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秋城之秋》牧青

12、12

　　秋城小学其实很小，学校操场上连一条正规的跑道都没有，最多只能算是一片水泥浇筑的空地，有十几个孩子正在跑步呢，我有些奇怪的看着那些孩子，郑主任像是看出了我的奇怪，跟我解释说：“他们在训练呢，这是我们学校的田径队，省里拿过名次的。”我连忙点点头，又看了看那些孩子，他们穿着并不统一的外套，一个个的也都又瘦又小的，一点也没有田径队的样子。
　　教学楼有四层，但是只是很小的一栋楼，绿色的外墙皮已经斑斑驳驳了，郑主任推开玻璃门，玻璃门发出了金属撞击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刚一进入教学楼就明显感觉到了一阵阴森的冷风，一层的大厅其实不大，左侧的一面大镜子几乎覆盖了一整面墙，我们走过去的时候，我心里都觉得有些发麻。郑主任还在给我介绍：“我们学校不光是有田径队，还有绘画班，以前还有过舞蹈班。”我点点头，虽然我不知道对于这样一个小城镇里的学生而言，课外兴趣班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意义。
　　郑主任继续说：“叶老师就是以前舞蹈班的老师。”我有些意外，我知道小姨学过舞蹈，但是妈妈说那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小姨竟然能用这个本事找到一份老师的工作么？
　　郑主任一边上楼一边跟我们说：“其实叶老师人挺好的，虽然不怎么爱说笑，但是跳舞很好看，教的也很好，学生们都挺喜欢她的。”我跟姐姐两个人跟在她身后，听着郑主任说话，她说：“她是外乡来的，不知道是哪儿的人，她自己也从来没有说过，在我们学校教了七八年的课。听说她还有一个女儿，后来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看了姐姐一眼，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我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抖得厉害，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紧张害怕。
　　我问郑主任：“那小…那叶老师是什么时候辞职的？”郑主任回头看了我一眼：“5月，95年5月。”5月，距离小姨失踪还有两个月的时间，那是不是说小姨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失踪”了？姐姐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她伸出手将自己的长头发别到耳后，那个动作原本应该是美极了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从中看出了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
　　看来姐姐已经做好准备去接受所有好的或者不好的事实了。
　　郑主任带着我们一直到了四层，四层最角落里的一间教室就是所谓的舞蹈教室了，现在这间教室已经完全闲置了，屋里很暗，郑老师打开灯的一瞬间，我几乎能看见漫天飞舞的灰尘，郑老师又走到屋里把两张窗帘都掀开了，屋里这才透亮一些。我这才看出来，这教室其实只能算是一间屋子而已，地板上堆满了大小的纸箱子，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郑主任指了指靠门这边的墙壁说：“上次忘了给你看这几张了。”
　　我顺着郑主任的手指看过去，原来那上面挂着几张照片。姐姐的目光也被那些照片吸引了过去，我走到她身边跟她一起看，最门口的那一张看上去很新，十几个学生围在一个老师身边，那个老师苹果脸、不太高，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郑主任走到我身边跟我说：“这个是小田老师，前两年省里派来的舞蹈老师，教了一年多，去年回老家结婚去了。”我点点头，又看了看旁边的照片，也是合影，但是年代就遥远多了，那个时候特有的昏黄色的背景，还有鲜艳的稍微有些俗气的配色。
　　郑主任指着照片里最中间的人说：“这个就是叶老师。”
　　我只看了一眼，对，是小姨。徐婆婆说的没有错，姐姐跟小姨确实有些像，只不过小姨看上去更加古典美一些，不像姐姐那么“西化”。
　　我想拉着姐姐来看，但是却看见姐姐愣愣的站在另一幅照片面前，我疑惑的走过去，这张照片里只有两个人，是小姨跟一个男人的合影，那个男人我没有见过，但是小姨笑得很开心，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事情。我又看了看刚才那张合影，那里面的小姨却是一个冷美人。
　　姐姐想要转过头看着郑主任，但是眼睛却半寸也挪不开：“这个人是谁呀？”郑主任走过来哦了一声说：“这个呀，这个是秋城很有名的一个人，唱歌的，叫梅远帆。”
　　梅远帆。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他是孟艺的师傅。
　　“参观”了舞蹈教室之后郑老师准备带我们去办公室看看小姨的资料，我心里很高兴，急忙跟着出来了，但是姐姐却彷佛完全被那张照片吸引了，我跟郑主任叫了她两声，她才终于跟了出来。郑主任笑了笑说：“那张照片是很珍贵的，要是叶编辑喜欢的话，等你们再来的时候我看看能不能再洗一张出来。”我急忙问她：“您这儿有底板么？”郑主任笑了笑说：“我要再找找才行，不一定还留着的。”这句话几乎消磨了我多一半的侥幸，我只好无奈的笑了笑。
　　郑主任翻出了许多小姨当年留下的照片，我一张一张的翻着，其实大部分都是毕业合影，小姨似乎永远都是冷冰冰的一张脸。郑主任给姐姐找出一份档案夹，跟姐姐说：“当时的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那个时候我才刚来小学没多久，档案里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听以前的老师们说，叶老师是因为要躲什么人才辞职的。”我惊异的看着她们，这件事比我能想象到的又更加复杂了一些。姐姐问她：“躲什么人？”郑主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郑主任把档案夹给姐姐看，我想了想问郑主任：“那叶老师辞职之后，还有没有过她的消息？”郑主任想了想摇摇头：“那之后我就很少见到她了，应该是离开秋城了吧。”郑主任说完这句话苦笑了一下：“那年秋天实在是发生太多事情了，真的没有什么印象了。”我点点头，都已经十六年了，我原本也没有侥幸她还能记得什么。
　　姐姐还在看档案，脸色变得很难看，我凑过去问她怎么了，姐姐将档案交给我，自己问郑主任：“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