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良民》花信风

5、5

　　山路不好走。
　　虽说韩笑以前也爬过山，但是在那种铺着台阶竖着栏杆管理完善的风景区里爬山，跟在完全原生态的大山里爬山，真的是两回事。
　　尤其是前边还有个老婆婆作对比，韩笑又不可能像前两天自己一个人那样走走停停，好不容易走到黄龙寺的时候，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黄龙寺的方丈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大和尚，走路虎虎生风，与其说是个修行的和尚，不如说是个解甲的将军。
　　黄龙寺面积不小，光禅房就有十多间，只是院内住的人却不多，算上方丈，也才七个人而已，其中有三个还是八九岁的小萝卜头。
　　寺内院墙斑驳，神像也颇为破旧，地面倒是收拾得很干净，寺院内空地上则种着时令菜蔬，看着很是居家的样子。
　　李婆婆明显跟方丈几人有话说，匆匆将韩笑安置下就去找方丈了，韩笑在禅房里休息了一会儿，便有小和尚来送茶水。
　　三个小和尚，一人送水，一人送茶，还有一人送茶碗。
　　说是送茶，其实是来围观吧(￣m￣)
　　“女施主，师父让我们来送茶。”当中一个年纪最小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一看就知道是主谋。
　　韩笑对小孩子倒是不讨厌，“谢谢小师父。”手往身上一摸，哦，这不是二十一世纪了，身上是没有口袋的，只能回头假装往背篓里翻找，实际上从空间里取出一包牛皮糖来，“请小师父吃糖。”
　　几个小家伙眼睛瞬间亮起来，为首的小家伙咽了咽口水，艰难的道：“谢谢女施主，可，可是，师父说不准拿客人的东西。”
　　话是这么说，可是六只眼睛还是巴巴的望着韩笑手里的糖。
　　韩笑将就着取过茶碗，将牛皮糖拆开放进茶碗里，笑道：“这也不是拿东西啊，我只是请小师父一起吃糖，喏，我也吃的。”说着取出一片，放进自己嘴里，然后示意几位小师父自己拿。
　　几个小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受不了糖果的诱惑，而且女施主也吃过了，于是最小的那个领头，其他两个一人一块，一会儿就一人含了一块，小心翼翼的品着，一边还盯着茶碗里的，既怕吃得快了错过了这美好的味道，又怕吃的慢了等会儿比伙伴少吃一块，那个纠结啊！
　　不过韩笑倒是会错意了，几个小家伙一人吃了一片以后就停了下来，然后年纪最小的那个就道：“女施主，这个糖真好吃，我能给方丈和师父还有我哥哥一人带一片吗？”
　　剩下两个也是睁着大眼睛祈求的看着她，
　　韩笑心都要化了，她何曾见过这么懂事的孩子，连连点头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几个孩子合十：“谢过女施主。”然后在韩笑鼓励的眼光下由领头的孩子拿了三片，便告辞出去了。
　　洁白的茶碗里，还给韩笑留了两片剔透的牛皮糖。

　　“方丈！方丈！”
　　“师父！”
　　“哥哥！”
　　方丈室里，李婆婆正与方丈三人说话，几个小家伙闹喳喳的声音从外边传进来。
　　方丈身边的文士摸样的大和尚皱起眉头，沉着脸走到门边，沉声道：“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
　　三个人立刻止住脚步，“师父，我们错了。”
　　眼看着大和尚张嘴又要说话，年纪最小最机灵的那个连忙道：“师父，女施主给了我们很好吃的糖，我们拿来给师父尝尝。”
　　说着，张开手，三片色泽金黄形容剔透的牛皮糖整整齐齐的码在孩子的手心。

　　三片牛皮糖摆在了方丈室里几人面前。
　　李婆婆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位韩姑娘，确实不一般。”
　　方丈沉声道：“素真，你来自江南，可曾见过这种小食？”
　　那文士摸样的大和尚道：“将军忘记了，我自幼家贫，哪里能见识这样精细的东西。不过听说那些大户人家累世积累，颇有些不流于世的饮食方子。”
　　方丈笑道：“是啊，我们都是穷出身的，这样精细的东西，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仕宦文人自然是不会给我们看的。”伸手拈起一片，“不如尝尝。”
　　轻轻一咬，香甜的口感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细细咀嚼，那糖却极有韧劲，颇有些越嚼越硬的趋势，像极了牛筋，却满口留香。
　　一片糖吃完，方丈睁开眼，“果然味道极好，这位韩姑娘，看来当真不是普通人。”目光转向另外三人，“你们也尝尝。”
　　素真取出一把小刀将其中一片分成两块，取了一块入口，顿时满口生津，又嚼了几下，感觉韧性十足，不由得道：“难怪那些仕宦之家总是用鼻子看人，单这一块糖，便是我们想也想不到的。”
　　方丈冷笑：“那又如何，任他累世公卿，如今还不得跪在鞑子脚下称奴才。”说罢又示意对面的李婆婆，“大家都尝尝，确实是味道不错。”
　　李婆婆与方丈身后的青年和尚各自取了一大一小的糖片，方丈则转向三个小孩子：“喜欢这位给糖吃女施主吗”
　　三小一起点头，异口同声：“喜欢！”最机灵的那个小男孩眼睛一转，又补上一句，“更喜欢方丈爷爷。”
　　方丈微微一笑：“那，以后就跟着那位女施主好不好？”
　　三小瞪大了眼睛：“爷爷！”

　　一开始被那位沉默的和尚请过来，然后被拜托接收寺院里的几个小沙弥的时候，韩笑是拒绝的。
　　然后那位将军模样的方丈就开始给她将那过去的事情。
　　原来他们竟然是闯王李自成的部下。当初李自成被逐出北京，一路南逃，然后在九宫山病逝。之后，就是他们这些人带着剩下的人一直在跟清廷作斗争。直到康熙六年，被围山数月，粮草用尽，除了极少数逃脱以外，其他人包括当时的首领李来亨全部与清军力战而亡。
　　而寺庙中的这几个，便是当初被送出来的义军的遗孤。
　　韩笑的心于是立刻被这悲壮而惨烈的故事打动了，顾不得自己原本的打算是逍遥一世看各种热闹滚滚红尘过点灰不沾身的，一口将方丈的托付应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