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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   历经战乱,安阳这几本地方志早已发黄破旧,更有几页残损无处寻觅,苏诲与那同僚细细誊抄,又反复推敲了几日才算功德圆满。
      回长安的路上,那腐儒忙着搜罗沿途各色地产孝敬上官,苏诲则无所事事地看着窗外美景胡思乱想。
      想来想去,却也离不开刘缯帛这三个字。
      苏诲自嘲般地想,成日里想着这些儿女情长,以后如何能成得了大气候?恐怕在翰林院做个散官,等着熬资历混个五品,这辈子恐怕也便到头了。哪里比的刘缯帛志向高远,又有顾秉那般的名相教导提携?
      刘家苦寒了十几载,如今才守得云开见月明……
      无论刘缯帛如何做,恐怕众人都不会再得开心颜。
      这么想了一路,长安城终还是在眼前了。
      二人匆匆回翰林院交接,学士体恤他们辛苦,便多准了他们三日的休沐。
      苏诲不再搭理对着学士逢迎拍马的腐儒,径自归家去了。
      远远的,就见刘绮罗等在巷口,面色竟有些阴沉。
      苏诲顿住脚步,刘绮罗极快地扫他一眼,示意他随自己来。
      苏诲跟着他走到一处空旷之地,就见刘绮罗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讷讷道,“苏哥哥,是我刘家对不住你。”
      苏诲心中咯噔一下,又听刘绮罗道,“阿兄前几日便回了家,那日晚膳后和阿娘不知说了些什么,只听得吵得厉害,再后来阿娘让阿兄去跪爹爹的牌位……”
      “然后呢?”苏诲双唇几近抿成一条直线,“婶娘身子还好罢?”
      刘绮罗黯然摇头,“阿娘几乎是立即大病了一场,郎中来看了说是心病,开了药阿娘也而不肯服,阿兄跪着求她用药,她不仅不用,反而让阿兄吃药……说他不过是一时迷了心窍,多服些药日后定然会好的。”
      见苏诲面色惨白,刘绮罗咽了口唾沫,“现下阿娘身子已经大好了。”
      “为何?”尽管已然知晓答案,苏诲却还是要再问一遍,好让这颗心死的干干净净。
      刘绮罗眼圈都红了,“家中要办喜事,阿娘操持着,精神一好,身子自然也便大安了。”
      “是么。”苏诲合了合眼,“哪家的姑娘?”
      “是阿娘娘家的女儿,温柔娴淑还能持家。”刘绮罗见苏诲面色愈发难看,恨不得立时给他跪下,“苏哥哥,此事是我阿兄对不住你,你要恨他骂他哪怕是想杀了他都是情有可原,可木已成舟,阿娘身子还不好……”
      “你错了,”苏诲平静道,“公干前我便与你阿兄说了个清楚,只是我未想到他竟懒得亲自给我个答复,便先斩后奏了。也罢,宋锦还在家里罢?你让他把我的东西收拾了,送去……”
      苏诲沉默半晌,低声道,“送去甘棠客栈罢。”
      “苏哥哥。”刘绮罗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苏诲对他笑笑,“买卖不成仁义在,日后我与你阿兄怕是不会再见了,纵然再见也是多说无益,可在我心里,你却还是我弟弟。”
      刘绮罗深吸一口气,“那不然我让阿兄写点什么,让宋锦捎来?不然借我之口,总是……”
      “随意。”苏诲淡淡一笑,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语毕,苏诲最后看了眼曾无比熟悉的巷陌,头也不回地往东市去。
      刘绮罗目送他萧瑟背影,把脸一抹,一路小跑着回去了。

      再度回到甘棠客栈,苏诲在窗边坐下,看着街市上的人流发愣。
      他怎么也未想到,此生竟在此住了三次。
      第一次是因向正心之事与刘缯帛割袍断义,彼时满心皆是灰心丧气,更对刘缯帛有说不出的忧虑。
      第二次是中举之后,他阶前上书,刘缯帛担心他遭遇不测,每日如临大敌地跟在他之后,那时虽还未互许终身,可已有了些暧昧温存的意味。
      这次是第三次,短短几日,却已是天地翻覆,爱恨成灰。
      午膳过后,宋锦叩响了房门,见到苏诲面上便有些踌躇,先恭敬一揖,方将苏诲的行李一件件拿出来归整。
      苏诲冷眼看着他动作,直到他取出个鼓鼓的包裹,才淡淡出声,“那是什么?”
      “老爷说眼看着就快入秋了,日后怕也没什么机会给大人您做衣裳,便和老妇人一道赶了几件,连冬衣也做了。”
      “退回去罢,”苏诲打断他,“告诉他我苏某人虽然官禄微薄,几件冬衣却还是买得起的。”
      宋锦摇头,“大人若是不要,扔了便是,总之小的已经送到了。”
      宋锦长于察言观色,故而往常他与刘繒帛之间总是对自己更恭敬些,如今许是见他与刘繒帛要一拍两散,连个下人都能给他脸色。
      苏诲勾起嘴角,正欲敲打他几句,就见宋锦又从袍袖里取出两张短笺,双手奉上,“这是老夫人给大人下的帖子,婚期定在下月初四,还请大人赏光,至于这个是小的来前老爷草草写了塞过来的,小的一字未看。”
      苏诲接过看也未看,便将那红纸对着火折子点了,“若无事便退下罢。”
      宋锦面色不变,躬身退出去了。
      苏诲低头,打开刘繒帛给的那张白色短笺,上面赫然几字,“婚期在即,不宜再见。岁月久长,诚祈安好。”
      苏诲手一紧,将那短笺揉成一团,站在原地如同被下蛊似的,半天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苏诲才缓过神来,将那纸团塞进榻前八宝格,坐在窗边发怔。

      苏诲看着日头一点点沉下去,看着夕照将一砖一瓦都染成赤红,再慢慢暗淡成几点寥落的星子。
      茶水已然凉透,却再不会有人为他添满。
      苏诲起身,自己将被褥铺好,褪去鞋袜,极刻意地在那榻的正中央躺平。
      看来此事对他而言也未见多钻心刺骨,也不过两个时辰,苏诲便睡熟了。
      四更天的时候,苏诲醒了过来,莫名其妙地发觉自己竟又滚到了榻的里侧,空出的一大半上落满月光,凉薄得像人心头尘埃。
      苏诲面无表情地将棉被又拥紧了些,忽而落下泪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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