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途狩猎》怀香取

2、Chapter.2 接战

　　与上一周的每一天一样，瓷很早就醒了。揉揉尚很惺忪的眼，瓷撑着身子从地上坐起。纲吉房间里的窗户是半开的，以便于空气流通。而此时瓷皱着鼻子嗅嗅，能闻到些草木的清香以及水流的气息。

　　……水流的气息？瓷下意识的向窗外看去。
　　天空的颜色尚不明确。墨蓝与黎明的亮黄色互相浸染搅拌，交互错杂中却有些安然的美感。他很久没有静心注意过自然与景色了。
　　奇怪，水流的气息。

　　眯起眼享受的深深吸一口空气，瓷叹气。

　　真是难得的安宁啊。

　　＊ ＊ ＊ ＊

　　瓷就坐在他自己的地铺上，静静看着天空越来越亮，许久，打了个哈欠。
　　似乎该提醒沢田起床了？瓷神色淡淡的看着沢田让人不敢恭维的睡姿，默默捂脸。

　　十代……
　　然后他一脚向床踹去。见他目前的老板咕噜两圈姿势狼狈的跌倒地上还在继续睡觉的蠢样，瓷心情很好的弯起了唇。

　　棕发男孩儿五官清秀且有着不易察觉的精致，面部线条柔和带着暖意，给人以孱弱好欺的印象。发质略硬，有些扎手，并且总是毛躁的炸着，体现出粗心的性格。但最令人注意的，还是那双眼了吧。

　　清澈透亮，不沾丝毫杂质，往往闪着懦弱自卑的光，能让人联想到某种可爱的小动物。
　　的确就像是里包恩说的，沢田纲吉是他最讨厌的一种人。
　　明明觉得愚蠢透顶，但却莫名羡慕，且想要靠近。

　　烦。

　　瓷嗤笑一声，然后踱着步子走近了沢田。弯下腰，笑盈盈的看着似乎有点苏醒迹象的男孩儿，瓷的笑容愈发明媚，笑意似乎满载而将溢。

　　“Good morning，沢田。”弯起的唇瓣比铃兰花瓣柔软。

　　＊ ＊ ＊ ＊ ＊

　　一边揉着头上起的大包，一边浑浑噩噩走在上学路上的沢田纲吉有种恍如隔世的梦幻感。
　　他竟然，从床上，摔下来了……好丢脸。一想到当自己醒来时看见瓷眉眼弯弯的样子，纲吉顿时就有种撞墙的冲动。

　　苍天让我死吧让我死吧自己绝对是被嘲笑了吧！
　　与受害者不同，始作俑者瓷心情还不错，甚至哼起了小调。

　　学校并不远，步行十多分钟就到了，虽然以他从前的速度几分钟绝不是问题。满意的看着难得早醒了的沢田一眼，瓷眼里的恶意愈发明显，总是迟到的十代真该好好感谢他呢。

　　一路上，纲吉也有点耐不住寂寞，想找对方聊天。但一想到瓷已经不能用“可怜”来形容的日语，就只得作罢。
　　而自己的英语，呵呵，大概还及不上瓷的日语吧。

　　虽然今天到校很早，不用担心被云雀学长咬杀，但怎么，还是有点不安啊……偷偷看了一眼自娱自乐哼着小调的瓷，纲吉心中“我要倒霉”的预感更强了。

　　应该只是……错觉吧？

　　＊ ＊ ＊ ＊ ＊

　　瓷并不知道所谓的风纪委员长，因此也完全不知道且不理解沢田在担心什么。只是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面色青白的现任上司。

　　至于上学……他完全不在意。倒不是说他多聪明或是没有上进心，而是他觉得：除了英语和数学课本他大概什么都看不懂吧。

　　因此也完全不在意。

　　但是心态良好的瓷刚进学校就有点受挫。

　　正当他欣赏着沢田纲吉因不明原因而恐惧到哆嗦的样子时，他被喊住了。

　　“前面那个褐色头发的草食，站住。”一道清冷的男性声音。
　　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瓷当然没有任何压力，也自觉不是在叫自己，便继续往前走着，但沢田哆嗦的更厉害了，然后停住转身。

　　在沢田纲吉看来棕色和褐色没什么区别。

　　“云、云雀学长……”看见面色冷淡的委员长，纲吉泫然欲泣。
　　但是黑发蓝眼的少年看都没看沢田纲吉，就径直向状况外的瓷走去。

　　这是来找自己的？瓷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以及兴味，然后他微笑着看向走来的少年。

　　黑发少年似乎完全不为瓷友好的微笑所动，神情依然冷漠倨傲。
　　纲吉抖着手赶忙拉了拉瓷的衣角，说道：“瓷，他是我们学校的风纪委，一定要小心……”然后忽然意识到瓷大概完全听不懂，便蔫儿住了。

　　里包恩你在哪儿啊，我需要你充当翻译……等云雀停在瓷身前时，纲吉已经欲哭无泪了。
　　果然预感灵验了自己倒霉了……不对，是瓷倒霉了。但是瓷哪里招惹到他了？

　　“草食，”云雀看着眼前的生面孔，默了半晌，然后冷冷开口，“学校禁止带装饰性首饰。”凌厉的目光看向了瓷的手。

　　瓷心里微惊，只感觉手指似要被那如刀的目光割断，但面上却分毫不显：“抱歉我听不懂。”
　　这句算是他掌握不多的日语之一了。

　　云雀恭弥皱眉。

　　他自不会联想到眼前这个人是国外的不懂日语，而是下意识将那句“抱歉我听不懂”理解为了挑衅。而且那吟诵诗歌一样的语调……好想咬杀。

　　周围的温度骤降。而沢田愣愣的看着瓷。
　　少年依旧唇角含笑，梨涡里更是盈满了蜜糖。但深刻到凌厉的五官无端透出些戾气，目光更是如含匕首般的锐利，沢田微微抿唇。
　　瓷……

　　再看看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沢田给跪了。

　　求、求里包恩来翻译啊……瓷日语差是硬伤好吗！再这样下去两人肯定会打起来的好吗！

　　瓷轻笑出声，率先移开对峙中的视线，然后伸出了手，他大概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的目的所在了。

　　少年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肤色白皙，手指修长，给人以韧性之感。几条青筋在薄薄的皮肤下掩藏，使得这双手看起来有些脆弱易折。某些地方的茧子似乎在暗示给他人：这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修长的手指上，带着一个戒指。戒指上隐隐能看出云朵的形状，在日光下泛着难以言喻的紫色光辉，沢田微愣，相处一周，他竟一直没有发现。

　　‘Sorry,I don’t know it isn’t allowed to wear.’给以一个抱歉的笑容，瓷摘下了戒指准备放在口袋里，但那冷淡的少年竟伸出一只手。
　　意味很明显，他要没收。

　　这算什么，看来糊弄不过去了啊。
　　瓷故作不愉的皱眉。再看了一眼少年坚定的神色，略带嘲讽的苦笑出声，随后看也不看冷淡的人一眼，就转身离开。

　　但很快他再次被拦住。

　　“没让你走，”云雀恭弥眼里的不耐几乎具象化，而瓷不礼貌的举动更令他心情糟糕，“学校禁止携带管制刀具。”话落，藏在袖子里的浮萍拐直直指向了瓷。

　　沢田完全愣住了。

　　“学、学长，瓷他怎么会带管制刀具呢……”有意开口为友人辩驳，但沢田说着说着就没了底气。

　　瓷依旧一脸不明所以，不过黑发少年的整句话下来，他听懂了一个“刀”字。
　　握了握藏在袖子里的刀的刀柄，瓷唇角的笑意冷了下来。再看看眼前人的架势，要宣战？他乐意规避麻烦，但在语言不通无法交流以及对方十分不善的情况下，他更乐意奉陪。

　　燃起了些战意的瓷舔唇，目光已然与他手持的两把短刀一样锋芒毕露。

　　“我接下你的战帖了。”
　　这句是纯正的日语普通音，柔软的强调下秘藏着致命的毒药，挑衅的意味浓重。

　　＊ ＊ ＊ ＊ ＊

　　此时，沢田纲吉的内心是崩溃的。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一直很无害的瓷突然这么凶残而且还带着刀来上学，但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
　　瓷和学长竟然就这么打起来了！

　　周围的学生也都行色匆匆很明显不敢多往这里看，这让沢田求助的心思熄了再熄。
　　啊啊啊他一会儿这是肯定要送瓷去医院的啊……沢田纲吉逃避现实的闭上了眼，瓷要是被学长破相了怎么办……想到这儿沢田便想再试试调解一下，于是睁开眼。

　　然后他明白了。
　　原来瓷是一个危险人物。
　　根本不需要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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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瓷的战斗经验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少的可怜。因此头一次接下少年杀气满满的拐时，那强劲的力道几乎要震的他手失去知觉，但他很快拼命用力握住了刀。
　　失去武器，可就玩儿完了。

　　是个狠角色。看着黑发少年如冰冷硬的灰蓝色眼睛，瓷笑了。
　　他足够厉害，可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自从第一拐受了些苦头之后，每一次迎上对方攻击时瓷会愈发注意刀挡住的角度以减轻所受的伤害。

　　“草食。”瓷听见少年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两个字，然后攻击愈发强劲。
　　云雀恭弥有些恼火，面前这家伙根本没有认真对待！从一开始神色露出些痛楚以外，后面他完全一直笑的游刃有余，就像毫不在意！
　　他很想一把扯烂那张让人心烦的笑脸。

　　而瓷没有认真战斗的原因也很简单，他讨厌战斗。
　　如果他想，他完全可以瞬间杀死眼前的人，可有什么用呢？他不是嗜好取人性命的魔鬼，可生存的本能让他习惯于攻击便是致命，所以他习惯了防守。

　　一直打下去也不是办法……叹气接住一道十足的一拐，手势一转用巧劲使刀擦着拐子逼近少年，激烈的摩擦迸出一阵火花又传出刺耳的“擦擦”声，另一把刀则反着态势向少年袭去。

　　他留了个破绽。

　　云雀眯眼挡住逼近自己脸的刀，然后用最快的速度侧身躲过另一把——等等！那把刀是被扔出去的！拐子用力往下一压改变刀运动的方向，另一只拐看准褐发少年动作的空档狠狠向他的腹部袭去。

　　挨了一记重拐的少年很自然的被击了出去，面朝下狼狈的倒在地上。

　　轻哼一声，云雀看了眼自己被刀划破的校服，冷哼一声，然后向倒在地上不知是否清醒的瓷走去。最近很少遇见能让自己打的畅快的对手了，但令他不满的是对方随意的态度，而且他有种感觉，自己并没有赢，那家伙还留了一手……云雀微微眯眼，扫视了一圈学生后，觉得还是先离开的好，便越过瓷准备离开。

　　然后他瞳孔猛的一缩，有衣摆带过的烈风擦过他的耳畔，拂起了几缕碎发。
　　他倒在了地上。

　　沢田纲吉不知道该怎样描述内心里的震撼，瓷的武力简直令他震惊。当最后看瓷被打倒时他内心甚至松了一口气，毕竟他无法接受内心中类似于神明一样的云雀学长被一个刚认识几天的莫名人物所打倒。
　　尤其这个人还是看起来没什么武力，但十分好相处的瓷。

　　所以当瓷突然轻盈的翻身跃起倒身用双脚勾住云雀学长的脖子再到后来坐在了学长肩上用腿劲儿勒昏了学长，沢田纲吉沉默了。

　　……瓷，到底是个怎样的怪物？
　　少年的一系列动作总共不过几秒完成，流畅利落的仿佛完成过无数次。沢田不禁想到了轻捷的燕子，以及伺机而动的猎豹。

　　“可不要小看瓷哟，他很厉害呢。”稚嫩的童音突然自身后悠悠飘来，惊起了纲吉一身冷汗。
　　“里、里包恩！”纲吉抽动着嘴角难以接受的转过身去，小婴儿则是动身一跃跳到了手足无措的男孩儿的肩上，“不过瓷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怎么会那么厉害！一看就像身经百战的样子？！

　　“嘛，瓷也没你想得那么厉害，不过云雀这毛头小鬼应付得了也很正常吧。”里包恩微微笑着，然后向走来的瓷递了块儿手帕，“喏，擦擦汗吧。”
　　瓷微微揣摩了一下里包恩动作的意思，然后笑着接过了里包恩的手帕，虽然他根本没有出汗。

　　而纲吉的世界观又一次被刷新了。
　　竟然说云雀学长是毛头小鬼是毛头小鬼是毛头小鬼……那自己算个什么啊！对了，算是废柴。
　　呵呵。
　　“蠢纲赶紧去上课吧，我和瓷还有话要说。”一脚踢走了不情愿的弟子后，里包恩看向了瓷。

　　【瓷，你太引人注目了。】
　　【……啊。】瓷低低应一声，没什么耐心。老实说他现在心情也不太好，【我尽量注意。】然后转身小跑着追向了沢田。

　　开玩笑，他可不知道教室在哪儿！

　　里包恩看着瓷渐远的身影，缓缓摇头叹气。

　　嘴上说着注意，其实没有一点悔改的意思吧，瓷。
　　几年了，还是没什么长进。
　　也对，一直在逃命，哪儿有心思想再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