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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皮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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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偶人
楔子
你真的要离开我?面前的白浅面无血色、眼睛泛红,低沉着嘶哑的嗓音问我。
白浅,我们终是缘分太浅,我耗尽了近乎半生的时间不曾得到过你的真心,所以,我真的累了,累到不得不放开那只我原以为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
看着我一步一步离他渐行渐远,他低吼了一声,俯身捂住麻木的胸口,嘴角却是一抹倔强的不甘,你是我的,瑶儿,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你永远别想离开我。
可已走入绝境的伊人却再聆听不到这看似美好的话语,只飞蛾扑火一般走向毁灭。
一、南国
彼时的我年芳十六,正值豆蔻年华,美丽的不可方物,心中也充满着少女的所有幻想。和许多妙龄少女一样,我的心里也有着一个人,他有着英挺俊朗的外表,一身白衣浅笑,温润如玉的性格就如一缕春风时刻撩拨我的心田,我总是偷偷在无人的空地上小心的掸开地上的尘土,小心翼翼、一笔一划的写下他的名字,白浅。之后一脸幸福的傻笑,放佛没有什么比这更让我心满意足的事情。
每每这时,阿蛮会冷不防在我头顶的树枝上出现,然后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嘲笑我这个痴情种。而我总会因为被偷窥了隐私红着脸背对着她,作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这时她就会嘻嘻哈哈的从树上跳下来继续逗弄我,末了打了个哈欠说,如果真喜欢他,就该跟他游遍大江南北,去看看江南的花红柳绿,品尝甘美的西湖龙井,赏完了北方的雪花飞舞,再去体验下大漠的凄美荒凉。这时你会发现,不管身在何处,身边总有那样一个人朝夕陪伴、同甘共苦,那才叫个诗情画意、郎情妾意的,懂么你。
看着阿蛮一脸腻歪的样子,我好奇道,说的头头是道的,难道你经历过?
阿蛮摇了摇头,非也非也,虽然我没经历过,我爹娘却经历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说完还做出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状。
阿蛮不知道的是,其实我早就想过跟他离开这里,去周游他以前游历过的地方,但是,南国却也是我的家,是他给我的一个家。
时光倒退。记忆中那是一个初冬的早晨,我在一片茫然不觉中睁开了双眼,眼前影像渐渐清晰后我第一次看到了他,那个后来让我心碎一生的男子。他静静地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一袭白衣衬出他卓尔不凡的气质,冬日的夕阳透过窗把他的身影拉的老长,暖暖地余晖照在他长而细碎的眼睫毛上,瞬间有种暖洋洋地液体流淌在心间,多么一个安静萧肃的男子。
我咿-了一声,他立刻正过身来看我,带着一丝惊喜又不可置信的语气说,你醒了,你终于醒了。说着就把我扶了起来,当他温暖的大手抚上我冰凉的手臂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人都融化了的感觉,面孔热热的,异样的感觉在周身徜徉。
后来我才知道我已经昏迷了半年之久,甚至他以为我永远不会醒来了。但我福大命大,竟然昏迷那么久突然在一个冬日的黄昏自己醒了过来。只是醒来后的我什么也记不得了,于是到了寂静无人的夜晚便缠着白浅给我讲我爹娘的故事,白浅不愿我劳心乏力,只是说我的父母在荒郊野岭遭到了狼群袭击,已经离世。而他在头狼快要吃掉我时,把我救下,因为经受了不小的惊吓,我在与狼搏斗时又不慎滚落山坡,体内的气息大乱,适才半年不省人事。可我听白浅讲这些事情的时候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但是我记着的却是白浅给我的温暖,以及与他一起在这南国渡过几个春夏秋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却从不厌倦这平凡的日子,甚至想,如果能永远这样心便足矣。
虽然我满足于这样平淡无奇的生活,但却察觉到白浅的淡淡忧郁,每当听到他深夜辗转不寐的轻声叹息,我都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直到我站在他面前夺过他手中正酣然吹奏的长笛。
他侧脸看着我,嘴角抬起一丝微笑,瑶儿,别闹了。
要我还给你也可以,我玩弄着手中长笛,眨眨眼睛,条件就是你要带我去中原,去宁国。
白浅的身子明显颤了一下,深邃的眸子后闪过一丝不快,好看的眉毛也皱了起来,好似想起了什么糟糕的回忆。接着,就是无声的叹息。
我心中一动,看来我是对的。不知多少个夜里,我偷偷跑到他门口,都能听到他说梦话,口中正是这两个词,中原、宁国。
那是白浅日思夜想的地方,亦是我向往之所。能让白浅念念不忘的地方,一定是他的故都,既是故都,我一定要去拜见,看看是什么水土养育了这样的白浅,我心中深爱的白浅。
白浅收回思索良久的目光,长长地叹了口气,中原也曾有我的故人啊。
我不知他口中的故人是谁,但他委婉的拒绝反而激起了我的反抗。在那个炎热的夏日,等到日头最大最毒的时候,我毅然走到了外面,接受阳光的暴晒。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慢慢我感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融化似的,整个人也快被撕裂的感觉,就在快挺不住的时候,白浅终于在悬崖之巅找到了我,发了狂一样把我横抱起来,对我怒吼,你身体素来喜寒,这样暴晒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这还是白浅第一次对我发怒,一路把我抱回家中,向来温和的他真的发急了,不避男女之嫌把我周身衣服解开,将我浸泡在凉凉的冰水里,而我就像沙漠中濒临死亡的旅人找到了一片绿洲,浓浓的寒意褪去了我滚烫的体温,我渐渐地恢复了意识,想到我的身子已经在他面前一览无余,心就不由高兴的颤抖,这一刻,哪怕就算死了也是值得。
我的身体向来喜寒,只有在凉凉的冰块旁才有一丝丝安心的感觉。所以我的夏天最难捱。所以白浅救我的时候说,如果能活过来肯定会在冬季苏醒,过了冬季就凶多吉少了。
经过了这一次,我明显感觉白浅对我更亲密了,时刻的体贴入微,让我沉沦在他的温柔乡不能自拔。只因那时我还不明白,那只是骤风急雨到来前的一抹平静。
一日我正逗弄着屋檐上的一只喜鹊,却见白浅走了过来,递给我一条漂亮的新裙子。我正纳闷的想今天是什么节日时,却听他淡淡的说,出远门,要换上一套好行装。看着我诧异的眼神,他嘴角又露出那抹淡淡的笑容说,你不是一直想去宁国么,我们明天就走。
二.宁国
日思夜想的梦终于成真了,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我已被大街上的花红柳绿、琳琅满目吸引住了。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吃了许多不曾尝过的点心后我心满意足的坐在石阶上说,你该早点带我来,宁国可比南国好玩多了。
看我这副吃多了走不动的懒懒样子,白浅微微皱了下眉,微笑着说,这点东西就把你打发了,真想象不到你看到我家里那些奇珍异宝、山珍海味会是什么样子。
他家里?我愣住了,白浅从来不跟我提他家里的事情,从前我偶有问起,他都情绪不悦,所以我从来也不敢再问,今天他怎么自己提起来了?看到我愣愣的盯着他看,白浅自知失言,沉默良久,最终轻轻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来宁国有些时日了,我日日缠着他陪我逛街,给我买好玩的东西,他都报以微笑,一一答应。想来也只有白浅会这么宠着我,宠到我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步。
泡在温热的洗澡水里,我软磨硬泡叫他进来帮我搓背,叫了无数次后他终于被我磨不过,走了进来。我却趁他不备肆无忌惮的从水里站了起来,赤裸的身体正面对着他,他来不及躲闪,眼神瞬间迷乱,不知如何招架,只责备我,胡闹。我却不管不顾,脸上虽然也热辣辣的,还是小声嘀咕,又不是没看过。他脸上也泛起红晕,随手拿起一条毛巾胡乱裹住我的身体说,以后不许这样。可我没打算放过他,只轻轻一倒就躺在了他的臂弯里,像只小白兔惹人怜爱,他刹那间失神,灼灼地看着我的眼睛,头一次我们离得那样近,近得我听得到他均匀又有些粗重的呼吸声。良久,说道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跟她很像。然而,我期盼已久的吻却始终没有落下来,他只轻轻拍了拍我的背说乖。
他终于承认了,他口中的她,他以前提到过的故人,想必都是一个人吧,是哪个幸运的女子曾经得到了他的心却又狠心把他独自抛弃在孤独长夜里?
我心里很酸楚,却只恨自己不早点认识他,不让他那寂静长夜被孤独吞噬。可我一厢情愿的心疼终化成万般愤怒。
一个清晨,阴雨蒙蒙,没了平日的嬉笑,也没缠着他去逛街,只呆呆地看着他手中一纸皇书。
他就在我面前一字一顿说着,瑶儿,我已经照顾你很久了,可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早晚都会分开的,现宁国广纳天下美人,以你的姿色中选绰绰有余。我相信,你进宫是个很好的选择,会比在我身边过得好。
他的每一句话宛若刀尖剜着我的心,那个温柔待我的白浅到哪去了,现在毫不顾忌的说我是他累赘的人,他还是白浅吗?我血气上涌,一碗茶水使劲的泼到他头上,哭着跑出房间。
外面的雨下得正大,我就这样在雨中走着,不知不觉,因为我的心里同样下着倾盆大雨。白浅,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既然你这样说,我定不教你为难,我去就是。
三.入宫
排在几排美人身后,是低头丧气的我。此时我心中想的不是享受宫中荣华富贵,承泽君王恩宠,而是从前与白浅朝夕相处的时光。可他留给我的只有一个决绝的背影。一声珍重彻底让我心如死灰。
殿堂上众美人都在期盼高高在上的王把流转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而皇椅上那个王,狭长的眼眸掠过一排排美人,那样迫切,又隐隐带着一分期待,比起选美人,却更像在找东西。我偷偷打量他,却发现他竟然和白浅长的很像。同样的气宇轩昂,面容英俊,但他眼神里却多了一份魄力,不似白浅那般温柔。他的眼神游走过来时,我还在观察他,揣测他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却恰好碰上他的双眸。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的眼神明显亮了,带着一丝不可思议,连他身边的明妃都不禁发出了啊的一声,我感到他灼灼的眼神逼得我无处可逃,只得偏过头躲开他的眼睛。
其他美人看到这一幕不免吃起醋来,个个用眼睛瞟着我。我不以为然,既不是自愿进宫,也无所谓这些恩宠。可偏是这样冷冷的我得到了王的注意。
当晚我便住进了孚清宫,得到最好的赏赐,最好的待遇。只是让我惊奇的是连我身边的四个侍女名字里都带瑶字,我的封号也是瑶妃。
王抬起我的下巴,眼神有些痴醉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瑶儿,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说着他的唇就那样落在我的唇上,用力的蹂躏它,让我快喘不过气来。意乱情迷中,我以为压在我身上的人是白浅,便热烈回应着他,但他身上的气息又明明不是白浅的。那气息多了一些粗犷豪放,多了一些征服的蛮力。我猛地清醒过来,推开他,对上他一脸的错愕,是不是我弄疼你了?他担心地问。我摇摇头,拿起了酒杯说,王可与我喝几杯?说着我饮了一口杯中的甘霖。
他笑了,夺过我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说,别叫我王,叫我苏林。
这一晚,我为他倒下一杯又一杯酒,他也来者不拒照单全收。蓦了,他喃喃道,你不是她,她没有那么好的酒量。是啊,苏林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我却丝毫未醉。但原因不在于我酒量好,只是我用了醒酒咒,南国的人谁不会这点把戏,我心笑道,不闻就里的外人则都称南国的人普遍会邪术。
我披上外衣,走进了深深的暮色中,黑夜漫漫,没有尽头的宫殿却吞噬不了心中巨大的悲伤。我抱着双膝将头静静埋在里面呆了许久,远方似有若无的传来那再熟悉不过的笛声,白浅,你在哪,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我在喃喃中醒了过来,感觉嗓子火辣辣的疼,眩晕中一双大手把我扶了起来,口中被注入一股清冽的甘泉,扑灭了咽喉处熊熊燃烧的火焰。我旋即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生着病还在思念的人,而是宁国的王,苏林。
他不但不在意我晕倒时叫着别人的名字,反而对我更加宠爱。初来宁国时我贪图美食,白浅曾承诺过带我吃遍宁国的山珍海味,而现在这个承诺却是另一个男人兑现的。他爱极了我吃东西的样子,总是一脸宠溺的看我咀嚼食物,双手不住抚摸我一头青丝。可我偏那样不解风情,歪歪头一脸不耐烦地说,摸什么摸啊,我又不是狗。
苏林总是以笑解除尴尬,真的带我吃遍了宁国的山珍海味,赏遍了天下的秀丽风光,有时我不得不打心底佩服他对我极佳的耐性,陪我渡过了几个春夏秋冬的漫长时光,却从不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渐渐地,他习惯了我在夜晚的梦话中依然叫着白浅的名字,却始终不曾问起,而我竟也习惯了他的陪伴,每次在对他大呼小叫的任性过后看着他处变不惊的脸,慢慢地恢复平静。
有时我在想苏林也许就是这样软弱的性格,但我错了,一次偷偷看到他处决罪臣的英明果敢后,我才明白,他的隐忍与谦让只是对我一个人而已。
这样的爱护让我沉迷,甚至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已经爱上他了,但只有一瞬间。帝王专宠却让宫里的闲言碎语遍地开花,宁王痴迷瑶妃是因为瑶妃是南国人,擅长邪术,迷惑君心,这些绘声绘色的说法以讹传讹,变得越来越难听,甚至都惊动了我入宫前颇受恩宠的明妃。
御花园里的偶遇,当明妃经过我身边时从鼻腔里哼出的一声贱人,高傲冷漠的目光中却分明写着嫉妒和恨意。
想起一日我也是在御花园里散步,在假山背后听到了苏林和明妃激烈的对话。明妃的话语中也带着今日的愤怒,狠狠地说,苏林你别忘了,当初如果不是我帮你登上王位,怕是如今宁国的王该是你大哥苏劫。又怎么轮的上你跟那个小贱人在这风流快活呢?
苏林对她的话有视无睹,只是说,后位、钱财,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但只有一点,我绝不许你伤害她。
我绝不许你伤害她。这句话在很久以后我依然记得,它饱含了一个男子多少动人的真情实意。甚至连明妃都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怔了一下,但依然不依不饶,你之所以对她好还不是因为她像平瑶,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她!
不要再提平瑶。他摇摇头,红着眼睛说,她根本一点也不像平瑶。苏林的嘴角扯出一个忧伤的笑容,平瑶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瑶儿心性单纯、敢爱敢恨,她们明明长着一样的脸,却有着各自独特的性格。起初他也因为她长的像平瑶对她青眼有加,却屡屡被她的毫不在意挫败,她甚至毫不顾忌的在梦里叫出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想毕那曾是她的心爱之人。
我看着苏林的脸沉静而忧伤,心里却不住泛起酸楚。原来,他对我的好最初都是因为另一个女人。
四.明妃
虽然我不爱他,仍接受不了这样的真相。以至他万般哄我,我都无动于衷。直到他叹了口气说,我要亲自率兵打仗,你乖乖等我回来。说完他把随身玉佩戴在我的脖子上,凝视我良久,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这是我入宫后苏林第一次离开我。胸腔里竟泛起一丝想念。我闭目养神,泡在冰水里,仿佛只有包裹在浓浓寒意中才能安心。
冷不防一双手抚上了我的长发。苏林,说过多少遍啦,不许总摸我的头发!我说道。看似嗔怒的语气中其实夹杂着一丝甜蜜。
真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摸你的人并不是王。身后的明妃用手狠狠撩拨了一下我身旁的水,脸上的神情鬼魅而嚣张。
这是什么劳什子水。明妃的手迅速的从刺骨的巨大寒冷中缩了回来,嘴里咒骂着。
甚至不给我穿起衣服的时间,周身赤裸的我被带到一间点燃重重炉火的屋子,明妃站在屋子中央,挥手避退了屋中宫人。
接着她一步一步走向了我,那双曾为宁王斟满美酒的葱白玉手此时正狠狠掐在我的脖颈上,力气之大把我勒的喘不过气来。要杀我?我目光不屑地冷笑着看着她。
哼,明妃鼻腔里重重的一声说,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手中的火把离我越来越近,我的每一寸肌肤都感染了这热量,周身温度越来越高,那种感觉跟从前我为了向白浅抗议,跑到悬崖上暴晒那次一样。只是这一次,不会再有一个人疯狂的把我抱起来避开这要命的高温,然后骂我这样你会死的知不知道。
看着我头上滚滚汗珠,嘴唇发白的样子,明妃把火把抛到一边。在你死前,给你讲个故事当陪葬。她冷笑着说。
多年前,宁国的王生病身体垂危,临死前把皇位传给了大儿子苏劫。而小儿子苏林早已勾结叛臣,在宫殿外逼宫。从小跟两兄弟一起长大的宫女平瑶不愿见到两人手足相残,帮助苏劫逃到了宫外。就在他们刚跑出宫殿不久,遇上了一群高手,将他们团团围住,你猜这两个根本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着了?明妃露出慎人的笑容看着我问。
我心突然一寒。明妃的嘴贴近了我的耳根,平瑶死了,是我让他们杀死她的,她死的真的很惨,眼珠子都被挖了出来。
我浑身僵住了,颤声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怪只怪他们兄弟二人都只爱她一个,却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明妃狠狠地说。
所以你为了得到苏林的心,帮他一起叛乱,又杀死了他最心爱的女人?我问。
明妃瞥了我一眼说,你只是猜中了开头,却猜错了结尾。我是帮他一起叛乱,但我爱的人却是苏劫。我诧异。她不理会我难以置信的目光,接着说,我以为让苏劫做不了王,没有其他女人跟我分享他,他就会永远属于我。但是,明妃目光变得更加犀利,他宁愿跟那个小贱人离开皇宫也不愿跟我在一起。
我不知道她和苏劫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她怨恨的眼神,压抑不住的悲哀,想必当初是受到怎样一番义正言辞的拒绝才引发的仇恨。
原来是你杀了平瑶。我和明妃都愣住了,一起转过头看见了苏林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他声音充满颤抖,还叫人挖出了她的眼睛,你真的是蛇蝎心肠。
明妃痴笑着,整个人都癫狂了起来,大声叫道,她什么都好,随便做一盘点心你们都抢着吃。而我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烧酿的酒他却闻都不闻一下,生生地倒在了地上,还说这种酒就是祭天地的。她在你们眼中什么都好,无论我怎么努力都不如她,那既然你们都爱慕那双丹凤眼,我就偏要把它挖出来。说着,她的泪顺着脸颊不住的流下来,划过嘴角,依然狂笑着。
明妃疯了的传言就这样传遍了宫中每个角落,宫里的消息总能像蔓延的野草一样止不住的疯长。苏林将终日失神落魄的我揽在怀里心疼地说,以后我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
嗅着他身上的温暖气息,我感到了一丝安心。但他不知道我的失神并不是因为明妃,而是因为白浅。
前几日一个宁静的夜晚,刚和苏林用过晚膳的我回到自己宫里,却是一片漆黑。慕瑶,怎么不掌灯?我微微责怪道。
屋中无人响应,然后我便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脸庞,对我轻声浅笑。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瑶儿,你已经得到他的心了是么。白浅抚摸着我的脸,他的手冰凉,脸上的笑容也是那样清冷,嘴角还带着一副不屑,冷冷的态度把我见到他的喜悦转为了平淡。
没有重逢的快乐,他的手使劲的攥着我中指的骨节,全然不顾我的疼痛,而这痛让我头脑无比清醒,以至于只字未差的记住了他的话。瑶儿,杀了明妃。
还来不及分析白浅和明妃有何仇怨,在我浑浑噩噩的状态下,苏林却先忍不住了。他以明妃得了失心疯,差点失手杀死瑶妃为由赐死了明妃,然后安慰我说,不要怕,她再也不能害你了。那个夜晚苏林的吻密密麻麻洒落下来,落在我的锁骨上、脸颊上、嘴唇上。芙蓉帐暖,他把双手插进我的秀发里,带着粗重的喘息声说,我要把这世上的一切都给你,因为我爱你。
但被他压在身下的我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白浅。我既渴望他来找我又怕他来找我。可是,该来的总会来。当白浅无声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我宫里,对我说出一句话时,我整个人都乱了手脚,心情复杂不堪。他说,杀了苏林。杀了他,我就带你离开这。如果他只单纯的说要带我离开,我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而此时,他却要我杀了苏林,杀了那个对我用情至极的男人。
我的心纠结许久,终于在苏林的酒中下了毒。当他眉目含笑的喝下我亲手递给他的酒时,我的心竟然有说不出的痛。如果我的所有渴望只是白浅可以带我走,那现在目的达到了,我该高兴这一切的发生,但看着眼前痛苦挣扎的男子,泪水却止不住的流。
我不要你死,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顾一切的扑到苏林身上,双手抹掉他嘴角流淌的血液,紧紧地抱住他。
苏林也紧紧抱着我,拼了最后一口力气说,瑶儿,我以后再也不能保护你了,你要好好保护自己。他的手不住的抚摸我的发,这一次我没有像以前那样不耐烦,我宁愿他永远这样摸我的头,我再不会烦,只要他不要离开我。我的泪不断滴落在他的脸颊上,他最后轻轻说了句,我爱你并不是因为你像平瑶,只是因为你是你。
苏林死在了我怀里。死在了我自己编织的巨大梦境中,那个梦境中是我和白浅手牵手的快乐结局,却不曾想,那个一直牵着我手说要给我一切的人却是苏林。
五.皮偶人
夕阳的余晖把我定格在房间一角,前来禀报消息的慕瑶把手中的书递给我说找到了。阿蛮的速度确实很快,我要她在南国找的书这么快就找到了。
打开书的扉页,看着眼前的几行字顿觉刺眼,我不禁吸了口凉气。
将一具死人皮肤完整剥下,里面放置千年寒冰填充,悉心养殖,数月之后将制成一皮偶人。
我合上书,静静地等待夜晚的降临。
你终于来了。我把炭扔到一旁的火堆中让它烧的更旺,熊熊火焰也照亮了白浅那张英俊的脸。
我该叫你白浅,还是苏劫?我轻笑着问他。
他的眸子闪过一丝惊讶,垂下目光低声说,你都知道了。
良久,他叹道,当年他和平瑶逃出王宫后,他想带她隐姓埋名、远走高飞,再不回来。谁知平瑶拒绝了他并告诉他自己喜欢的人是苏林。她只是想把他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就回去找苏林。可是平瑶却永远回不去了。
面前的苏劫恶狠狠地说,是明妃派人暗杀他们,还残忍的挖出了平瑶的眼睛。而若不是苏林谋反,一切也不会发生,所以他恨明妃,更恨苏林。
可苏劫不知道一切悲剧来源于明妃对他的一片痴爱,也是因为这个明妃只是让人杀了平瑶,却不杀苏劫。
看着苏劫抿了一口我给他的酒,我站了起来继续说,所以你想报复他们。你逃到了南国,利用邪术造了一具跟平瑶长得很像的皮偶人,甚至还把平瑶的眼睛安在了她的身上,让她回到苏林身边帮你复仇。我笑了,眼泪却不住的流下来,怪不得他们都是这样迷恋这一双眼睛。我的胸腔中又好似有东西融化了。
白浅,亦或苏劫,多少年来我想得到你的心,我以为我的爱会感动你,可在你眼里我只是一具皮偶人,一个复仇工具,仅此而已。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爱用错了地方,是我辜负了一个真心对我的男子。一个爱我只因我只是我的男子。
看着我亦步亦趋的走向火堆,白浅嘶哑着嗓子问我,你真的要离开我?我沉默无言,却没有停下步伐。
他想抱住我,却没有力气,酒中的麻药足以麻醉他,他唯有捂着胸口在我身后说,你是我的,瑶儿,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你永远别想离开我。
可我已经走入火堆之中,再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感觉身体里的东西源源不断融化成流淌的液体。
心中默念,来世不做皮偶人,愿先认识的人是你,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