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回家 ...
-
十五、回家
直到第二天天亮,那只白虎也没有再出现,两人才松了口气。他俩一夜未睡,饥肠辘辘,要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去将贮藏的粮食搬到屋里。
吴宗伦劝不动刘海,只好同意他跟着自己,竹屋里到底安全些,便将两个孩子留在那里。
他们肩扛手提,直到再也拿不动了,才回到竹屋,见两个孩子仍在熟睡,便又去搬了一趟。谁知碰上在小屋后面森林觅食的野狼,两人顾不得粮食,狂奔至竹屋,关上门都觉得心如擂鼓。
刘海发愁道:“还有两日就可以离开……可是我们怎么离开?大白天的都能遇上狼……看来这山里的野兽可比蚌壳村山上多太多了。”
吴宗伦握了他的手:“不怕,打几只狼的功夫我还是有的,到时必定护你周全。”
话音刚落,奇缘在梦中咯咯笑了,仿佛在嘲笑吴宗伦:那你刚才还跑什么?
不光是他,连刘海都有这种感觉。
吴宗伦咬牙:“我不是故意吓你,刚才我们看见的好像不是狼,长相有点……怪。”
片刻,刘海便知道为何吴宗伦也会逃开,那些野兽跟着两人走到竹屋在,飞快地转圈嚎叫,仿佛在思考进屋的方法。野兽共有四只,与普通野狼相比,头身更大,身体状如小牛,不知刚吃了什么动物,白森森的獠牙上还粘着碎肉,鲜血淋漓。
刘海常年在蚌壳村后山打柴,狼还是常见的。只是大白天的狼一般不出来,就算出来,只要不是饿极了,也不会这么嚣张地追着人跑。
正在庆幸竹屋有结界保护,突然听到了咔巴咔巴的声音,原来那结界今日又缩小了一些,竹屋的前门后窗都已经暴露在外面。那些怪狼见有门窗,竟懂得用牙齿去啃噬,还有两只在旁观望。
吴宗伦手执利斧守在门口,他做了个退后的手势,刘海忙从竹床上把睡得香甜的念恩飞速用床单捆了,背在背上,又把奇缘抱在怀里。他以肉眼见到暴露在外的竹屋颜色暗沉,想了想,便爬到了屋子正中的桌子上。
这边,怪狼已经卡擦一声咬出一个口子,身体轻轻一送,便撞开了脆弱不堪竹门,第一只大喜,刚刚伸头进来,便被吴宗伦出其不意一斧劈开头颅,狼血喷涌,将他全身上下染成鲜红。
另外一只怪狼见同伴惨死,忙将头缩了回去。
吴宗伦后退了几步,握紧斧头站在桌前等着。刘海手中也握紧一根棍子。这一刻,两人觉得呼吸和心跳都停了。
片刻后,吴宗伦便听到门窗发出巨响,定睛一看,三只怪狼分别撞开前门和两个后窗进了屋,恰好将他和桌上的刘海包围在其中!
离的近了,三只怪狼却没有急着进攻,只是绕着屋子正中转圈,吴宗伦见它们与昨日那只白虎情形一样,便猜想它们大概也是被结界所惑,一时找不到他们。
明知如此,却不能坐以待毙。若是三只怪狼不走,守到明天,结界若是消失,他们四人恐怕便没有活路了。
他咬牙下定了决心,向刘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轻走向离的最近的一只怪狼,以前他探查结界时发现,仙人所设结界是外人不可以进入,里面的人却可以出去的。他伸手轻触面前空气,直到一处出现了水波纹,便知道这是边界,怪狼怒吼一声扑向那处,吴宗伦用力挥下,将那怪狼咽喉处生生砍断!
他又如法炮制,杀了另一只。剩下的那只见同伴被杀,竟然并不退缩,低吼一声,默默蹲了下来。
它大概知道自己看不见手执利斧的那人是因为结界的关系,两个时辰纹丝不动,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一狼四人就这么对峙到日上三竿,吴宗伦和刘海从昨晚到现在水米未打牙,都是又累又倦。大人还能坚持,两个小婴儿到了吃饭的点,张开小嘴便哭了起来。刘海忙哄了,念恩很快便停了,奇缘却越哭越大声,半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那怪狼听到婴儿哭声,耳朵竖起,却盯着面前白茫茫一片,半点也没有松懈。
刘海将桌上的茶水喂了两个孩子,念恩很快便又睡了,奇缘却扁着小嘴,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看着刘海蹲坐在桌上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吴宗伦用沾满狼血的手拍了拍奇缘的脸蛋道:“再哭我把你丢出去喂狼!”
刘海急了:“吴大哥!”
吴宗伦对他眨眨眼:“反正我们还有一个孩子,这个哭得厉害的只会连累我们,就不要了罢!”
奇缘哇得哭得更大声了点,见吴宗伦真的上来抱他,居然真的不哭了,闭上眼睛紧紧攥紧小拳头。
刘海一头黑线看着满脸得意的吴宗伦,压低声音道:“吴大哥,你吓这么小的孩子做什么,他哭是饿了,我……我也饿了。”
吴宗伦也精疲力竭,此时已经月上中天,他不知还能坚持多久,只是午夜过后又是一日,也是仙人约定两人要离开此处的期限了。不久,那结界随着日月交替,渐渐缩小至吴宗伦脚边,容不得他再心存侥幸。
吴宗伦回头道:“海儿,你不懂武功,抱紧孩子站在这里,相信我,我今天一定会带你们回家。”
刘海咬牙点头:“你要小心……”
吴宗伦踏出结界不过半步,那只看上去似乎已经闭眼小憩的怪狼竟然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他扑来。好在吴宗伦有所防备,手中利斧向着怪狼挥去,谁料这怪狼竟能侧身避开,比一般的练家子还要灵活!
吴宗伦虽有武功,却已经是强弩之末,那怪狼体型巨大,力气惊人,十分不好对付。
一人一狼缠斗在一块,不多时,吴宗伦利斧脱手,被那头狼迎面扑上去!
刘海惊呼一声,便跳下桌子去帮忙,却见怪狼突然哀嚎一声,一动不动地停止了攻击。
被压在狼尸下的吴宗伦疲惫不堪,连独自推开怪狼的力气都没有了:“海儿……”
刘海忙上前拖拽,两人合力,吴宗伦这才脱身。幸而他刚才为了防身,在怀中放了匕首,趁那怪狼扑过来捅入它的咽喉处这才脱险。
对视一眼,都有劫后余生之感。
正要起身,却见门口探出一只毛茸茸的脑袋,大概是血腥满地十分吸引虎,它一个箭步冲进走进屋里,竟是昨日那头白虎!
两人一虎乍然相遇,对望一眼,都是一惊!
那白虎最先走近,吴宗伦心中哀叹这次大概是在劫难逃,站在刘海身前握紧了匕首,那白虎原本径直向着刘海走去,见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愤怒地低吼一声,似乎是在警告对方。见吴宗伦没有让开的意思,就要扑过去,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婴儿哭声,它两耳竖起,迟疑片刻,抽动鼻子嗅嗅前方,认出了熟悉的主人的味道。居然温顺地慢慢趴在地上。
哭声是念恩发出的,他哭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再次沉沉睡去,手一松开,一直握着的树叶飘落在白虎跟前。
吴宗伦见这白虎又站了起来,低头去嗅那树叶片刻,转身低吼,回望两人,似乎是在示意:跟我来。
它回头见吴宗伦和刘海一动不动,气得龇牙咧嘴,嘶吼一声,站定不动。
吴宗伦见它表情丰富,似通人性,迟疑道:“你能带我们走出这里?”
白虎低吼一声。
“海儿,你还走得动么?”
刘海点头。
吴宗伦接过他怀中的奇缘,两人一个背,一个抱,互相搀扶着,将信将疑跟着那白虎下山。
走了一会儿,白虎嫌弃他们走得太慢,转头低吼一声,把身子伏地,甩了甩头,示意他们:上来!
两人已经累到极点,又见四周丛林中绿光点点,也不知多少猛兽蛰伏,相比之下,这白虎倒显得没那么可怕了。吴宗伦让刘海将绑着念恩的床单解开,在白虎颈上系了一个活扣,见它并没有反抗,便让刘海坐在前面抱紧奇缘,将念恩放在两人中间,自己跃上虎背,从刘海肋下抓紧“缰绳”。白虎见他们搞这么多花样,早已不耐烦,嘶吼一声,便向前飞奔而去!
月夜,虎背,四周密林飞一般后退。山上温度宜人,越向前,越觉得凉风阵阵,不多时,便见头顶有片片雪花飘落。
刘海开始时紧闭眼睛,待觉得虎背上平稳无比,悄悄睁开眼睛,转头见吴宗伦也是一脸惊喜,道:“吴大哥,我们居然骑在老虎背上,这是不是在做梦?”
吴宗伦用额头轻抵他的:“不是做梦。我们走时还是秋天,如今该是隆冬。看这雪下得这么大,我们已经离家不远了。”
待快到山下有人烟处,那白虎停下,待两人下来,对着吴宗伦怀中的念恩依依不舍地低吼一声,转身,奔向密林深处。
两人认出这里已经是六芒山山脚,便搀扶着向蚌壳村走去。
雪下的虽大,于氏却端了板凳坐在门前。她手上习惯性的做着编织的活,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可是雪天周遭安静地过分,她叹了口气,想起刘海,擦擦眼睛,发了会呆,又继续做活。
不过片刻,便听到柴扉开了,有人叫娘,声音越来越近,不但是刘海,还有吴宗伦!不是做梦!有人上前握住了自己的手。
她呆了片刻,一巴掌打在儿子后脑勺上:“你这个坏小子!怎么现在才回来!你不要娘了啊!呜呜……海儿……呜呜……宗伦……”半是伤心半是欣喜,大哭了起来。
“娘,我们两天没吃了,家里有饭么?”刘海搂住娘,哭了一会。听到孩子大哭,这才想起要赶快解决民生大事。
“哪来的孩子哭?饭是现成的,我去端。”于氏听儿子说饿,赶紧擦擦眼泪起身。
“娘,您先帮忙照顾孙子,我跟刘海去吃饭!”吴宗伦将奇缘递到于氏怀里,示意刘海放下念恩。
这两个沉甸甸的婴儿放怀里,把于氏惊呆了:“这……谁家的孩子?!”
“您孙子!”
于氏觉得心里一咯噔,还想再问。可是那两人已经奔向灶台了。也来不及盛饭,就着锅子便吃。
刘海见是米粥,便盛了一碗要去喂两个儿子。吴宗伦上前抢了:“你再吃点,我来喂!”
“没事,我不饿。”
于氏早就听到屋里动静不对,侧耳一听两人争着喂孩子,摇头道:“饭端来我喂,你们吃你们的!唉!造孽!怎么就饿成这样!”
她见两人饿了,也暂时没有追究孩子是怎么回事。端了饭才发现粥不冷。原来邵安细心,做完饭临走时怕她思念刘海又不及时吃饭,炉膛里故意留了些余烬,烧到这个时候饭还是温热的。
半蒙半摸地喂了两个孩子,她又等那两个人过来跟她交代一句,却听到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看来两个人真是累坏了。
她摸索着把婴儿放自己床上,又去给那两个大的盖了被子,这才回来哄那两个婴儿。“我的孙子?”这个消息实在太劲爆,她实在觉得有点消化不了!
!!
刘海和吴宗伦睡了足有半日才醒,还没起床,于氏已经坐在床头开始盘问了。
“说吧,孩子哪儿来的?”
吴宗伦忍不住插话道:“娘,您都不问问我们这些天去哪儿了?”
于氏哼了一声:“还能去哪儿?邵安都跟我说了,那县令大人是宗伦你的师弟,看中了你的本事,要你跟着他出海办事。可你怎么把刘海也带走了呢?!我……他长这么大……可都没离开过我身边。开始是说一个月就回来,可是这都三个多月了,我每次问邵安,他又含糊不肯说,我……我这几天老是做噩梦……还以为他瞒我是因为你们遇上什么灾劫回不来了……”她连日担忧害怕,今日终于有了发泄渠道,又大哭了一场才作罢。
刘海知道她害怕,便轻拍她后背安慰,犹豫地看了看吴宗伦,见他也是无奈神色,便知道两人编的那个故事版本是对不上这个邵安的版本了,他说不好谎话,只好以眼神向吴宗伦求救。
“娘,您看我跟刘海不是回来了么?您说对了,我们这次出海还真是遇上海难了,这俩孩子是同船一个水手的遗腹子,他是救了我们的性命才会身亡的,妻子又难产去世了,我便跟刘海商量着,收养了他的这两个孩子。大的起名叫念恩,就是感念救命之恩的意思,小的叫奇缘,是纪念我们这次大难不死,能与两位恩人结了这段缘分。 ”
吴宗伦这番话情真意切,语气诚恳,若不是亲身经历了一切,连刘海都差点儿要信以为真。
果然,读书人就是会说谎……吴大哥就是个大骗子!
浑然不知自己在刘海心中的信誉已经荡然无存的吴宗伦得意地朝刘海笑着点点头,老婆崇拜我吧?
谁料却得了个大白眼!
于氏听了,也是信以为真,擦泪道:“既然如此,今后这两个苦命的孩子便是我嫡亲的孙子。”
刘海道:“娘,我们又睡了半日,孩子该饿了吧?”
两人起身煮饭洗衣,吴宗伦身上那身血衣是彻底不能穿了,拾掇好了一切,喂好孩子,已经是下午未时,吴宗伦跟刘海跟于氏说要去袁县令那里报备事情,让于氏自己先吃饭。两人便有些忐忑地去了县衙。
守门的竟是邵安,见刘海他们两人回来了,忍不住当场便哭了起来。两人好容易劝住,邵安道:“吴大人,小人到了京城说是莆田县的衙役,竟连吴潮大人的门也进不去啊,只是递了信进去。幸而前几日吴潮大人亲自来了,现在就在县衙住着,听说您失踪还牵涉一条无辜人命,当场发怒,将袁大人发落一通。还说要派人进山去找您。”
吴宗伦心里一暖,又问:“吴夫人回去了没?”
邵安道:“也没回去。原本前几日已经打算放弃寻你了,可是见吴潮大人来了还派人再次上山寻人,她就继续住下,还说就是将这六芒山给铲平了,也要找到你。”
吴宗伦沉默片刻,对邵安道:“你带刘海暂且在门房那里坐会,我进去拜见恩师便回来。”
见刘海一副担忧神色,安慰他道:“我们既然一同来了,自然要一同回去的。我先进去拜见恩师,若他想见你,我自然叫你。”
他知道刘海不会让自己一人过来,便带他来了。可是刘海一介草民,又身份尴尬,若是跟他一起进入,恩师那里连番跪拜磕头不说,若是到了吴夫人那里说不定还会被牵怒一番。刘海这些天来受罪吃苦不断,他可不忍心让他再受苦了。
刘海眼眶突然红了,笑道:“我就在这里等你,你不出来我就不走。”
吴宗伦郑重点头:“好。”
两人依依惜别的样子把邵安酸得不轻,见刘海依依不舍看着吴宗伦的背影,心道:若是我也能找到这样对我情深意重的,便是折十年寿也没关系啊。啊呸呸,无缘无故咒自己做什么!
吴宗伦问了邵安吴大人的房间,仗着自己熟悉此地,便径直来了。有几个相熟的衙役见他回来,笑着问候,倒没有多惊讶的样子,可见吴夫人寻人都是用的自己人,也并未张扬自己失踪一事。
他径直来到恩师房间,那吴潮原本正在窗边读书,执卷许久却看不下去,正支颐犯困,听到敲门声,应了进来,便愣在当场。
吴宗伦进门便跪下请罪,吴潮扶他起了,听他讲了来龙去脉,只是隐去生子一事,只说遇到了上次的仙人,救了刘海和自己。
吴潮半信半疑,道:“上次官船被毁一事,也是这仙人所助么?我且问你最后一次,你可还有功名之念?”
吴宗伦摇头道:“学生早已厌倦官场,恩师其实恐怕也与学生抱有同学心思罢?”
吴潮一向不苟言笑,听了这话也笑了:“知我者宗伦也。只是天下之事,君子都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我若退隐,心也在朝堂,退与不退又有何区别?”
吴宗伦点头:“学生即使不退,心也在山野,所谓功名,有与没有又有何区别?”
吴潮长叹一声:“如此……为师知道了。其实近年来皇帝沉迷道家炼丹之术,又有别有用心之人敬献丹药红丸,惹得皇帝为了长生之术四处打探仙踪,你与那刘海获救之事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他顿了顿:“既然你已经没有功名之念,为师便将这件事一力承担下来,你也不要对外泄露遇仙之事了,只说是老夫救了你们便可。这些日子,你们都是狱中度过的。”
吴宗伦磕头:“谢恩师救命之恩。”吴潮要扶他起来,他却不愿,迟疑之后道:“歆意之事,学生还是从袁师弟那里得知的,学生愿受责罚,为师妹抵命。”
吴潮闭眼复又睁开,再次扶起了他:“孽缘罢了……我赠你玉佩本无此意,是那丫头自己领会错了,又叫袁弘也跟着会错意,你才有此劫难。况且她是得病夭折,不怨旁人。大概是命该如此,你我也都不要介怀了……”他虽是这样说,面上仍然现出极为哀伤的神色,令吴宗伦看了心如刀绞。
师徒二人正在叙话,有小厮报说吴夫人到。吴夫人进来见了吴宗伦就是一副快要昏厥的样子,到底忍住了,她遣散下人,揉捏了太阳穴许久,咬牙恨恨道:“趁你恩师在此,你这逆子……你便把临走那日的话再说一遍。不但说是不要功名前途,更是不愿娶妻生子,甚至还以死相逼。你如此不忠不孝,我正要去衙门告你哪,你倒还敢回来?!吴大人您给老妇人评评理罢,他一回来竟不先禀告自己母亲,天下怎会有如此不孝之人!”
吴潮才知吴宗伦第一时间竟是来看自己,却没有到吴夫人那里报平安,也觉得诧异万分。只是这到底是人家家事,他不好多说,便道:“孝字为先的道理,宗伦你难道还不懂么?”
吴宗伦便跪下道:“这次经历生死后,才发现母亲对孩儿其实关爱有加,以往宗伦以为母亲心中只有名利地位,倒是宗伦狭隘了。只是母亲若不能纵容孩儿这一次,便当作孩儿这次是死在狱中,没能回来罢了。孩儿以死明志也是被逼无奈,若再受逼迫,难保没有下次。您与孩儿一样的倔强脾气,自然知道孩儿所言不虚。”
吴夫人终于大哭起来,她原本自恃大族贵妇的身份,不愿歇斯底里失了体面,连日来恐惧担忧,加上这番话的刺激,竟再顾不得面子,上前打了吴宗伦几下,又退后几步,呼天抢地起来。
吴潮这几日早已听那吴夫人唠叨此事无数遍,也知道吴宗伦因刘海而不愿娶妻。见此便道:“你母亲三个多月来忍受了族人非议,也要留在莆田寻你,足见爱子之意。功名利禄,如过眼云烟,为师可以替你劝她看开些,但子嗣一事,事关人伦,为师倒要替他劝你了。”
吴夫人哭声立马小了点,等他的回答。
吴宗伦面色变换,最终下了决心,面向吴夫人道:“子嗣一事,母亲不用担心。宗伦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骨血。只是宗伦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孩儿已离了吴氏一族,今后孩子自然也是不入族谱的,有无子嗣都与吴氏无关,母亲为何还要管这些小事?”
吴夫人听他说“已经有了自己的骨血”就是一喜,听他质问,面上显出尴尬之色,哭也忘了:“这是什么话?便是你不再回去,难道孩子也不回去认祖归宗的么?!况且你妹妹如今虽是才人,说不准哪日就要晋身。就算嫡亲的兄弟不在,也要有嫡亲的子侄帮衬才是。”
吴宗伦见她带着泪痕又笑了,忍不住叹气,吴潮也上前道:“吴夫人说的虽然有理,可是据老夫所知,如今朝廷局势不稳,宗伦既然无心功名,吴氏便能留条退路,也未尝不是好事。”
他的这一句“局势不稳”相当有分量,吴氏虽然名利心重,也是懂得进退的。见吴潮这样说,心也凉了大半。迟疑半晌,对吴宗伦道:“起来,带我瞧瞧你的骨血去!”
吴宗伦深知自己母亲的脾性,若教她见了那两个孩子,又信了是自己孩子,恐怕立马就能下手去抢。
“母亲要先答应我三个条件。”
吴夫人觉得血直往头上涌,她只是想看一眼自己孙子居然还有条件?!罢了!暂且忍了,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一是今后不再逼我娶妻生子。”
“若你已经有了子嗣,我自然不逼你。”
“二是,若无刘海,便无这孩子。母亲心中不可再因为孩儿不孝而迁怒于他。”
吴氏琢磨不透这话什么意思,因急着见孙子,便道:“你这次既然也连累他差点丧命,我便暂且不追究他拐带。这孩子……怎么会跟刘海有关?”
“三是母亲将刘海视作孩儿的伴侣,这自然也是他的孩子。这孩子今后姓刘,当然与刘海有关,却与吴氏无关。 ”
吴夫人喉咙发堵,想拒绝这条。又怕真的拒绝了,若是这不孝子趁着自己不在又搬到别处去,自己这辈子怕是都见不到孙子一面了。
咬牙道:“都应了你又如何,孩子现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