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落花风》晓月千重

17、合二为一

　　这漠北确是有同中原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这巫术。
　　彼时，朝如青候在外间不耐地等着里面神秘且不为人知的过程的结束。一柱香燃的过半，内里还未传来什么动静。方才那个苍灵说医治的过程不得有外人在场，便将他给请了外间来，现在里面就只有那老头和苍灵在苍有弋身旁，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朝如青虽是心下焦急，倒却也不会真的闯进去。毕竟是在外族的地方，于自己而言实在太过陌生。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漫长无比。
　　在屋内闲的发闷，朝如青便出了屋内去了院子里散散。即便是在远离横图的王都在这个季节里也还是冷的，虽不似横图那般冷到骨子里，却也是中原少有的寒冷。但现在的朝如青大穴已解，内功也已然恢复，这点寒意于他而言并算不得什么。
　　也不知许久未回去的长青门，如今是怎么样的情景了。算算日子，似乎快要入冬了。
　　心思飘飘转转，天色却忽然暗了下来。朝如青抬头看了眼天空，在横图的那几日已让他知晓，这样的天色，是快要下雪了的意思。
　　然后，毫无预兆的，雪花，悠悠荡荡地飘散了下来。竟是初雪。
　　脸上忽然一凉，拿手去探，却只有一点水迹，因着体温慢慢变得温热，再慢慢地消失无踪。
　　朝如青并未在外头站上许久，一落雪后没一会儿许久未曾见到的静女便请了朝如青去了屋内说是有事情要向王后禀报。
　　朝如青抽了抽嘴角，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进了屋内，静女站的笔直，却是不作声。朝如青摆弄着茶具，随意问道：“有什么事要说？”
　　静女沉默了会儿，开口道：“朝廷要对长青门下手。”
　　屋内一时静极，连朝如青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住。
　　过了好一会儿后，朝如青放下手上的茶具，“你是怎么知道的？”
　　静女眨了眨眼，颇无诚意道：“我是朝廷的人。”
　　朝如青看向静女，微衔笑意，“那你这算是，出卖朝廷吗？”
　　静女默然。
　　朝如青倒也不着急，轻轻扣了扣椅子的扶手，“或者，你是东宫的人？”
　　静女似有些为难，但还是说了出来：“王后的猜测还是差了一点，”也未等朝如青继续发问，自己便补充完全了，“我是公主的人。”
　　“公主？”朝如青皱眉，从未听说有哪个公主和长青门有瓜葛，最多的便是东宫的那位缠着自家师父的那些絮絮叨叨的破事儿。
　　静女点头，“是，就是原本应该来和亲的那位公主。”
　　朝如青不解，“那她如今逃了不是应该躲得远远的么，怎么又掺和进这件事里了？”
　　屋内忽有一瞬间微妙的气氛，静女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缠在一起，“公主……她，她有一个理想…………”
　　朝如青听完了静女陈述的那位逃跑了的公主的理想之后，心情既微妙又复杂。
　　不过细细地想了之后，也觉得并非不可以。那公主既是遣了静女来告知他这个消息，必定也是想长青门能助她一臂之力。
　　反正他们身为江湖人，本就对那些俗世的规矩没什么敬畏。想来来，想走走，天下如此之大，若此处有拘束那便去别处就是了。
　　朝如青稍作思量，道：“我知道了，让你们那位公主安心吧，若是此事属实，我长青门上下对公主自然感激不尽。”
　　静女听完后稍一激动却转瞬便平息了，道：“静女替公主谢过王后。”
　　朝如青看着走出门外的静女，眼里略含笑意，他只说长青门上下感激不尽，可没说感激不尽之后就是为那公主鞍前马后随君差遣啊。到底还只是个小丫头，要论面皮厚度，江湖中能敌过长青门的还真没几个。
　　但是现在么，他也不急着回去。到底之前那笔账，他还记着呢。
　　煽动整个江湖追杀他？可以啊，现在就让你们稍微尝尝他朝如青报复性的手段吧。
　　静女刚走没多久，乌赫便找了过来。
　　朝如青一口热茶饮下，浑身舒畅，便是对着乌赫也是给了难得的好脸色。
　　“找我？是他醒了？”
　　“是啊王后，王已经好了，正找您呢，您过去瞧瞧吧。”
　　“这么快……”朝如青像是对自己言语一般地嘟囔了句，旋即起身道：“那便走吧。”
　　也不待乌赫，自己先一步过了去。乌赫也没有立刻跟上的意思，摸着下巴上那一撮胡子，笑眯眯地看着朝如青离开。
　　外面下起了雪，所以屋里便显得暗了些。但是点起的灯火映出来的橘黄色的光亮，倒是让屋里添了几分暖意。
　　朝如青走近床榻，苍有弋斜靠在床头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影。
　　“好了？”朝如青先问道。
　　苍有弋点了点头，没做声。
　　“都记起来了？”
　　又是点点头。
　　“伤也没问题了吧？”
　　仍是点头。
　　朝如青不自在道：“不会什么都好了却哑了吧？”
　　苍有弋低低地笑了一声，“那倒没有。”
　　这次换作朝如青不出声了，苍有弋看着朝如青，低低地唤了一声“阏氏。”
　　朝如青眯起眼睛，危险却漂亮，“你再叫一声试试？”
　　苍有弋眨眨眼，无辜而强势，“朝朝。”
　　朝如青暗自磨牙，果然好了之后比之从前更难对付了。
　　不过还有正事要说，也就暂时先忍了，“这几日之内，我要回去中原。”
　　苍有弋倒也没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走？”
　　“最早今天就走，最迟，迟不过五日。”
　　苍有弋低下来脸，灯火下看不清楚神情，“你不是说，等我痊愈之后再离开吗？”
　　朝如青看向他，“你现在不是已经好了吗？”
　　“尚未痊愈。”
　　朝如青：“……”
　　你就指着这句话撑着吧，看是能撑到什么时候。
　　朝如青拉过凳子坐到床边，笑的温和，“那成，我就在这看着你痊愈。”
　　苍有弋立刻高兴了，仿佛还是那个傻子一般，“我就说朝朝一定不会骗我，乌赫你还不信。”
　　走近了的乌赫笑呵呵地，“王后心系于王，自然是不会骗您的。”
　　朝如青也不计较，问了句：“苍灵呢？”
　　“天巫消耗过巨，回去休息了。”乌赫仍是笑着。
　　天巫？
　　朝如青默默将这词念了一遍，藏于心底。这漠北还有很多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乌赫笑着牵了话头，“不过王后那位中原的故旧倒是真的厉害，王身上的伤都没什么大碍了。”
　　朝如青知道说的是云问雁，那个内恪也是亲眼看见了他的，现在乌赫知道也不足为奇，“他只是医术略有小成，旁的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苍有弋在一旁终是不甘寂寞，“乌赫，你去问问廖叔做了饭没有，我饿了。”
　　乌赫应声道：“到时我疏忽了，王醒了这么久了还未进食是该饿了，我去瞧瞧。”
　　屋内又剩下两人独处，烛火摇曳。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