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落花风》晓月千重

5、归来前夕

　　一顿早饭在前半截的讨论和后半截的沉默中结束了。
　　苍有弋先吃完了在边上等着朝如青用餐完毕便十分殷勤地递上了帕子，朝如青优哉游哉地擦干净嘴角，斜了眼苍有弋油腻腻的嘴巴随手把帕子扔给他，“自己擦干净了。”
　　苍有弋也不嫌弃，乐的傻兮兮的直接将帕子翻过来就着嘴巴擦擦干净。朝如青看他这般作为，只是撇撇嘴角没说什么。
　　苍有弋刚擦完，把帕子往桌上一扔，便进来了一个穿着一身中原衣裳的老头对苍有弋和朝如青行了下礼，说道：“王，诃安说他需得‘量体裁衣’，所以我特地前来请示，是否要带着王后亲自过去一趟？”
　　苍有弋想了想，答道：“那我和王后一起去吧。”
　　老头看了眼朝如青，眼眸中意味不明。朝如青奇怪地回望了眼老头，老头却很快的就把目光收回去了，站在门口对着他俩躬了下腰，“我在前面带路。”
　　苍有弋点了点头，拉着朝如青一同起身，朝如青皱皱眉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终是没说什么，跟着苍有弋一起起身了。
　　老头边带路，边给朝如青解释道：“我们漠北的衣裳大多都是自家做的，因而特地做衣裳的人极少，会做中原款式衣服的人咱们整个漠北大约也只诃安一人了。”
　　朝如青听着老头说的话，随意地点点头。对于诃安其人，他并不怎么感兴趣，不过一个做衣服的罢了。一路上的人不多，他们三人也就是走着过去的，朝如青也就当作是消食了。
　　那位的店面很大，就开在城都的大街上，也容易找。等他们三人全到的时候，才发现静女也在那儿。坐在一张长柜子后面支着手肘一脸困怏怏的神色的青年男人一看见苍有弋带着朝如青进门眼睛便发亮了，死命的盯着朝如青那张脸望，朝如青亦是感受到了那人毫无掩饰的目光，不悦地向苍有弋身后退了一步让苍有弋挡住自己。这若是放在从前，自己一定会把剑搁在他脖子上再问他看什么呢，但是现在内力被封，单单地比起拳脚功夫来还真是难说自己会不会吃亏了。苍有弋也感觉到了有人在打他家王后的主意，于是配合地挪了挪身子将朝如青全部挡了起来，收起了在熟人面前的样子，那一脸的威严还真是能吓住人的。
　　但似乎诃安并不在此列之内。
　　诃安见朝如青被挡住了终于收敛了些微，笑眯眯地问道：“这位便是王后吧？”
　　苍有弋微微颔首。
　　诃安心情很好，他平生风流，最爱美人。早前就听说了嫁过来的公主是个美人，今天见到了王后，暗自觉得王后的那张脸果然是不负传闻。
　　虽然是美人，但到底也还是王后。吃不得，也总得看看摸摸才算对得起自己了，思及此处，诃安笑得更是眯的眼睛没了缝儿。苍有弋眼睛扫了过来，眼神有些凌厉，诃安心里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就是这两日了，于是决定安分点。
　　诃安抹了把脸，努力地把那些笑容都抹平了，“那什么，廖叔应该告知王了，为了做出来的衣服能让王后穿的更舒服些我决定亲自帮王后量。”
　　朝如青站了半个身子出来，皱眉问道：“什么叫亲自量？”做衣服的不都是亲自量的吗？还是说这人别有什么深意？
　　果然，下一句话还没说，诃安就又笑开了，极有深意道：“用我的胳膊，帮王后量出最准确的尺码来。”
　　朝如青继续皱眉，他还是不太习惯跟别人有过于亲密的接触，虽然和苍有弋同睡同吃了，“你做衣服，难道没有尺子吗？”
　　诃安一脸严肃的说道：“尺的标度各不相同，并不准确，只有我亲身量了才能掌握最准确的数据来。”
　　朝如青想了下，这儿毕竟是漠北，与中原不同之处也是应该。只是做衣服罢了，碰一碰的话倒也没有什么，想开了便点头同意了，“行，那你快些量吧。”
　　诃安心里乐得不行，从前见的那些美人加起来都没有如今这位王后来的漂亮……虽说，这王后是个男人就是了。不过他看美人从来不在乎男女，只要是美人，他看得上眼就行。
　　朝如青拉了一把苍有弋，苍有弋看了眼朝如青，眼底满是担忧，好像他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一般。朝如青笑了笑，破例的安抚了下，“只是帮我量下尺寸罢了，你在边上等等就是了。”
　　苍有弋点头，担忧却并未消失。朝如青站在了诃安面前，“量吧。”
　　诃安笑眯眯地靠近，一想到能抱一抱美人心里就激动得不得了。伸出胳膊，刚要圈上朝如青的腰，就被人拎着后领子扔到了边上去。刚要发怒，却看见苍有弋一脸肃杀的站在朝如青的边上，满满的维护之意。
　　“你要量哪里？”苍有弋问道。
　　诃安看着苍有弋的脸，心下微惊，还没反应过来听见了苍有弋的问话便怔怔地回答道：“肩，腰，臀……”
　　还没待诃安说完，苍有弋便急急忙忙地回身抱住了朝如青的腰，记下了大概到哪里。又转身到他后面用胳膊比划了一下他的肩宽，最后毫不犹豫的兜住了朝如青的屁股……
　　朝如青：“……”
　　诃安：“……”
　　静女和廖叔：“……”
　　苍有弋则是真的很认真地记下了到哪儿，立刻便起了身，对着诃安说道：“我记得都到哪里，你用胳膊量我的吧！”
　　好半会儿众人才回过神来，诃安冲着苍有弋摆了摆手，“不必了，依王后的身形我大概就知道尺寸了。”
　　苍有弋皱眉，“不用再量了吗？万一做出来的衣裳不合身怎么办？”
　　诃安觉得如果到时候苍有弋真的记得今天这事儿的话，他可能会被弄得有点惨，“不会，我做了这么些年的衣裳了，王还请宽心吧。”
　　苍有弋还想追问什么，却被朝如青拽了拽，没出声儿。朝如青看了诃安一眼，冷笑道：“那么想来做了这么些年的衣裳，不止是尺寸看了便能心知，速度也该是快得很的吧？”
　　虽然如今拳脚功夫比不上了，但绝不意味着他是软弱的任人欺凌之人，他自有他的骄傲之处。
　　诃安看了眼朝如青，叹了口气，美人确实是美人，自己却是无福消受啊……
　　朝如青没等诃安说话，便径自继续道：“三件要白色的，两件要青色的。白色必须是月白，青色的要竹叶青，可有问题吗？”
　　诃安再次叹气道：“明天一定送到。”
　　王不好惹，王后亦是不好惹的。
　　朝如青扯了扯嘴角，“那我便等着衣服穿了，”转身拉起苍有弋的手，“走了，回去了。”
　　苍有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是朝如青说回家他还是听到了。于是便高高兴兴地反握住朝如青的手，一起出门准备回家去了。
　　余下的三个人互相看了看，没说什么。
　　诃安眼睛终于转到了静女的身上，先前只顾着看容貌无双的王后去了，现在再来看看，这侍女长的倒也不差，清清秀秀的。
　　于是便笑眯眯地问道：“姑娘是跟着王后一起从中原来的吧？那要不要也做几身中原的衣裳穿穿啊？”
　　静女斜了诃安一眼，“用胳膊量？”
　　诃安脸上微僵，静女继续道：“被人打过吗？”
　　诃安摸摸鼻子，“自然是有的。”
　　静女微笑，“若不想这里头再多我一个，您便看着办吧。”
　　说完便转身出了店门，诃安看着静女娇俏秀丽的背影叹了口气，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又多些工作量啊？
　　廖叔走过去拍拍诃安的肩膀，好心关照道：“诃安啊，今晚上或者明天王是一定会出来的，你要是不回家去那就赶紧的做吧。”
　　诃安脸色已经僵的缓不过来了，“不是要等到过两日才会……”
　　廖叔摸了摸自己蓄下来的那一把白花花的小胡子，道：“天巫推测此后的间隔会越来越短，你好自为……”
　　没等廖叔说完，诃安已经跑了，天知道漠北根本就没有王后要求的那种颜色的布匹！他还要跑到边界那儿才有可能买的到啊……
　　廖叔看着地上被带起来的灰尘，眯着眼睛感叹道：“年轻就是好啊……”
　　然后慢悠悠地出门，留下诃安大敞着的店铺空无一人。
　　回到了自家的府邸时，天已经接近正晌了。
　　廖叔刚回到了府邸便开始着手准备起了午饭，但是他们二人由于早饭吃的太迟，现在并不很饿，于是很有耐心地等着廖叔把饭做好。
　　朝如青睡在躺椅上，苍有弋则蹲在了他身边，问道：“朝朝，下次我们去中原专门找个人回来给你做衣裳吧？”
　　朝如青闻言，着重点还是放在了前面的那两个字上，于是挑了挑眉，“为什么叫我这个？”
　　这回他们没有在吃饭，而是正在谈话，所以苍有弋显得很认真的回道：“你们中原人不是喜欢用叠字表示对亲近的人的喜爱吗？”
　　朝如青想了想，道：“这也是乌赫告诉你的？”
　　苍有弋却出乎他意料地摇了摇头，“是我父亲告诉我的，我父亲就很喜欢叫我母亲楠楠的。”
　　朝如青眯起眼睛，太阳正好，晒的人有些发懒，“你母亲，也是漠北人吗？”
　　苍有弋继续摇头，“不是，母亲是中原人，还是我父亲救下的，所以他们才会结合。”
　　朝如青听了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苍有弋看朝如青放松了，便问道：“那朝朝你呢，你从前，是在哪里生活的呢？”
　　朝如青听完了便想起了长青门，嘴角不由得便弯了起来，“一群疯子中间。”
　　“疯子？”苍有弋好奇地问道：“疯子是谁啊？”
　　朝如青正要开口，却被静女打断了，“王，王后，廖叔已经做好了午饭，让我来传告一声。”
　　“知道了，我们这就去。”朝如青应了下来，静女回了个是便走了。
　　朝如青正要起身，却被苍有弋拉了拉衣角，他低头，却看见苍有弋一脸不舍的表情，“不讲了吗？”
　　朝如青弯身拉他起来，“下回再讲。”
　　“好，那你记着啊。”苍有弋听了朝如青的话，瞬间便开心了，高高兴兴地说道。
　　朝如青点头，“嗯，先去吃饭。”
　　两人手牵着手一同走了，从背影看过去，竟是和谐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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