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形胜》酒精过敏

1、小序

　　南京正下着小雨，行人忙着躲避雨滴，行走甚急。
　　李贽望着窗外淅沥细密的春雨，这雨水连绵不绝，撞击在琉璃瓦上滴滴答答，宛如玉碎。
　　他神飞雨中，竟一时定不猪心神，痴迷在这细细的声音里。
　　“芥川先生？芥川先生？可是天气太凉了？”旁边有人小声的问道。
　　恍然不觉。
　　满室的人都安静着，一鼎小香炉正默默向上诞出一缕一缕的烟。
　　李贽看着这些烟——
　　一丝一缕，宛如残花之于风中，飘零无所依，只有做无形而去。
　　一股寒气从窗外袭来，使他陡然觉得骨髓也随之一凉。
　　那烟晃动飞舞得更急了，在空中很快消散无踪——香料已经燃尽。
　　侍立的小童正欲上前添加，被他挥手制止。
　　他想叹一口气。
　　可沉默了半晌，终究也没让那气息离体而去。
　　旁人轻轻唤他。
　　他笑了笑，接过一杯苦茶，小小地啜了口。
　　盘坐太久了吗？他自问道。
　　那茶太清苦，也太厚重，很乐意地递给旁人，他不想再被传到了。
　　雨还在下。
　　李贽一时被这雨勾起了很多往事，大多是年轻时的喜乐与悲凄。
　　他老了。
　　如同这古老的城市，都老了。
　　南京已经见证了无数朝代的兴衰，无数帝王的荣辱。
　　这座古城本身就是历史，更是权柄的象征。
　　也许拥有它的人们总有一天会被赶走，会灭亡，但这座城将永远驻足在此——在这秦淮河畔，嘲笑着每一个为了拥有它而拼尽性命的人。
　　铺成街道的青砖永远宁静的躺在那里，青苔总有一天会将它们纳入怀抱吧；
　　矗立的那株千年菩提树，不知到底帮那班杂毛道士骗了多少银子；
　　古旧的城墙终将爬满各种藤蔓；
　　勾栏里的戏班子们每夜每日都在唱着或欢快，或凄婉的曲子；
　　国子监的太学生每逢朝阳，便大声齐咏些四书经传上的句子；
　　大相国寺门前那永无夜晚，永不休息的街市，还有那被撞得咚咚响的大铜钟；
　　豪迈的瓦女们等在街道上，双双美目顾盼生辉。
　　这些，他要怎么才能忘得了、怎么才能不想起？
　　乌云聚积之间，雨陡然便下得大了。
　　电闪雷鸣之下，北方的天空聚集起山峰般巨大狰狞的云团，那黑色厚重极了，再也看不见远方的山与水。
　　如同一座巨大的黑山，重重地压在所有人的心头上——沉得要命，重得抬不起头。
　　李贽终于长叹出声，一行字随闪电一道划过脑海——

　　黑云压城城欲摧。

　　他知道此言一出，虽满座高朋亦无人能解，却仍轻轻言道：吾日夜望死，忧见宗庙之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