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夜雨》醉红烛影摇

38、第三十八章

　　歌舞升平，烛影摇红。满座谈笑风生，华宴奢席。苏成棠低头啜饮了一口杯中的酒。官宦人家这般奢靡的景象从小早已屡见不鲜，如今却让他觉得压抑。云易？不知自己如今这一去，他又回落到何般境地？

　　假若自己不是身居官职，只是一个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落草为寇之辈。如今，即便拼着一死，也想冲进那大牢之内将他解救出来。管他什么劫狱之罪，受伤杀头之果，一样可以义无返顾，一个男人如若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不能善加保护，这其中，又包含了多少无奈和抑郁呢？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原本这就是给他饯行的送别会，一旁的几位将军和公子哥几乎个个喝到人仰马翻，搂着身边的女伴嘻嘻哈哈地笑做一团。

　　“成棠贤侄，王叔父敬你一杯。。。”
　　“成棠兄，这次出征，小弟预先祝贺你早日凯旋归来。。。”
　　“苏公子，小女子敬你一杯。。。”
　　行行色色的嘈杂声不断灌入耳畔，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是真心的祝愿，多少是假意的奉承？苏成棠将头转向一边，一个声音无比清晰地响了起来，

　　“少爷，云易早告诉于你，杯中之物伤身，切勿贪杯。你先等等，我立刻去帮你拿脸盆，顺便让云翠煮点解酒茶，”
　　“少爷，你全身是汗，怕是得了病，让我看看你的脉搏。。。”

　　那一次，定是喝醉了吧，他从床上直直地坐起身来看着在桌上写药方的他，他的侧面，看起来很吸引人，原来在众人眼中叛逆的他，也会有如此安静的时刻。苏成棠迷迷糊糊对着他喊了一句，“云易，我的头，很疼---”

　　他看着他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拿起了原本铺在他脑门上的毛巾，他忽然一把拉住了他，半是开玩笑地念道，“云易，你看，我从来都只叫你的名字，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少爷呢？要不这样，以后我叫你小弟，你叫我大哥 ，可好？”

　　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愉悦的表情．

　　“你不愿意叫啊？”苏成棠不满地嘟囔了一句，“那，你也叫我的名字吧？其实我也只是比你虚长几岁，何必，那么拘谨呢！”

　　云易冷冷地回答道，“少爷，你病了，所以只会说些胡话了。”

　　病了，或许吧？否则，自己为何会觉得，今日他给自己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那夜他果然烧得很厉害，感觉有人摸着他的额头低声地唤他“成棠”的，应该，也只是幻觉吧？

　　一阵幽幽的古琴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那琴声婉转动听，更奇妙的是，那舞琴的女子，一头瀑布般的长发轻轻洒洒地飘散在两肩，只在中部用一个古木夹子固定着。她原本是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衣，红衣红帐，直有着那能把人的热情都燃烧起来的魔力。渐渐地，她悠扬的声音高了起来，手中的古琴伴随着她的舞姿上下摇摆。舞姿翩然，花拽云摇。那抹耀眼的红仿佛在瞬间被褪去了，露出了一身翠绿色的轻衫。

　　那大红的纱帐被轻轻地挑起了一角，一张清丽动人的脸庞一点点地显露了出来，伴随着她银铃般的声音，“小女子董清璇见过在座的各位大人，清璇献丑了！”

　　那些人原本只是隔岸观花，现如今一见庐山真面目，个个不由地瞪大了眼睛看了个仔细，有几个公子哥还明显露出了垂涎之态。那女子却视若无睹一般，只顾抱了手中的琴，径自朝着坐在最后座的苏成棠走去。。。。

　　走得近了，那抹翠绿也就愈发浓烈了，苏成棠微微地抬起了头，却并未看向那女子的脸。一双纤纤玉手轻轻地将那酒壶提了起来，几乎连水流的声音都尚未来得及听到，那夜光杯中就已被注满了酒，她的身上，有种很好闻的香味。苏成棠恍惚觉得那是股很熟悉的香味，以前，在某个人身上，似乎也正是这种香味。心中一动，也未去接那女子手中的酒杯。那女子见此倒也并未出声。

　　那把古琴被她搁置在绛红色的地毯上，望向一边的礼部尚书之子王危，朱唇轻启，“公子，敢问清璇可否借你的剑一用？舞完这一曲后即刻奉还。”王危看了看身边的苏成棠，点了点头。董清璇见状嫣然一笑，“多谢公子！失礼了！”

　　那把剑在她手中肆意地舞动起来，伴随着她轻飘的舞姿，时快时慢，惊鸿满场飞舞，娇躯可比春水，惑了众人之眼，乱了众人之心。苏成棠手中的酒杯也“啪”地应声落地。好熟悉的剑法，这不是当年，曼雪曾经舞过的么？可为何，她也会？这其中还有几招，还是自己亲自指点曼雪之式。董清璇，她究竟是何人？

　　似是惊鸿仙子突然堕落凡间，那女子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呼叫，跃在半空中的娇躯仿佛失了重心般直直地坠落了下来，还猛地朝苏成棠的方向撞来。苏成棠微皱着眉，双脚离地猛地跃起来接住了她-----

　　董清璇娇喘连连，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不放，“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不然清璇可要---”见苏成棠并未说话，她的行动更为放肆了起来，一只手干脆攀上了苏成棠的脖颈。“请问公子---”

　　奇怪，很熟悉的味道，和曼雪身上的气味仿佛出自一体。这或许会是一个局，苏成棠心中隐隐不安，不由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完全不同于曼雪的另一种清新的美，那翠绿色的衣衫穿在她身上倒也是怡人，尽管完全无法与某个人带给他的感觉相比。这个女子，是刻意地想要集中曼雪与云易的特质么？他忽然觉得好笑起来，低声回道，“姑娘，你没事了，可以下来了---”

　　董清璇的脸赤红地一片，动身从他身上跳了下来，低身还了个礼，“清璇失礼，还望公子见谅，为表歉意，清璇敬公子一杯。”

　　手中的酒杯尚未被举起来，苏成棠的声音已经渐渐消失在门口，“不必了，姑娘，苏某今晚，已经不胜酒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