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愿》安妮海格

1、01

　　宋稚背靠着洁白的墙面坐在单人铁架床上，手心攥着护士刚按剂量发放的两颗抑制精神性疾病的小药片，她出神地盯着对面镜子中映出的穿着病号服的自己，以及对面床穿着同样病号服抱着一个假婴儿唱着催眠曲和穿着戏服咿咿呀呀唱戏的奇怪病友，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实。

　　她记得昨天之前自己还待在修葺着欧式壁炉温暖的大宅子里，脚下踩着舒适绵软的羊绒毯，一日三餐都有人专门送到房间里来，享受着绝大多数人想象不到的锦衣玉食般的生活。

　　一切在警察的到来之下终止。

　　37个小时之前，著名企业家宋仁忠，也就是宋稚的父亲被发现于宋家大宅遇刺身亡。

　　18个小时前，她被警方在好友许卉家中逮捕，并带来了父亲遇害身亡的消息。

　　而她，还没来得及沉浸在丧父的悲痛之中，就被警方作为头号嫌疑人被带回警局。

　　“昨天晚上十点，也就是宋仁忠先生遇害的时间，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审讯桌对面的肖队长半伏下身子双臂下沉借力撑在深色的桌面上，面庞刚毅严肃以待，与她以前接触过的那些狠人有极大的不同，他基本上不用露出那些凶恶的表情，犯人就已被他强大的气势所压迫的够呛。

　　然而那些是指做了亏心事的人，可宋稚没做过，她自然不怕他。

　　宋稚镇定地抬头迎视他，目光带着问心无愧。

　　肖队长见她并不答话，语气也狠了几分，耐着性子又将方才的问题重复一遍，“据管家老刘的证词，你于昨晚上8点和宋仁忠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后赌气离家，两个小时后，宋仁忠的尸体就被老刘在卧室发现，当天晚上你在哪里？”

　　宋稚嘴唇抖动了两下，交叠于桌下的双手悄悄用指甲掐着手心，依旧闷不做声。

　　这点小动作难逃肖队长的法眼，察觉到宋稚神色的变化，肖队长直接将一叠资料摔在宋稚跟前，色厉内荏道：“在宋任忠尸体旁流出的血液里，发现了一颗绿色的扣子，而你现在身上这件绿色大衣，袖子上也掉了一颗扣子，案发现场遗落的扣子和你身上这件大衣掉的扣子正好吻合。而刺死宋仁忠的那把水果刀上面也沾有你的指纹，物证都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顺着肖队长刻意看来的视线，宋稚随之看去，盯着自己左袖子上因为扣子掉落而露出的绿色线头，她默默将手臂缩了回去，“在我律师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

　　律师是在半个小时后得知宋稚被捕的消息闻讯赶来的，一同前来的还有宋稚的母亲蔺雅茹。

　　律师将刚才警方掌握的证据复述了一遍，又分析了眼前的形势，条条罪证都指向宋稚，目前宋稚是此次案件的最大嫌疑人。

　　宋稚第一次摊上这么大的事情，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生父，甚至都没有给她足够的时间都没有时间悼念生父便被抓了进来，这对一直都在温室中长大的宋稚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打击，在律师表达出束手无策之后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前独自面对肖队长所表现出来的强自镇定在母亲来到自己身边后彻底脱下伪装与硬壳，她辩解道：“我什么都没做过，许卉可以作证。”

　　许卉现在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律师双手于桌上合成拳，叹了口气，“许家虽然和你们宋家是世交，但是许家旗下的华盛电子刚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这期间正处于上升阶段，如果出现任何的负面|新闻，会直接导致宋家产业股市下跌，他们自然不愿意趟这趟浑水。我之前也与许卉交涉过，因为父亲许峥的下令她不敢出庭作证，害怕惹事上身。现在的情况对你很不利，警察那边有对你不利的证据，而你却连不在场证明都没有，很难洗清嫌疑。而且评审团基本上都是你父亲那个年纪，对于弑父这种不孝行为，他们肯定会投你一票，恐怕你很难全身而退。”

　　宋稚紧张地掐紧了手心，“最坏的情况是怎么样？”

　　“死刑。”

　　宋稚浑身僵硬，喉头滑动一下，咽下口水，“那最好的情况呢？”

　　“缓刑三年。”

　　宋稚听完吓坏了，瞬时慌乱起来，声音带着哽咽，急到抓着一旁母亲的衣袖，极力证明着自己的清白：“可是我什么都没做。”

　　蔺雅茹反手握住她的手，轻抚她的手背安慰着她，“宋稚别怕。”

　　律师摇头，“这句话你说给法官和陪审团听，他们不会相信，他们只会相信警察提供的证据。”

　　蔺雅茹秀眉微锁，因为常年来保养得宜，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余的痕迹，以至于她的皱眉不能轻易地被外人所察觉。

　　她多年以来时常帮宋仁忠打理生意，大事小事上出谋划策，在外人面前早已练就出一套不露声色的功夫。

　　她心里虽急火攻心，面上却端得滴水不漏，面色沉着应道：“你不是这里最好的律师吗？你一定要帮我女儿打赢这场官司。”

　　“令媛这个情况……”律师说到这里停住，“我实在很难有胜算。”

　　宋稚听完，颓然倒在椅子上。

　　这行最厉害的律师都说没戏，她还能怎么办？

　　她双手盖住自己面如死灰的脸，喃喃道：“那我该怎么办，我是被冤枉的。”

　　三人都静默了，气氛冷的可怕。

　　率先打破沉寂是律师，他似是考虑良久，“其实还有一条出路。”

　　他这句话制造出来的效应是巨大的，立刻吸引了宋稚以及蔺雅茹的注意，尤其是宋稚，抬头看他的时候，眼里闪烁的尽是死灰复燃的光彩。

　　律师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小心翼翼推到女主面前。

　　宋稚一看有些错愕，直接念出了声，“精神科鉴定报告？”

　　蔺雅茹露出同样难以理解的神情。

　　律师打量着她二人的神色，这才迟疑开口，“很多罪犯在判刑之前，都是买通医生伪造精神科证明自己是在精神有问题的情况下杀人，以此来逃避刑罚的，这种先例不在少数。”

　　宋稚感到为难，踟蹰良久才闷声道：“可精神病院不是人呆的地方，那里关的全是一些疯子。”

　　“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万一被识破我也是需要负法律责任的，如果不是之前受过宋家的恩惠，我也不至于用自己的名誉陪你们冒险。”律师沉声道：“你们自己抉择吧，要么死刑，要么家属签字进去躲一阵子再出来。”

　　“可是……”

　　见宋稚迟迟做不了决定，蔺雅茹不忍看她绝望的脸，果决的摊开文件，“我来吧。”

　　宋稚急道：“妈！”

　　蔺雅茹握着她的手，咬咬牙道：“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坐牢。”

　　宋稚见她替自己做了决定，一时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让她不签？可是眼下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吗？

　　蔺雅茹笔尖在纸上稍作停顿了一会儿，抬头看了宋稚一眼，这才咬咬牙转过脸在家属签名那一栏飞快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眼中含泪抱着宋稚柔声安慰道，“妈知道那里不是人呆的地方，妈很快就会把你从精神病院接回来——”

　　“嘿，新来的！”

　　肩膀猛地被人推了一下，回忆戛然而止，宋稚这才回过神来。

　　她挪动了一下位置，缓解了一下双腿因为久坐不动供血不足而引发的酸痛不适，紧接着抬起脸来看向推她那人。

　　那是一个戴着眼睛穿着白大褂作一身医生打扮的四十岁左右的大叔，手上拿着一个听诊器，身材中等，长脸大眼，下巴处留着青色的胡渣，是一副老实人的长相。

　　宋稚一直盯着他看，他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爽的表情，她刚被送进来时，不过因为好奇多看了一个揽镜自照的秃头矮个大叔而已，那大叔就立刻跳到一旁的医生身上吊着，指着宋稚哭嚎她看他的眼神意图不轨，失去名节的他还不如死了算了，几个保安合力都没能从那个男医生身上将他扒下来。

　　宋稚想起那幅生动的画面至今都惊魂未定，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正常人，心神总算安定了一些。

　　那医生见她神情松懈下来，催促她道：“新来的，我们老大要见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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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生日，所以双更奉上。
同时看在今天是我生日的份上，收藏一个留个言吧，难得再开新文，不要打击我的积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