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关心》哂未休

5、后来

　　［后来？］傅家年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接着夹起一只玉米虾。
　　我嗯了一声，把红酒推近了些。
　　［那位谢小姐，后来和陆屹尧还有联系吗？］
　　［好像没有了吧。听说后来他们邮件发了几回就基本断绝关系了，呃，我是说不联系，不是那种恶狠狠地绝交。］
　　［哦……］
　　［你别露出这种表情呀，虽然陆屹尧那家伙守口如瓶，不过，我还是可以卖点情报给你的，只要……］
　　［没问题，饭菜管饱。］
　　傅家年笑得纯真，真看不出来他是一个情报贩子。
　　哦，应该是，真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妙手仁心的大夫，也看不出来他是陆屹尧的好哥们。
　　［其实吧……］傅家年靠近了一些，把声音压低。
　　［……其实那封信，我还是知道怎么回事儿的。］
　　［哪封信？］
　　［就是十几年前谢关心写的告白信啊，高考完了之后我和他在学校里打球，他说去买个水，结果回来的时候手里还多出了个包裹，我猜那里面就是情书！］
　　［你不会偷看了吧……］
　　［那哪能啊，我傅家年是那种没品的人么？］
　　是，您多高贵呀，为了口腹之欲就把哥们卖了。
　　但想来也是我的请求，也没好意思说人家。
　　［那你怎么这么说？］
　　傅家年脸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唉，其实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没在意，后来想想，都是有关联的。］
　　我拿出笔记本记下，傅家年也没阻止我这职业病，娓娓道来。
　　原来当初，告白不止一起。陆屹尧傅家年，还有其他几个男孩子都先后收到了或者给出了告白信，说到这儿，傅家年脸上还浮现出得意之色，我不由得猜想，当年陆屹尧拿到告白信是否也会向朋友炫耀。
　　［不过陆屹尧这小子贼着呢，谁也没告诉，我也是从老朱那里找到了蛛丝马迹。］
　　老朱是另一个他们的同学，身为全校最好班级的成绩最好的几个男生，他们毕业后一起旅行，有一天傅家年发觉老朱有点心事，就得知某女生跟老朱告白了。说实话，当年老朱也是个颇有名气的男子，学生会副主席，社团总理，长得眉清目秀，老少通吃，可惜高考失利，那个女生也是不走运，在他低谷期跟他说了这些小心思，老朱觉得挺对不起人家，正想着怎么拒绝。
　　老朱把手机界面打开，傅家年开始研究那封信。
　　看到后来，老朱说，不对啊，这怎么还有尧神呢？
　　（我也不期望你像尧神对小学妹说的那样“祝你考上好的大学遇上对的人“……）
　　他说怪不得呢。那个包裹八成就是那个小学妹送的，里面肯定是情书。
　　［不过说真的，我觉得那个小学妹真的挺用心，包装特意找了世界地图做封面，估计信都得三四张。］
　　这下他说对了，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去陆屹尧的工作室采访，他当时正在看什么东西，看到有人一来，就顺手放在了抽屉里。
　　同事以为是商业文件，也就没好意思再去追。本来我们就是搞文化传媒的，在这种与金钱有关的案子上，大家都没兴趣。
　　但根据我那一瞥，确实有好几张纸，如果直觉正确，那么……
　　［陆屹尧对谢关心还有感觉吗？］
　　［嗨，别提了，陆屹尧那个闷骚，什么都不说，全靠我去猜。］
　　说着他又拿了一碟绿茶薄饼。
　　［……］
　　［其实我大概也能懂谢关心的想法，女孩子嘛，脸皮薄，陈年旧事被翻出来了，总归要不开心的。再说那么多年过去了，喜欢不喜欢的，也就是个习惯，习惯去想他，习惯去看他爱看的美剧，习惯吃他爱吃的蛋炒饭，就是这么简单。］
　　傅家年满不在乎道：［我当年也跟一个女孩告白来着，现在想想那时候根本不懂什么爱啊爱的，就是纯粹喜欢，也没想着在一起啥的，到后来那完全是寂寞作祟，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哪有什么缘分可言……］
　　傅家年继续吃，一时间，餐厅里也没剩下几个人。
　　桌上已经有好几个碟子叠在一起了，傅家年打了个饱嗝，准备总结性发言。
　　［我跟你说这么多，其实也希望你能好好捋捋，他们两个当事人都不愿意再去细究当年的事儿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彼此又不熟係，肯定是不可能了，只是希望你们把这段故事拍出来的时候别那么糊涂，不要求皆大欢喜，至少也别太悲伤了。］
　　接着他叫来了服务员，我以为他还要再点，谁知道他拿出了银行卡在买单。
　　看到我惊讶的表情，傅家年油腻腻地笑了。
　　［我大你这么多岁，被人家知道我欺负一个小姑娘这么多饭菜，我还要不要混了。行了，我知道你一个月也没多少钱，这顿饭我还是吃得起的。］
　　听傅家年之前渲染的，他确实是个“钻石王老五“，只不过在吃这方面，有些和他外表不符的……粗犷。
　　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走出了餐厅大门，我揣着怀里的大钞，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马路的对面是陆屹尧的SUV，傅家年大老远就和车里的人招手，不用猜也知道陆屹尧又要吐槽傅家年一口油腻味儿。
　　傅家年一上车就把车座放了下来，陆屹尧隔着马路对我点了点头，有很快开走。
　　再一次见到傅家年是在医院里，他全身插着管子，笑起来还是纯真无邪。
　　［这回你要请我吃饭我也没法刷卡了。］嘴还是很利索，但是气息很微弱。
　　问题发现得很及时，如果调理得当，还是再能活几年的。
　　［哎你别哭呀，好吧我承认，我当年是偷偷看了谢关心写的的信，但是我发誓我没和任何人讲，呃，除了你……］
　　傅家年头发掉的很厉害，连眉毛都开始淡了。
　　看着他还是没心没肺的笑，我哭的更厉害。

　　电影最后还是拍出来了，制作到了最后一阶段，资金出了问题，很多人选择退出。
　　片子出来了，我回头的时候看见傅家年摇着轮椅，身体瘦的简直不成人样。
　　缺的那部分是傅家年自己掏腰包补上的，同事的女孩看见电影里傅家年和线索人对话的那一段就哭出来了，傅家年笑呵呵地拍着她的肩膀说，哭啥呀，明天就动手术了。
　　女孩一愣，然后彻底崩盘。
　　电影最后的画面是陆屹尧做了一个梦，他又梦见在谷扬九中的日子，梦见高考前，梦见樱花满池，梦见长青的道山，梦见微雨迷濛的香樟大道，几个好哥们儿在前面嬉戏大闹，傅家年大叫着“这回我导数绝对拿下最后一小问“，焦点没对准，画面朦胧，没法看清前路，雨滴滴答答的从树叶上落下，突然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嗨同学，我们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