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红袖》千本夏

2、第二章

　　第二章
　　清冽的溪水流过我双足，我轻轻地踢踏着，恍然出神。纤细修长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在我的脸颊游弋。“有心事？“温柔似水的声音将我包围。手指的温度透过皮肤，渗入我的血液，流遍全身。

　　我侧身细细打量着他，与三年前一样的样貌，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成熟了许多。万月乐，这个三年没有我提起，没有被我念过的名字，在这一刻觉醒。

　　我伸手，他微微俯身，手指吻上他的眉，他的眼，让我的心又记起了他的模样。轻薄的唇，迷人的眼，他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而我却已不是三年前的我了。我不再无知，那死寂的冷宫教会了我坚强，给了我与年龄不符的早熟，与一双看透一切的眼。

　　我收回手，提着鞋走在轻软的草地上，万月乐陪在我身旁，脸上也是万年不变的温婉笑意。眼前的阁楼斗转星移，我们谁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

　　雕花木窗后露出一张脸，一张拾掇的很干净的脸，干净到没有一丝笑容。我记得他，是皇兄这几年才娶进宫的妃子，叫尔兰，在酒宴是见过，是个风尘女子，无论对谁都是妩媚至极，我不喜欢她。

　　水汪汪的眼眸折射的不再是似水秋波，而是女人特有的嫉妒与怨恨，在冷宫里这种妃子我见过太多太多。她的眼神莫然一移，千愁万绪涌了出来，全落在了万月乐的身上，我看看她，又看看他，心里明白了些许。

　　见我看他，万月乐笑了笑，蹲下身子抬起我的脚，帮我穿上绣鞋。

　　手心的温度传来，让我的心也温暖了些许。而那目光冷嗖嗖的投来，似利剑直直刺入我的后心！我一失足摔入他的怀里。

　　我用余光瞄了瞄那个女人，气得煞白的脸隐去，只留下重重的关窗声，我倒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真是小气的女人。

　　“欺负人家就这么有意思？”他扫过木窗有些怪嗔的说。

　　我靠在他怀里，幽幽地说：“尔兰喜欢你，你知道吗？”

　　“对，我知道。”双手搂上我的腰，“她是个不甘寂寞的女人。”

　　“你喜欢她？”语中透着丝丝酸意。

　　他笑了。“嗯，喜欢。“

　　好轻的两个字，没有一点分量，他在骗我。我挣开他的拥抱，手却被握住了，看似清瘦的手指，确是如此有力，让我逃不了，跑不掉。

　　“你要等我。“轻柔的话语拂过耳畔，显得如此暧昧。

　　“等你做什么？等你去来勾引别的女人，好把我甩开？“

　　宽大的衣袍将我整个吞没，四周有的，只是他的气息，他的温度和他的话语“你知道，我不会。“一抹柔情在唇上抹开。

　　是的，我们相爱，这是没有人知晓的秘密，也是无法想象的。我还记得初次相遇时，他身着蓝色长袍。英姿勃发，夺去了不少小姐，公主的芳心。他是皇兄的侍卫，要随他一起狩猎，伴驾左右。我在帐篷里，看着他们策马而去，烟尘滚滚……

　　晌午，号角响了，他们回来了，皇兄遭人暗算，受了剑伤，两人狼狈不堪。皇兄中箭很深，已经奄奄一息，宫中的太医都已经束手无策，父皇急得眼圈都红了，威逼说，再治不好皇子，就要诛他们的九族。我看着他们不断给皇兄吃这吃那，而万月乐则是跪地请罪。“青姬。“皇兄轻轻唤了我一声，他已经气若游丝，随时会死。我走上前，握住他冷冰冰的手，”救我。“四周寂然，谁也没想到皇兄最后会向我这个小丫头求救。

　　“青儿！你能救得了他吗 ？”父皇死死抓住我的肩，生怕我这根救命稻草，被风一吹就没了。他眼中只有皇兄，我对他来说只是个多余的人。

　　皇兄的手紧了紧：“青姬，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我犹豫了，从小到大。父皇总是用我帮皇兄试毒，所以皇兄才能安然活到现在，当然他是不知情的，不过托他的福，我体内聚集了百余种的毒，变得百毒不侵了，我血是毒，泪也是毒，而这只有我和父皇知道，如果不救他，那么父皇的眼中救只有我一个了……

　　“青儿！你快救他呀！”父皇一再催促，看着皇兄痛苦的样子，我心软了。毕竟是同胞的哥哥，体内流着一样的血。

　　我无奈的叹息，取走万月乐腰间的佩刀，挽袖割脉，鲜红的血淌进洁白的瓷碗。为了解我身上的毒，我读过百卷医书，知道临死时，剧毒能成为灵药。我配了几味草药，以血为引，煎了让他服下。没等他们明白，我已伸手拔箭，血溅长裙，皇兄一声惨叫昏死过去。

　　“一会儿就会醒的。”我是拭干手上的血，伤口不深却很疼。我一抬头便与他四目相对，目光在人群当中相撞！我不慎跌入他那双琥珀色的眼，不再复出，那年我七岁，他十九。

　　“青姬，你恨我吗？”略带伤感的话语打断我的思绪，是啊,我恨他吗？我怨他吗？恨他三年前没有带我离开，怨他在我离开时没有给我只字片语的诺言。或许，我曾恨过，也曾怨过，只是时间与寂寞已经把我的怒气消磨完了，还是说我老了呢？或许我真的老了，我的心已经了……

　　我推开他，匆匆离开。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三年已逝，物是人非，旧人换新衣，旧人愁，新人笑……我还能做什么？对这个曾让我牵肠挂肚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