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愿》安妮海格

5、05

　　半个小时的互助会结束后，就到了八点钟的早餐时间。

　　托席西提前散会的福，他们去餐厅去得最早，领到手都是热气腾腾的早餐，一碗白粥外加三叠小菜，还有优先挑选茶叶蛋的福利。

　　先到先得，后到的自然没有。

　　四人围着一个圆桌先后坐下，宋稚因为没有见到席西的身影而感到好奇。

　　“老大呢？”

　　似乎自从离开互助会的场地后，就再也没见过他的踪影。

　　张神农不屑地睨着宋稚，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十分幼稚可笑，嗤道：“老大怎么可能跟我们在一起吃饭，他连来互助会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说完就将盛着白粥的汤勺往自己嘴中送，刚含住勺子还未来得及咽下去，他眼底就划过一道白。

　　他旁边的空位被人占了。

　　张神农抬头一看，受到了惊吓，说话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老……老大……”

　　席西也不看他，似乎并未受到聚积在他身上那几道震惊视线的干扰，细长的手指在那三盘小碟中翻来翻去，旁若无人专心做着自己手上的事。

　　挑出小菜中所有他不喜欢的胡萝卜丝，然后十分自然的放到了旁边宋稚的碗里。

　　宋稚看着自己碗中的白粥上点缀着数十根胡萝卜丝，脸色也跟那胡萝卜丝一样，十分好看。

　　她“啪嗒”一声放下筷子，拿眼神质问席西。

　　仍在专注于挑胡萝卜丝的席西察觉到动静，抬头看她，反问道：“怎么了？”

　　随后张神农也“啪嗒”放下筷子，那一声摔得比宋稚还要响，撸起袖子露出粗壮的手臂往饭桌上一横，恶声恶气问道：“有意见？”

　　再观颜珂和叶子，也都放下筷子，同仇敌忾看着她。

　　而席西，继续怡然自得地在碗里挑着胡萝卜丝，似乎这一切与他并不相干。

　　“没……没有。”眼看他们这架势，宋稚连忙识趣的拿起筷子，恨不得把整张脸埋进了碗里，飞快的喝起白粥来。

　　吃完早饭，就到了自由活动的时间，叶子和颜珂以带宋稚熟悉环境为由，领着她四处转转。

　　一行人在叶子的带领下回到自己病房，在路过ECT室之时，大门突然被人由内而外打开，霎时间从内涌出一大群医护人员。

　　“喂，站在这里干什么！都让让！让让！”

　　宋稚等人被门内突然涌出的三五人挤到走廊边上，亲眼目睹着两个护士从里面推出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色病号服的中老年男子。

　　男子大约五六十来岁，头发已经半白，歪着脑袋摊在轮椅上，很明显已经失去了意识，手脚上捆着束缚带，摊下来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着。

　　轮椅从宋稚身旁擦过去时，她敏锐的嗅到一股糊味，是那种类似皮肉烧焦的味道。

　　宋稚回过头去看，发现男人侧面太阳穴的地方隐约发黑，皮肉有些烧焦的迹象。

　　不止是男人身上，ECT室里也传出那种焦糊味，相比男人身上更加浓郁，那里才是味道的源头。

　　宋稚下意识伸长了脖子往里探去，却被随后出来的一个男医生制止了。

　　男医生整个人挡在宋稚跟前，阻隔了她投向ECT的视线，摘下口罩不耐烦道：“好了，看什么看，都回自己病房吧！”

　　听到动静从病房跑出来看热闹的围观病人不在少数，大家见人都走了没热闹可看了，更何况医生都下令赶人了，大家就一窝蜂分散开来了。

　　最后一个医生离开时，顺带着锁上了ECT室的大门，目送他走远，宋稚这才压低了声音好奇问道：“ECT室是干什么的啊？”

　　叶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ECT，全称Electric Convulsive Treatment，即电休克治疗。”

　　宋稚惊道：“刚刚那位大叔……”

　　叶子默认，“刚做完电休克治疗。”

　　宋稚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那位大叔的太阳穴会有皮肉烧焦留下的黑印，原来是电灼伤。

　　想到此，宋稚深深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起来。

　　原以为精神病院会是安全的，没想到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光是想起刚才那大叔被电晕的模样，宋稚都心有余悸。

　　她紧张的吞下口水，试探性问道：“是所有的病人都会经过电击治疗？”

　　“并不是，只有病情越来越恶化，或者犯了大错的病人才会接受电击治疗，一方面是对病情恢复有帮助，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以示惩戒，以后病人再次犯错之前，想起这次电疗过程中的痛苦，都会抑制自己的行为。”

　　意思就是只要不犯错，就不会被送去电疗。

　　宋稚捏了一把汗，听到叶子的回复之后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不过，刚才那大叔的模样确实有些令人担心，宋稚再次往走廊尽头看了一眼，大叔的身影早就不见，她一时间同情心泛滥，又问，“他不会有事吧？”

　　叶子神情严肃，“电休克疗法有巨大的副作用，除了患者自身承受巨大的痛苦之外，电休克可能会引起焦虑和头痛，ECT可以引起短暂的退行性记忆缺损和抽搐发作之后30分钟内的记忆丧失。偶尔可以出现牙齿、舌和唇部的损伤。某些病人治疗之后可以出现持续数小时的意识模糊、头痛、恶心、眩晕等症状。”

　　宋稚头皮发麻，“那他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叶子回忆了一会儿才确认他的身份，“2013号冯峰，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2015年7月19日因为偷窃癖被送进来的。”

　　宋稚下意识念叨，“偷窃癖？”

　　见她好奇，叶子解释道：“偷窃癖属于意志控制障碍范畴的精神障碍。其表现是反复出现的、无法自制的偷窃行为，虽屡遭惩罚而难于改正。这种偷窃不是为了谋取经济利益，也不具有其它明确目的，纯粹是出于无法抗拒的内心冲动。这种患者每次行窃后心理上都会感到快感与满足。对偷的东西或收藏，或随手舍弃，或偷偷送还原主。”

　　宋稚不知道，原来这所医院还隐藏着一个全能小书库，叶子所掌握的知识远比她这个正常人所知道的不知道多多少倍，连平常人很少涉猎到的范围，叶子都了如指掌。

　　因为心里觉得神奇，连带着看着叶子的眼神都充满着难以置信，叶子瞥她一眼便知道她心中所想，“怎么了？我精神方面有障碍，并不代表我脑子有问题。冯峰也是，他除了强迫性行窃这一单一表现之外，并无其它精神异常，也没有智能缺陷。”

　　“冯峰除了好强倔强、自私狭隘、喜欢偷东西以外，确实和正常人没区别。”一个站在病房门口目睹了全场好戏的穿着病号服的胖大婶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插话进来。

　　见三人的目光被她吸引过去，她朝三人伸出手，“要不要来一点？”

　　三人看着大婶手里满手的瓜子壳，一致地摇了摇头。

　　被三个年轻人拒绝，大婶也不在意，收回手，自己从里面抓起一堆瓜子壳放在嘴里嗑，瓜子仁都没有，就对着空的瓜子壳嗑地“嗤嗤”响，一脸享受。

　　边嗑边同他们说，“说起来冯峰还算是我前前前男友，之前和我交往的时候就经常偷我的东西，我就是因为这才和他分手的。因为偷东西他没少被医生教训，哪知道屡教不改就算了，这次还差点闹出了人命，你们说红十字会拨下来的捐款那能偷吗？他偷钱被发现就算了，还恶意伤人，三个护士一个送去医院现在还没没醒过来，另外两个直接失踪了，大家都在传被他灭口了，医生问他钱在哪里，他也不招，问另外两个护士在哪里，他也说不知道，医生拿他没办法，只能带着他来这里做电疗了。”

　　叶子提出置疑，“有确切证据证明捐款失窃和护士失踪都和冯峰有关吗？还是仅仅因为他有前科所以怀疑他？”

　　那大婶“呸”地一声吐出瓜子壳，“不是他还能是谁？现在晕迷不醒的张护士遭人袭击的现场还发现了冯峰的一只鞋，鞋底沾了血，除了张护士的O型血，还沾了AB型和B型，正好和失踪的李护士和孙护士的血型对的上号。除了这，还有啊——”

　　大婶凑到她们耳朵旁，压低声音说道：“和冯峰一个病房的人说，半夜起来上厕所，听到冯峰在说梦话，嘴里一直在念着一串数字，后来和医院领导核对过，就是放捐款的保险柜密码，你说连密码都知道，那钱能不是他偷的吗？肯定是在行窃的时候被护士发现。”

　　说到这里，大婶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就起了杀心灭口了。”

　　大婶因为身临其境描绘的太激动，等回过神来瓜子壳已经洒了一地，她意识到后赶紧蹲下去捡起来，如视珍宝的捧在手心里继续嗑起来。

　　边嗑边神神秘秘地嘱咐她们，“我跟你们说的，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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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和第五章调换了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