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水烟澜

12、第十二章

　　欧阳煜喜欢苏流澈，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只知道自己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羡慕江无际，羡慕他可以与师父那样侃侃而谈。而他自己，只能窝在角落里看着他们，然后默默羡慕。
　　晚上江无际要缠着和师父睡觉的时候，他其实也羡慕，因为他始终没办法那样直白地表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希望缠着苏流澈撒娇的人是自己，可他不会撒娇。他似乎什么都不会，只会在一旁羡慕、嫉妒，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却改不了。
　　知道他夜里会来看自己，便故意将被子踢了。每夜都踢上个两三次，过个三日，苏流澈便每天夜里都与他同寝了。这自然是怕欧阳煜睡觉不老实，会染上风寒。不过他也想不通，为何这孩子白天如此安静，夜里却这样不安分？
　　不过欧阳煜很高兴，不管什么原因，他总算是陪着自己了。只是他总觉得，这是自己用了手段得来的，不及苏流澈对江无际那份自然的亲近。
　　以至于他一直觉得，苏流澈是偏心江无际的。
　　而江无际也一直觉得，苏流澈其实更偏爱欧阳煜。他甚至问过欧阳煜，师父可曾将惊华诀传授给他？
　　欧阳煜说不曾，江无际就觉得很奇怪，师父明明只有他们两个弟子，为何谁也不教？而他想学惊华诀，很想很想。
　　其实世间本没有惊华门，只不过是苏流澈的师祖上官惊华自创了一套威力无穷的功夫被后世称为惊华诀，后来江湖人便称上官惊华的后世弟子为惊华门中人。
　　没有一个爱武之人会对惊华诀没兴趣，凡是有些野心的，都想达到当初上官惊华那样呼风唤雨的地位。
　　江无际一直在等，却始终没有等到苏流澈主动将惊华诀传授给他们的那一天。当这个念头逐渐化作一种执念，江无际终于等来了一个转机，那便是冷千情的出现。
　　苏流澈与冷千情的结识是一场意外，当时两人都不知道彼此身份。只以性情相交之际，冷千情可以完美地伪装出苏流澈喜欢的性情。这并不妨碍欧阳煜二人讨厌他，因为在苏流澈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目光实在太露骨了。
　　欧阳煜喜欢苏流澈，所以他看得懂那种目光。
　　越是厌烦，就越是想知道对方身份，却没料到对方会是浴血宫的宫主。都说浴血宫的宫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使是站在你面前你也未必能认出来，果然如此。
　　冷千情是苏流澈难得厌恶的人，因为浴血宫的一切手法都太残忍了，不仅喜欢滥杀无辜，还喜欢将场面弄得血腥恶心，令人发指。
　　师兄弟二人知道后，便在一次武林盛会上，当着苏流澈与无数武林人士的面设计揭穿了冷千情的真面目。
　　当时在场的无论白道□□，没人会放任冷千情这样离去，头一次全部放下恩怨联起手来对付冷千情。
　　最后，是在冷千情受伤的情况下，苏流澈才用了十分的力将冷千情打落华山悬崖的。
　　谁都以为，冷千情死了。没人能想到，当欧阳煜又看到一个被冷千情杀死在路边的老樵夫时，心里有多震惊多恐惧。
　　冷千情杀人的手法太特别了，一眼便能认出。他很怕，怕冷千情会用一样可怕的手法杀了自己和江无际，然后抓走苏流澈百般折磨。他匆匆将那老樵夫的尸体埋好，然后将此事告诉了江无际。
　　他信任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苏流澈，一个是江无际。不想让苏流澈担心，他便只告诉了自己的师兄。
　　江无际对他说，他们两个虽然学有所成，却还是没有保护苏流澈的能力，更没有势力。
　　他们需要势力，所以欧阳煜终于答应了魔教长老让他回魔教的请求。欧阳煜离去后，苏流澈难过了好一阵，他不明白为什么欧阳煜变了。
　　其实自己从来没变，他只是需要势力来保护这个男人。而另一边，江无际始终没能骗得苏流澈将惊华诀传授给他。
　　有一日，江无际来找欧阳煜，他说他需要惊华诀，他想当武林盟主。只要他当上武林盟主，便有白道的势力可以保护苏流澈了，他还说，只是魔教，奈何不了浴血宫的。
　　欧阳煜说，他只想要苏流澈。把苏流澈给他，他就帮得取得惊华诀，并且自己不会修习，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兄弟两人间，不知是何时发生的变化。他们认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欧阳煜知道江无际防着他，怕自己会超越他，所以提出这样的条件。江无际乐得接受，两人联手谋动了惊华门的巨变，使江湖人都以为苏流澈死了，让欧阳煜将其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之中。
　　人总有私心的，对欧阳煜而言，苏流澈比什么都重要。他护他，他也要他。
　　对江无际而言，师父固然重要，但武林霸业更具诱惑，所以能够放开他。
　　“这就是你们的保护？”苏流澈听后，觉得很可笑。
　　“师父……”
　　苏流澈欺身逼近欧阳煜，一手揪住他衣领，好笑道：“煜儿，这便是你所谓的保护吗？将恩师当做娈宠一样的保护？”
　　欧阳煜对上苏流澈的目光，眼中一片坦然：“我知道此事有错，但我不后悔，我只是……”
　　“只是什么？喜欢我吗？”苏流澈挑眉一笑，魅惑人心的眸子上勾着，挠得欧阳煜心里痒痒的。
　　他真是爱极了苏流澈这模样，或者说只要不是苏流澈对着别人笑的模样或关怀的模样他都喜欢。
　　“是，我喜欢师父。”欧阳煜难得直白，他怔怔地看着苏流澈，这个男人他是怎么看都看不够的，只是他怕，怕自己就这样死去，便再也看不到了。
　　苏流澈放开了他，将他扶起：“喜欢我就赶紧将伤养好，我可不想和你一起闷死在这个洞里。”
　　“师父……”欧阳煜不想浪费苏流澈的内力。
　　苏流澈又道：“难不成你觉得为师一个人能逃出去？”
　　他要是能走早看走了，哪里会被冷千情非礼那么久？
　　“可我全盛时期也不是冷千情的对手，咳咳咳……”欧阳煜有气无力地咳了一阵，“不如我将身上的内力都传给师父，这样师父总能……”
　　“你身上内息全都乱做一团，为师可不敢收。”苏流澈白了他一眼。
　　“可……”
　　听到欧阳煜又要说话，苏流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今天废话怎么那么多？给我闭嘴！再啰嗦我就打你屁股了！”
　　“……”欧阳沉默，再不敢说话。
　　在魔教的时候，欧阳煜对他是百般欺负蹂躏调教折磨。而现在，他又乖巧老实得跟只兔子似的。欧阳煜想，或许是那三年里他已用光了所有大逆不道的勇气。
　　现在一切都挑明了，他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虚张声势了，否则自己会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他不苏流澈还怪吗，也不知道自己和苏流澈日后会怎样。
　　他现在只想苏流澈好好的，哪怕护着他的人不再是自己了。
　　所以，他会拼尽自己的一切让苏流澈平安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