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责任番外:经此一别,泱泱长恨
他转过头,细细地、深深地看了萧协微醺的侧脸一眼。
明日一别,必再无相见之日。
来日再入建阳,便是他军临城下之日。
只要…只要我华璧一日不死,必荡平寰宇还天下一片盛世繁华,必保萧临一世顺遂安康。
后会、无期。
他又闭上了眼睛。
三日后,襄州,华璧一路风尘仆仆,到了王府,滚马下鞍,“父王,孩儿回来了。”
同年九月,建阳,薛铭遇刺身亡,天下哗然。
华景捏着邸报,一哂,“没想到小皇帝还有两下子。”
华璧抿了抿唇,“逆臣已除,陛下也非我等以为的昏庸无能,父王何不竭诚辅佐?”
华景愣了一下,笑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
“天下已经彻底乱了,就算死了一个薛铭,也不过少了一方割据势力罢了,大厦将倾、非人力可改。”
“是。”
次年二月,原骠骑将军郭奋兵临建阳城下,烧薛铭十大罪状,自封大将军、关内侯。
同年三月,郭奋及其党羽于流央宫巷道被帝斩杀之。
大祈精锐兵力一耗再耗,余者不足八万。
与此同时,襄州大营日日厉兵秣马,以御北为借口,人马扩招至十五万,暗探频出。
赤巾、绿眉两股起义军一南一北共计十五万军不断逼近建阳,相约共破之。
各路诸侯以勤王之名招兵买马。
五月初,北境当利、乌恒、瑞邪三国叩边,取渔阳、云中、雁门,烧杀抢掠,屠边民共计二十万。
谁也没想到,和平了近十年的边境战火又燃,谁也没想到俯首称臣、岁岁纳贡一百年的乌恒、瑞邪竟敢叩边。
趁火打劫!
当利处东北,乌恒、瑞邪处西北,东北有襄州兵马火速防御,西北却…充州已几被贼兵占领,充州牧阖家上下尽数被屠,头颅被高挂城墙。
又有赤巾逼近函谷关,绿眉逼近北萧关。
中央八万兵马,分兵不得。
帝封台拜将,拜单光拓为大将军,调动全国兵马,率军七万,即刻往充州御贼。
余者建阳兵力不足一万,城内富户、百官皆奔走逃窜。
绿眉军起于充州,何忍家园遭戮,感帝大义,撤兵回北,与单光拓军共御北。
两月后,北部边境重归安宁。
不幸襄王华景中暗箭身亡,襄世子华璧继王位。
襄州大营,一片缟素,一人一马披箭七支、鲜血淋漓,直奔中帐,“报――建阳破了。”
“你说什么?”华璧眼前一黑,扶住大椅把手。
“前夜戌时,赤巾攻破建阳,天子鹿台自焚身亡。”言毕,气绝。
“王爷――”
华璧摆了摆手,“传檄天下,本王要诛杀逆贼,替先帝报仇雪恨。”
流央一炬,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昔日雕梁画栋,尽付断壁残垣。
进了宫什么都没捞到的赤巾主帅大怒,挂先帝尸首于城墙,海内震怖。
岁末,涤侯辜说大破赤巾,入建阳,厚葬先帝。
同年,襄州军取代州。
第三年,凰州牧姒令行破涤侯军,入建阳。襄州军取雍州。
第四年,襄州军取弘州。
第五年,西北单光拓占充、幽、衮三州,关东华璧占襄、雍、代、弘四州,关西中行季占凰、泽、荆三州,南任盎占楚、云、晋三州,呈四足鼎立之势。
同年,襄王华璧出孝,迎娶任氏女为妻,结秦晋之好。
四方兵马试探不断,未有大战,薄弱的平衡维持了四年。
直到第九年,华璧长子诞,立为襄世子,与任氏关系愈加密切,趁此时,他以弘州一州为礼,约任氏共取中行季三州。
来年开春,将破中行季时,任盎病逝,其子任宣揽大权。
任宣无能,不肖其父,华璧取中行季三州后,即刻吞任氏三州。
六月,其妻任嫤抑郁而亡。
七月,襄州军兵临幽州城下,单光拓举白旗降。
八月,襄州军至建阳,建阳百姓开城门迎,跪请襄王登基。
一别十年,再入建阳。
华璧入建阳,称帝,定国号襄,年号开平,追封其父先襄王华景襄武帝,其母先襄王妃萧氏孝武皇后、孝武皇太后,其亡妻任氏为皇后,封长女长兴公主,立长子东宫太子,大封诸臣,议祈末帝萧协谥号“献”。
献者,聪慧也。
百官偷偷抬了抬头,没想到陛下对祈末帝评价还挺高。
也是,能在那种环境下杀了薛铭、郭奋,能不聪慧么。
祈王府。
祈王,曾经的弘王萧临。
“陛下能来送我最后一程,临感激不尽。”萧临平静地看着面前一杯清酒,淡淡道。
“……”华璧顿了顿,道:“这是太医根据你的病,研制的新药。”
萧临抬头,奇异地看着面前一身龙袍、尊贵无匹的男人。
“朕会保你一世顺遂安康。”
“朕答应过一个人,会保你一世顺遂安康。”
华璧垂眸,缓缓道。
“是先帝,”萧临顿了顿,“是孝献皇帝?”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华璧低低一叹。
出了祈王府,华璧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等回过神,已经来到一座肃穆的建筑前。
“这里是?”
守门人立刻上前,“大祈太庙,还有大祈麒麟功臣阁。”
华璧抬步走进。
麒麟功臣阁里,放的是大祈历代功臣的牌位,还有画像,里面有六大开国功臣,四大各朝辅臣,位列第一的是襄武王华容,然后是襄睿王华沂,然后是第一任弓良侯薛平……等等……
不对,只有十个牌位,却有十一张画像。
华璧奇怪地走到最后一副画像面前,顿时如遭电击。
他一动不动,许久,忽然发疯般地扯下那副画像,死死地瞪着,捏着画轴的骨节泛白。
只见画像上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正跨坐马上,勒马回头,扬眉一笑,一身玄色襄王朝服压不住那昳丽眉目,不正是他自己少年时的模样么?
“你知道,你竟然早就知道……”华璧低声喃喃,目光下移,画上落款是章平十一年五月丙午,是建阳城破的前一天。
华璧踉跄一步,靠着墙缓缓滑落,坐在了地上,忽觉手上一沉。
他打开画轴,掉出来一个红色锦囊,锦囊里,一块传国玉玺,一方素绢:愿你一世顺遂安康,替我看萧协永远看不到的盛世繁华。
“……好。”
第二日,帝迎传国玉玺归,百官大喜,直呼“天命所归”。
帝升朝,议祈孝献皇帝庙号。
“陛下不可,祖有功而宗有德,祈孝献皇帝亡国之君,如何可议庙号?”
“历数大祈,享庙号尊位者唯太/祖成帝,世宗明帝,献帝如何可与之并论?”
华璧高坐阶上,面无表情地听完百官反驳,缓缓开口,“孝献皇帝杀薛铭诛郭奋,一振朝纲,发兵西北,舍己救苍生。若彼时献帝留兵建阳,西北恐生灵涂炭,甚至牵连襄州难御当利,或许朕与尔等如今已是胡虏阶下之囚也未可知。献帝此举,救我华夏,功在千秋。今议庙号‘世祖’,朕意已决。”
一人出列,“陛下圣明。”
天下刚打下来没多久,朝堂几乎还是华璧的一言堂。虽然给末代皇帝议庙号,旷古未有,但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也没什么关系辣,听起来也很有道理的样子。很快,不断有人附议。
此消息一传出,众皆感帝仁德,海内归心。百官这才后知后觉:对啊,他们打着为先帝报仇的名义起兵,当然要尽力给先帝画花了。陛下心思,果非我等能领会。
至今襄太/祖华璧为祈献帝萧协议庙号一举仍作为一场完美的政/治作秀,为后世所津津乐道。
千秋史话,谁会知道,昔日付之一炬的流央宫宣殿,曾有这样的日常对话:
“唉呀,小临,你今天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还是着凉了,让朕摸摸头。”
“别吵,我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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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因为期末考,这章应该有不少bug,望提出,我会很快来改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