儿就好了。游亦跟我说，跟一个真正对我好的人走过一段，是我的幸运，不是我的痛苦。

　　碎玉V：回过头仔细想想，我跟他在一起这会儿他对我是真好。现在不过是又回到大学遇见他之前一个人的时候罢了，适应适应回去就好。

　　叶姐是你姐：游亦的歪理歪得好像还很有道理……你能这么想就好。但你可不是一个人，不还有你叶姐我吗，还有老徐，小风。如果觉得难受，撑不过去了，找找我们，看看向你表白的粉丝们，不要一个人憋着。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就去找游亦！他一定能解决！

　　碎玉V：嗯！当然。

　　那个总是淡然微笑着的俊美青年，是无所不能的。

　　发送了最后一条信息后，隋羽把手放在了键盘上，如此自然而然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