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夜雨》醉红烛影摇

89、八十六章 上

　　“记得刚到此地时，有兵士烤了一包栗子送来于你我食用，一眨眼的功夫，连立春都已过了。”楚子寒细细擦拭着手中的剑，双眼并不看向苏成棠，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知苏兄此番回到京城最想做的事是什么，这场战役我军称不上大获全胜，虽有军粮紧缺带来的后患，但在皇上面前，苏兄怕是不便再要求什么赏赐了罢！”
　　见身边的人并无出声，他搁下了手中的剑叹道，“子寒一向有话直说，苏兄别是见怪了才好。”

　　“我并无介意，若是人人都能坦诚以待的话，是否这世上，也就少了许多误会与猜忌？”苏成棠摇了摇头，“也许太难了罢，不瞒你说，子寒，前两年间，我甚少亲自见到你，这次相处的几月里，我发现，如今的楚子寒，已经不是苏成棠记忆中的楚子寒了。”

　　“人总是会变的，太多时候，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倒是苏兄，一直都没太大变化，一样的义薄云天，一样的让人欣赏喜欢。不错，”楚子寒将身体往苏成棠身边靠了靠，“我确实还是喜欢你，可我记得当年我将表妹背弃我一事说于苏兄时，苏兄劝我的话是，天涯何处无芳草。既是男儿，若只为感情所困，实乃不智。这几句话，子寒一直铭记于心。这世上，比情爱更为重要之事，比比皆是。喜欢就是喜欢了，说了也就说了。苏兄无法接受，子寒一人放在心中便是。回到京城之中，孝敬老父，娶一贤良美貌女子为妻，生一群白胖小子，为国家轰轰烈烈地闯一番事业。人生理当无憾。不知苏兄可以为然？”

　　苏成棠闻言低头不语，半晌才回道，“楚子寒就算有变，一样是君子坦荡荡，若是。。”他本想说，若是云易对我有如你这般坦荡便是好了。话未出口又觉不妥，便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子寒前阵子给苏兄带来不少困扰，昨日夜里思量了半宿，羞愧难当，日后不会再有此类事发生了。苏兄即将成为子寒的异姓兄弟，你喜欢的人，我自也会拿他将朋友相待，用过晚膳后一直拖着苏兄谈军中之事，如今时已晚矣，苏兄还是尽早回营中歇息，明日一早，还要尽快上路。”楚子寒轻抚着手掌，兀自走到榻边躺了下来，双眼似笑非笑地望向苏成棠，“苏兄若是不走，莫非要在此望着子寒入睡不成？”

　　像楚子寒这等拿得起放得下之人，或许正是最容易活得开心惬意的吧，苏成棠苦笑了一下，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那人并未睁眼，似是疲倦至极地轻轻应了一声。

　　苏成棠的脑海里募然略过当日楚子寒逼问他的一句话，“我有哪里不好？不如他？”情爱之事本身便是毫无道理可讲，子寒，你没什么比不上他，甚至，你比他坦白豁达上许多，可我苏成棠，偏生便是喜欢上了云易。即便辛苦，也不想轻易放手。只要，他心里真是有我的位置，我苏成棠平生最恨的，便是将感情拿做交易来换，更从不愿意在感情上强逼任何人。能让我放弃他的唯一理由是，他心里已不再喜欢我。真是如此的话，无谓伤人伤己，苦苦纠缠之事，实不可做。。

　　帐内的烛光渐渐地暗淡了下去，楚子寒忽地坐起身来，猛地将被褥踢下了地，“苏成棠，你说我变了，真是可笑！四年前的楚子寒是下不了手亲自杀了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人，却一样有办法让那贱人带着腹中的孩儿，留下血书自缢身亡。两年多前的楚子寒傻过一次，若知你会为了那低贱之人舍弃曹曼雪，我会选择远离？可人不能一辈子傻，不过几十年的光阴，想要的东西，自然要靠自己亲手去。。牢牢地。。。抓在手中！”他倏地从剑鞘中抽出了剑，冷笑道，“苏成棠，是你教我的，宝剑不磨不利，可我认为，不过最好的剑，若是能饮上那些低贱之辈的血，更能耀眼夺目了罢。”他举剑一挥，那幽暗的烛光顷刻间便灭了下去。“如此甚好，与其看着心烦，倒不如灭了了断个干净！”

　　那营房远远望去，灯火通明。苏成棠停下了脚步，你还未歇下么？我想见你，可见了你，又不知能说些什么。昨日傍晚我这般粗暴，到最后竟将你折腾得昏了过去。又不知拿药给你敷用是否合适。罢了罢了，有些事，还是当面说个清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