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软蜗牛

17、顺应

　　事实证明，迟凉是存着坏心思的。
　　白云寺位于郊区，虽然前来观拜的人很多，威望甚重，但Z市忙碌的地段，出租车多不应求，也无暇再顾及白云寺的活儿，大多在中午或者傍晚，Z市车辆高峰期，白云寺都基本上打不到车。
　　叶微光失算，佛珠无缘完好，让她在后院一沉思就是正午，她已经知道运气不顺，没想怎么回去，大不了再上山去吃斋饭，等待下一次人流。可是意外总是不期而至。
　　迟凉说着那句话，语气坦然平淡，她甚至无法去想别的原因，她也无法知道这么长时间他究竟等了多久，预谋了多久。
　　又似乎沉默间各自心照不宣。
　　叶微光关上车门，顺势就开了副驾驶座的车窗。
　　车子启动。
　　迟凉稳着方向盘，感受到从副驾驶座方向吹来的凉风，抿着唇，余光扫到她正面对着车窗，看不清表情。
　　他不懂她在别扭什么，更何况她答应上车时明明是用一副很平静的表情快速地陈述答案。
　　“你把窗放下，我开冷风。”
　　回应他的只有脸颊呼呼的风。
　　前方红灯。
　　迟凉减速。
　　却等到她迟了的回答，“我晕车。”
　　车子刚好停下。
　　迟凉盯着前方红绿灯上不断变换的数字，半晌，突然一声轻笑。
　　叶微光目光扫过来，准确地捕捉到他唇边正勾起的弧度。
　　迟凉不得不说她此时平静无澜的眼神太过令人惊奇，他敛了敛笑容，车子重新启动，驶过红绿灯。
　　落在身上的目光逐渐放轻。
　　“叶小姐没学过车？”
　　话音一落，迟凉忽觉自己的话比较多余，而且，瞬间就使气氛尖锐起来。
　　他以为，她不会再出声。
　　“我对车有阴影。”婉转清脆的声音一瞬掠过，迟凉愣了愣，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
　　迟凉将她带到Z市一家私人菜馆。
　　钟鸣——她凝视着匾额上的两个字，脑海里自动搜索着关于这里的记忆。
　　她未曾来过，十几年宋雅独自带大她，家庭并不富裕，生活之外，她无法使用物质，且不说她无钱享受，就算有钱，也不一定和这里摊得上关系。
　　迟凉推开玻璃门进去。叶微光顿了顿，抬脚跟上。
　　服务员直接领着他们到了顶级包厢。
　　除了服务员站在一旁，偌大空旷的包厢，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种感觉有些怪异，任谁也不会跟一个打过几次照面，甚至都没怎么说话的人一起吃午饭。
　　有些东西超乎预料。
　　她任迟凉在一旁点菜，也不做声。
　　“叶小姐有忌口的吗？”
　　叶微光抬眼看他，“芹菜。”
　　迟凉该是笑了一下，叶微光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诚实，太不谨慎。
　　服务员关上门出去，迟凉视线落在她身上，半晌，脚尖踢了踢了八仙桌的桌脚，道，“吃完饭送你回A市。”
　　叶微光揪了揪裙角，低头轻声问，“迟先生不忙？”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叶微光不做声了。
　　钟鸣私人菜馆已经是靠近市中心，这个时间出租车是很好找的，何况她完全可以再坐一次长途汽车——虽然这对她来说是蛮大的挑战。
　　他无法强留，她无法反驳。
　　近乎陈述的句子在迟凉说来仿佛理所当然。
　　叶微光一上车就合眼睡觉，但长时间打开窗户也无法平复的胸闷让她无法静心，她有些不安地焦躁。
　　不知过了多久，叶微光不得不睁开眼睛舒缓神经。
　　看见她睁开眼，迟凉没做声，只是专心开车。
　　叶微光视线一错，看着高速上不断行驶的各种各样的车辆，突然就想问，如果她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尽头等待的将会是什么？
　　也许会是她最不想看见的结果，可是路程明明才刚刚开始，她却仿佛已经预见了结局的悲哀。
　　迟凉将她送到工作室。
　　她下车，他也跟着下车，却也没顾她，径直上前走了几步，微微仰视这座写字楼。
　　叶微光只是租下了一个楼层，这地方离市中心不远，虽然也闹腾却也比市中心的杂乱好的多，不远处有小区，交通方便，地段也好，而且这里完全不必在意早饭，不远处就有早餐铺，楼下还有一家奶茶馆，工作室落地窗向阳，干净简单，她几乎是一眼就相中了这里。
　　此刻的迟凉就如他当年一样，也是这么站着一看，就满意至极。
　　“这里挺好。”
　　她没回答。
　　迟凉后退几步倚在车头上，双手撑着车盖扭头看她，“租下来也好。”
　　他这么一说，叶微光的眼神蓦然变得凌厉起来，审视似的看着他。
　　迟凉扭过头，顿了几秒，他直起身子拍了拍双手，微微侧身道，“叶小姐忘了，我有丙迟。”
　　她当然知道。
　　迟凉此时已经绕火车头，打开车门，他手肘撑着车门上边，似笑非笑地看她。
　　叶微光利落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大门。
　　叶微光走过长廊，刚想推开玻璃门，手却突然顿住。
　　她挑了挑眉，放下手，不再去看里面混乱的一幕，她忽而皱眉，已然预料到再进去满室的情欲气息。
　　工作室里是有隔间的，放着一张小床还有沙发和小圆木桌，她习惯累了就去里面休息，但看见落在门外的男人的外套，被扔的毫无章法，她是无法不去想象某些画面。
　　叶微光觉得，再这样下去，没等于纤纤厌烦，她已经被逼疯了。
　　动了动脚掌，却也没再上前，她低头看了一眼捧在手心里的木盒，心底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这个时间楼下奶茶馆应该没怎么有人，她想了片刻便没出去，转而进了奶茶馆。
　　门上悬着的风铃在她推门后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声音，她扬着眉毛，径直走到前台点了一杯奶茶。
　　前台站着的不过是个十八的小姑娘，看见她过来善意地笑着，她也没说什么，然后便看见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屏风。
　　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展屏风上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叶微光向来都是去那扇半开的屏风后面坐着，只有两个小双人座，水竹的屏风一侧，且未合的一侧刚刚好对着阳光，她爱极了这个地方。
　　不过现在，这是有人抢座了？
　　她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也没说什么，便绕了道在屏风一边靠窗位置坐下。
　　目光四处游弋，便一眼捕捉到抢座位的人。
　　是个男人——还是她认识的男人。
　　从她的角度，刚好成45度角看见他端着奶茶，眼睛盯着奶茶不动，好看的眉毛皱着，似乎在疑问这奶茶的味道。
　　叶微光看了半晌，起身在他对面位置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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