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化》扬琴

24、Chapter 24

　　天早就是全黑的了，小镇会所里的喧嚣和宁静对于这世上的其他角落而言，并没有任何影响。甚至不会有人注意到，就在刚刚，有一个女人被人强行带走了。

　　所以当被交完罚金的陆彦沉赶到这个边缘小镇的时候，一切似乎都来不及了。

　　人的一生有近百年，人的一天有24小时，而现在，距离林渺失联已经过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午夜十二点，生死时速。

　　夜，荒凉且浓郁。

　　你会在哪里？

　　现在安全么？

　　满脑子都是这两个问题的陆彦沉，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小镇打转。小镇仍旧还是像以往一样，波澜不惊到没有一点不同。只有陆彦沉这一个外乡人，在急切地寻找。

　　他穿过奔流的河水，车轮几乎在石板桥上飞起来。漫天的绮丽灯光和孩童的啼哭声周旋在他的身边。

　　这一刻，他像一个亡命之徒，不顾一切地往顾牧之最后圈定的地点而去。

　　你会在那里吧？林渺，好好活着，等我。

　　两个小时后，他在目的地前一百米停下了车子，独自摸着夜色走了过去。他看见一个破旧的工厂，

　　微弱的灯光从工厂的铁门里窜出来。在沉沉的夜色里，除了他的呼吸声，他居然听不见一点杂
　　音。

　　也许……工厂里没有人。

　　也许……是隔音效果做的太好。

　　无论是哪一种，陆彦沉都想知道，在那个黑屋子里到底有没有他想找的那个人。他屏息走过去。

　　碰！

　　手肘与脊背的撞击声，带着猛烈的痛感砸在他的身上。

　　“HEY，YIN，抓到一只老鼠。”出来放水的外国大汉高兴地把陆彦沉扛起来，他敲了敲暗黑色的铁门。

　　门从里打开。被叫做YIN的工字背心肌肉男挡住了视线，等到他回头的刹那。

　　那被遮蔽的昏黄色的灯光立刻直射过来。这里的一切变得更明亮，包括那个身抵墙壁，表情倔强的女人。

　　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灯光下的女人背过了身体。她的波浪大卷覆盖在她的背上，她的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有着深浅不一的颜色。

　　他们打她了。而她不愿意这样的自己被陆彦沉看见。

　　“你认识他么？”林渺的脸被硬生生掰向陆彦沉的方向，她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嘴巴里飞速地说：“不认识。”

　　被人称作YIN的男人，笑了。“带过来让她好好看看。”

　　陆彦沉被拉到林渺的面前。YIN扯着林渺的头发。她被拖曳到陆彦沉的面前，四目相对。

　　林渺摇头，用几乎漠然的眼睛看着陆彦沉，吐字，“不认识，没见过。”

　　陆彦沉瞳孔收缩。

　　林渺咬唇，小动作被陆彦沉尽收眼底。他反抗的动作归于平静，连同想说的话都一并吞掉。
　　他知道，她在救他。

　　“哪里找来的？”YIN问钳制着陆彦沉的那个外国男人。男人指着陆彦沉，回答：“就在外面。”

　　林渺紧张地咽下一口口水。

　　YIN抬着下巴，目光锐利地盯着林渺，对同伴说：“去外面搜搜看，仔细一点。”英文单词从YIN的嘴巴里蹦出来，林渺手心发汗。

　　出去找的人很快回来，知道林渺撒谎。

　　他们很快搜索到林渺和陆彦沉的关系。

　　“臭.婊.子，骗我们？”YIN生气地抬脚，军靴踢在林渺的肋骨上，她整个人往后倒，嘴角也沁出了血。

　　陆彦沉奋力挣扎，四五个彪悍的男人压制着他。陆彦沉怒吼，在这一刻，所有的担忧所有的感情全部爆发。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也只能干.倒几个男人。现场人数太多，他总是站起来又被打趴下。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他们的关系，至少，林渺和这个中国男人之间的感情是深厚的。

　　可是林渺却低低地笑了，她猛地看着陆彦沉，“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打不过他们，你还被他们抓住，你简直是我见过的最蠢的人！”

　　林渺使用最严苛的英文单词，用最鄙夷最愤怒的声音，当着这么多人骂陆彦沉。

　　她撑着柱子站起来，一步一个踉跄地走到陆彦沉身边。外国男人看好戏，都看着林渺。林渺走过去，随手拿起一个砖块，往陆彦沉的肩膀上砸。

　　她吼叫：“你又是来看我笑话的么？前夫！”她的英文爆裂且准确，“那我告诉你，我究竟有多蠢！你看看那个。”

　　林渺的手指着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兔子。

　　“我因为不信任你们，自己来了这里。我被人抓走，被毒打，被胁迫去拍虐.兔的视频。陆彦沉，这些，你看够了么？嘲笑够了么？”

　　她对他的恨，对他被抓的鄙夷，在这一瞬间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陆彦沉的肩膀疼，却始终望着林渺的眼睛。林渺发泄着，怒吼着，自然而然地哭泣着。

　　许多外国男人看明白了。像网上说的一样，林渺和这个男人离婚了。现在关系很不好。

　　甚至有人建议把陆彦沉打晕扔走，不要让他在这里碍事。

　　然而YIN却当机立断地拒绝。

　　YIN抽着烟，睨着陆彦沉：“打扰了我们的事情，怎么能简单处理。照往常抓到的老鼠一样处理吧。把这个男人带出去。”

　　当YIN的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陆彦沉完整地从林渺的眼睛里捕捉到了慌乱。他就知道，他就明白，林渺刚才故意用英文骂他侮辱他都是为了能让这些人把他放走。她想要自己去承受着所有的一切。

　　她在救他。

　　陆彦沉抵抗，却还是被外国男人往外带。铁门在夜色里再次被拉开，棍.棒，刀.具碰撞的声音像百鬼夜号。

　　林渺闭上眼睛。

　　外面似乎有摩托车发动的声音传来。轰隆轰隆。

　　陆彦沉始终回头看着林渺。他深知她的恐惧与害怕，他用尽自己全力去反抗周旋。棍棒打在他的身上，可他始终坚持看着林渺的方向。

　　空阔的边缘地带，叫骂声响着。

　　林渺忽然睁开眼睛，大喊一声：“STOP！”

　　‘PLEASE STOP!’

　　外面的喧嚣一下子平静。

　　她看见YIN笑了。

　　YIN说：“把那个男人带进来。”YIN转而问林渺：“愿意穿这双鞋了么？”十厘米的白色高跟鞋被砸在林渺的身上。

　　林渺默不作声地捡起来，穿上。

　　陆彦沉摇头，喊叫，他不愿意林渺去做这样的事情。她知道在过去的时间里，受到毒打的林渺就是在坚持这件事。

　　“林渺，你不可以同意，绝对不可以同意！”

　　陆彦沉盯着林渺。

　　YIN的同伙儿把陆彦沉放倒，陆彦沉匍匐在地上，尖刀悬在他的手心上方。

　　“快去，大画家，用你的鞋跟和兔子的眼睛好好聊天。”YIN心情颇好地拍了拍林渺的屁股，让她往摄像机那里走去。

　　林渺像一个僵尸，没有灵魂地走过去。

　　“我相信虐.猫的视频不是你拍的，林渺。林渺！你做出那么多的努力不就是为了找到证据证明自己么？如果你现在真的为了我去踩兔子，当你的视频被放上网，你就再也没有办法翻身了。林渺，你知道么？绝对不可以。”

　　林渺惨笑着回头。

　　YIN在抽烟、其他外国男人们在看着她，尖刀从陆彦沉手臂的位置转换到他的胸口。

　　林渺笑得像花一样好看。

　　“那有什么关系，现在除了你，没有人相信我。ROSE说我可怕是恶魔，亦轩要给我找心理医生，我声名狼藉，就算以后猫的那个视频被证明是假的，又怎么样？人们已经认定了呀！就像杀.人.犯，强.奸.犯就算是被冤枉的,还是要受千夫所指。”

　　“既然你这么认为了。”陆彦沉喊：“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找证据？为什么还想要平反？林渺，你的内心里不是那么认为的，你在相信，你还在相信这个世界有善良，有真诚，你觉得，一定会有人知道真相以后相信你的。林渺！你没放弃这个世界，你还相信这个世界！你不要毁掉你自己！”

　　陆彦沉歇斯底里的声音回荡在工厂上空。

　　林渺僵硬的身体微微一颤，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细细的高跟下，兔子盯着她。她停下了脚步。

　　YIN皱眉。

　　林渺把头转回去。她的眼眶深红。

　　她的眼泪往下掉。

　　“我还相信这个世界。”

　　“你的出现让我更确定，在这个世界上，是有人能够理解别人，相信别人的。他们可以穿破流言，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明白，看清楚一个人。这个世界是有光的，有希望的。”

　　“可是呀。”

　　林渺一步步走近兔子。

　　“我要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