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夜雨》醉红烛影摇

78、第七十八章

　　“说，苏成棠与楚子寒如今身在何处？”感觉到那锋利的剑身又向喉间逼近了几分。谷依蕊反倒轻蔑地笑出声来，“你算什么人，我为何要告知于你？”
　　“如此说来，你不怕？”黑衣人的脸上无任何表情，吐出的每个字都是冰冷到了极点。
　　“怕？怕你杀了我？那样更好，他们永远也别指望拿到解药，我不清楚‘惑香’加了多少，但我知道，一般人服了那药，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他们交合越多次，功力与阳寿折损得越多。”

　　“拿出解药！”云易伸手掐住了谷依蕊的脖子，“想来，姑娘应该也知道世间有种名唤‘化骨水’之物，在人身上洒上数滴，不消片刻，身上的骨肉就会尽数消去，你可想见到你妹妹变成只余一滩鲜血与毛发之样？”

　　“卑鄙无耻，不得好死！你若真敢动依香，我谷依蕊他日下到地狱，亦会变成厉鬼日日索你性命，要你永生永世都不得安宁！”谷依蕊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若手上有一把刀，即便拼着一死，也要将刀捅入面前人的心窝处！

　　那人突然沉默了下来，谷依蕊刚感觉到那剑身略微地离开了自己的脖颈几分，却骇然发现周身竟无法动弹半分，张了张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妹妹，对苏成棠用了此药，我不可能放过她。我无心取她性命，更不想伤害姑娘。我想要的，只是能解除苏成棠身上之毒的解药。请姑娘帮忙，待苏成棠平安后，在下定会亲手安葬了令妹，姑娘若是气恼，云某甘愿受姑娘三掌，绝不还手！”不曾料想那人会说出这番话来，谷依蕊在心中冷笑，此人莫非是忠心护主之辈？真以为自己会相信他所说的话么？她当下最想做的,就是,杀了他!

　　云易望向了倒于地上的谷依香,突低下了身,拿剑翻挑起她的衣衫。“没有，身上并无携带解药。姑娘，”他伸手解开了谷依蕊的穴道，蹙眉道，“我想，姑娘应该可以想到，这解药，究竟在哪？”

　　“我若是找到了解药,救得了苏将军他们，来日你可愿意在依香的墓前叩头谢罪？”这是一场赌注，谷依蕊已望见了云易手中握着的小瓶子，更深知凭自己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决然不是面前之人的对手，隐约想到了什么，她开口问道，“苏将军，对你来说，很重要？你为何这般紧张？”

　　“到时云某定会向令妹谢罪，至于苏将军，因为..我喜欢他。”云易回答爽快利落，反倒惹得谷依蕊一楞，摇头叹道，“原来这世上的傻子,竟比我想象中的多...”她犹豫了片刻，望向云易点了点头，“好，我信你，那借药,想来应该被藏在某处。。”

　　冰冷的泉水从楚子寒的耳中口中渗入，身上的燥热之气渐渐褪去，心头的恐惧感却慢慢地洋溢出来，水，是水，他呛了几口，惊慌地想要抓住身边一切可抓之物，要沉下去了么？仓促间，他紧紧拉住了苏成棠的臂膀，“拉住我！”借着那股力量,他猛地将身子跃出了湖面。。

　　“咳。。咳。。”楚子寒靠在苏成膛胸前不住地咳嗽，脸上亦难得地现出了惊慌之色。
　　“子寒？”苏成棠不曾料想到对方竟如此惧水，用力一拉，将楚子寒整个身体向上提了起来，“你呛水了？别怕，我带你去岸上。”

　　楚子寒沉默了半晌，直到苏成棠拿过搁置在湖边的衣物帮他拭干满脸的水时，才低低地叹了一声，“白枫教那次的事，苏兄，是否已全然忘记了？”苏成棠并未直接答他，反倒回道，“子寒，如今你是否清醒了些？我方才尝试着运功，发现中脉之处似有郁结之气未通，你的脉息，一样怪异得很，却也是不知那酒内，是何毒物？事不宜迟，你我两人先互助驱毒。”他将白色的外袍披盖在了楚子寒的肩上，“先披上，免得着凉，又像上一次，休养几天才好。。”

　　“原来你还是记得，”楚子寒仰起头望着浩瀚的星河，“苏兄可记得几年前，你我两人追捕白枫教头目的那天晚上，天空中的星，也是这般多，这般灿烂。我轻功虽属不错，水性却极弱，为情势所逼潜伏于水下时，便觉身子不断地往下沉。突然有一双手伸了过来，也是这般，将我猛地拉出了水面。因为我的缘故，你也为白枫教的人所发现，打斗中，我的手腕中了一剑。好在最后我们还是制服了他们。我当时就想，你会救我，如果你在我身边，什么，我都不会怕。。”

　　“子寒。。你现在不宜说太多话，”苏成棠岔开了话题。是，子寒，我都记得，那次后你病了几日，我亦有去楚府探望过你，当日是我请你帮手，后来我还让云易帮你配药，熬制好送予你府内，这一切，我都记得。子寒，你是我最珍惜的朋友，我关心你也在乎你，可你想要的感情，我这辈子，怕是给不了了。。对不起，子寒，你会和曼雪一样，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

　　“为什么？”楚子寒的脸色益发苍白，“我初次见你之时，亦只将你当成是一虚有其表的浪子，刚到京城时，我心高气傲，一心想要在剑术上与你一较高下，谁料，不打不相识了。你我竟因此结为好友。闲时一起喝茶赏花，有新开的酒楼，你我就一同前去大快朵颐。一年后，你对我说，你想要去考科举，因你未来的岳父大人希望在你取得一官半职后方才让你与女儿成婚。你说日后再不会踏足风月之所。那时我知道，你动心了，尽管曹曼雪与你原本就是青梅竹马，可若之是一桩无奇的婚姻，又岂能让你做出如此决定？”

　　楚子寒猛地搂住了苏成棠的脖子，眼神中竟多了几缕愤恨之意，“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可以？曹曼雪可以，云易可以，连玉琼楼的那些姑娘，你都曾经抱过她们，就我不行？你连抱我，都不愿意，为什么？我不甘心！”楚子寒一阵剧咳，“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痛，喊不出声，说不上话，除了想要死死地攥住想要抓住的东西外，没有了任何思绪。。苏成棠,我不甘心,不想放弃你!

　　“正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才更不能伤害于你，我既已有了心爱之人，又怎能欺骗你？子寒，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有何不好？”

　　“我想要的，不是这个，”楚子寒主动吻了上去，伴随着他的喃喃细语，“楚子寒想要的，是这个。。苏成棠，我想要你吻我，一次就好。若你连这都不肯的话，那好，”他忽然笑了起来，“生死由命，楚子寒的生死，不劳苏成棠来操心！”

　　“子寒，你够了，什么事，都犯不着拿自己的命来胡闹！”苏成棠微怒了起来，伸手就想点住楚子寒的穴道，强迫面前的人先行冷静下来。

　　“胡闹？我就胡闹？你想如何？”楚子寒早料到了这手，反手扣住了苏成棠，将他猛地拉向自己摔了下去，两人顿时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好在原本就是坐着的姿势，这一摔，倒也不是太重。

　　苏成棠叹了口气，低头吻了吻楚子寒的面颊，“子寒，你想要的，就是这个么？这样，究竟有何意义呢？”

　　有何意义？关于这一点，苏成棠很快就意识到了。当他抬起眼之时，面前人惨白的脸令他惊得说不出任何话来，“小易，你怎会在此？”这是一个很少用到的称呼。在云易当书童之时，苏成棠就觉若和其他人一般唤他全名似是生疏了些，私下便偶有称他“小易”，谁料云易并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反倒在苏成棠这般唤他之时，恭敬地回道，“少爷，您还是叫我云易便好，少爷是少爷，下人是下人，尊卑不分，终是不好。。”

　　“我怎会再此？打扰了苏少爷的雅兴，云易实是有罪。”我看到了什么？苏成棠与楚子寒衣衫不整地倒在湖边，苏成棠的神志，看起来，也并不混乱。我果然是笑话一个，逼着谷依蕊找到了解药，带着她四处找寻你们的下落，希望这解药，能保你平安，而你。。。

　　“谁能真正彻底地得到苏成棠的心呢?得到他的关心不难，得到他的心，太难了。。谁能呢？”曹曼雪最后一次去狱中探他时所说的话此刻无比清晰地耳边回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