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水烟澜

16、第十六章

　　三方势力便这样僵持了整整三日，无论是魔教还是浴血宫个个都神情严肃，不苟言笑。反观武林盟却散漫了些，或许是年轻人太多的缘故，添了不少朝气。
　　苏流澈性子随和，同谁都能处得不错，这三日已经和身后三个年轻人摸熟了。与欧阳镇涛同行的两个青年，白衣清冷的叫君如壁，是万千钱庄的少庄主，师承剑林。而那个穿着花哨扎眼的，则是财神赌坊的老板，名叫莫轻尘。
　　莫轻尘穿的花哨，举止也轻佻，在此处待了三日心里已然开始焦躁，不耐道：“你说那浴血宫的人是不是故意耗着我们的？想等我们饿死了好一网打尽？”
　　欧阳镇涛啃着馒头吧唧道：“我觉得很有可能，你看他们干粮带的明显比我们多！”
　　“……”苏流澈听了差点笑出来，果然太有朝气了也不好，毕竟这场合笑出来不太合适。
　　只是他眼中笑意难掩，眼尖的冷千情一眼就看了出来，不悦地问：“苏流澈，你笑什么？”
　　“没什么。”苏流澈摇了摇头，瞬间没了笑意。
　　浴血宫的人此时早就按捺不住了，此刻听闻苏流澈笑了，不满的情绪当即爆发了出来。
　　“宫主，与他们废话什么？干脆现在就冲上去杀个片甲不留，我们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浴血宫本就是个憋屈的存在，是为了冷千情师父任予飞复仇的存在。可惜三十多年了，从未找到过任予飞的仇人，反而不断受到白道打压，冷千情出事后他们更是东躲西藏得犹如阴沟老鼠，胸口的火早已积压不住了。
　　偏偏这时对面的莫轻尘还挑衅道：“你们若是不怕？哪里会僵持这么久？只怕是见你们宫主身负重伤，一个个都被吓得不敢动了吧？”
　　浴血宫里有个脾气大的，当即就冲上前去一掌朝莫轻尘袭去。那人约莫五十多岁，一身内力浑厚无比，加上邪教的功夫本就比正派的毒辣，苏流澈不想看见年轻人受伤，便起身替莫轻尘接了这掌。
　　欧阳煜、江无际、冷千情见苏流澈出手，也都坐不住了，三人又出手打了起来。紧接着他们身后的三方势力都跟着动起手来，刀光剑影，拳风腿影，场面混乱至极。
　　而斗得最激烈的，便数欧阳煜、江无际与冷千情三人了。苏流澈想上去帮忙，却被欧阳镇涛拦住了。
　　“前辈，盟主让我告诉你，冷千情叫给他与欧阳教主就好。他说那是他们三个人该了结的事，希望前辈不要插手。”
　　“他们该了结的事？”苏流澈觉得好笑，冷千情分明是冲着他来的，与他那两个孽徒才没关系吧？
　　欧阳镇涛挠了挠头，干笑道：“前辈，您就别去了吧？我看您现在身体也不大好，刚刚又替轻尘挡了一掌，现在还是休息会儿吧！盟主还说了，打架什么的都是年轻人的事……”
　　不好，他刚刚说了什么？欧阳镇涛只觉得此刻周围寒风呼啸，方才还眉目温和的前辈忽然变得好可怕。
　　打架是年轻人的事？一个个的果然都嫌自己老了，平时话还说得那么好听，好像离了师父就不行了一样。结果呢？全是骗子，他怎么就收了这样的两个徒弟？
　　而且冷千情比自己年轻不了多少，他们怎么就不嫌冷千情老？孽徒！
　　见场面越来越混乱，越来越血腥，越来越残暴，苏流澈却站在战场中央巍然不动。欧阳镇涛身手一般，又不曾见过这种场面，实在怕得很，只想拉着苏流澈躲到一旁安全的地方去。可是他刚刚好像把这个前辈给得罪了，不敢贸然动手，一边跳来跳去地躲开旁人攻击，一边思考着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苏流澈了。
　　幸好，很快就有人来解救他了。
　　“欧阳，你怎么了？”
　　欧阳镇涛回头，见到一个青衣男子，立刻扑了上去：“呜呜呜，墨兄你终于来了，帮我想想办法吧！”
　　苏流澈也看了那男子一眼，见其眉目如画，很是风雅，功力挺深，气度不凡，年纪却只二十出头。这等人物，世间少有，苏流澈暗暗思索其来历。
　　那青衣男子笑着将欧阳镇涛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然后对苏流澈作了个揖，笑道：“晚辈墨溪玦，见过苏前辈。”
　　“原来是墨家的人，怪不得有这等气度。”苏流澈颔首微笑，看来这次的事是闹大了，连墨家都出动了。
　　墨家最擅机关，但行事低调，平日轻易不肯出山，唯有江湖大乱之际才会派人出来调解。
　　“前辈过誉了。”墨溪玦又是一笑，随后飞身上了一块巨石，俯瞰众人，拱手作揖，“在下墨溪玦，奉家父之命前来与冷宫主商讨些事情，不知冷宫主可否赏脸？”
　　“墨家的小子？”冷千情停了手，和他对手的两个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要说的无非是让本座割地赔款的事罢了，本座听都不想听，有何好谈的？”
　　墨溪玦笑道：“想来冷宫主也是知道我墨家手段的，浴血宫所在之地我已找到，并在四周布满机关。宫主若愿意与在下谈谈，还有商量之地。若是不愿，那在下只好将浴血宫毁了。”
　　冷千情并不在意：“毁便毁了，与我何干？”
　　他对浴血宫，对他师父本就没多少感情，只觉得他们都毁了自己或许就彻底自由了。
　　浴血宫的弟子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个个不忿：“宫主，你怎么能这样说？若不是老宫主收留了你，你早死在外面了。”
　　“就是，没想到你竟是这等忘恩负义之徒。”
　　墨溪玦显然也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不由一怔，竟不知该如何继续了。
　　苏流澈暗自好笑，果然还是年轻人，江湖经验太浅，遇到无赖就不知怎么应付了。
　　墨溪玦又道：“若是宫主不愿，那在下也没办法。只不过动武的话，惊华门三人对上冷宫主一个，只怕吃亏的还是冷宫主吧？”
　　“哼？是吗？我留三分力你就真当本座拿这两个臭小子没办法了是吗？”冷千情冷笑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了苏流澈身边，将其揽入怀中，一手掐住了他脖子。
　　“师父！”欧阳煜同江无际都急了。
　　冷千情道：“本座知道，今日你们无论如何也不打算让本座活着离开。不过没事，只要有这位苏大侠陪着，人间地狱，本座都甘心走上一趟。”
　　说着，他便抓着苏流澈走到悬崖边上。
　　江无际与欧阳煜都不敢轻举妄动，死死盯着冷千情，生怕他会拉着苏流澈同归于尽。
　　此时冷千情身上有伤，苏流澈若是有心挣脱也是可以的。只是他没这个想法，他并不知道日后该如何面对欧阳煜。所以对他而言，同冷千情一起死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见苏流澈面色平静，举止配合，江无际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师父，难道你……”
　　欧阳煜也看着苏流澈，双眸染上湿意，脸上难得出现哀求的神色：“师父，不要……”
　　苏流澈浅浅一笑，云淡风轻，一如往日温和美好，又多了几分洒脱。
　　“冷千情，竟然你觉得与我同归于尽死而无憾，那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吧？”
　　冷千情一怔，苏流澈竟已挣开了他的压制转身反抱住他，抱着他一同跳了下去。
　　他没挣扎，只觉得这样也好。活着就得受他师父的控制，活着永远只能当具行尸走肉，活着苏流澈也不愿意陪他。死后便自由了，况且有苏流澈陪着，他总算得偿所愿，没有半分不甘。
　　“苏流澈，我是真喜欢你。”冷千情在苏流澈耳边低语道，“如此便算我赢了，因为他们谁都得不到你了。”
　　冷千情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从未这样满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