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录]写给自己》素雪尘

4、02.两仪之极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
　　“两仪”可以理解为乾坤（天地）、阴阳、清浊、男女。广义上，甚至一切属性相反的事物都可以理解释义为“两仪”。如善恶，光明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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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凌晨两点的时分，城市里的一切比起白天多了一份静谧。大部分人都已沉入梦乡，做着天明时就会忘却的梦。
　　一条小街巷里行走着两个身影，一黑一白，一高一低，一前一后。街道因渺无人影而显得寂寥无比，只有少数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及一些酒吧夜店依旧灯火通明。时不时有吵杂的声音自两边的酒吧传出，夹杂着糜烂腐败的气息，令人生厌。

　　“请问，你是男是女？”身着黑色古典绸衣袍裙的娇小女子突然发问，惊散了持续着的沉默。
　　“……”两仪顿住身形，回身盯着女子平静无波的双眼，目光冰冷：“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双重人格的？”语气透出些微的惊讶，因为她在这个名唤“黑尘”的女子面前并没有展现过第二个人格。
　　“你体内的能量构成很奇怪，很明显是由属性完全相反的能量子交错缠绕而成，但仍然有各自的特性，相交但不相融。而刚才你用能力时，只有其中一种能量子在运行哦。而且，我能很清楚的感应到你体内还有另一个强大的意识体。能孕育出如此特殊能量特质的家伙，不可能只是一个女人。——我的体质也是异于常人的，不用惊讶。”
　　黑尘一脸轻松地解释着，最后还无所谓地耸耸肩，微微地扬了扬唇角，露出一个柔和人心的笑，淡得出尘。

　　沉默了一会，两仪面无表情地顿住身形：“我的性别与你无关。”说完便继续迈步向前。凉风带起她复古的水袖长裙，如云长发，翩若仙子。
　　“那你说要见我的那个人也与我无关，我是否也可以不见？”黑尘的语气里似糅合了笑意般，充满了恶作剧的意味。
　　闻言，两仪再次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目光不善地看向黑尘：“正好，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另一种能力吧。”刚完全回过身，黑尘便看到了昏黄的路灯下，两仪黑气缭绕的右手。
　　“哎，算了，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在的我的确技不如你。刚才的话我收回，你继续带你的路，我会跟上的。”黑尘的笑脸一下便垮了下来，一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并信步向前走去。两仪右手的黑气这才散去。
　　“哼。”两仪轻哼了一声，然后继续面无表情的往前走。

　　又走了一会，刚要经过一个酒吧，从里面走出来的一个男人突然扬声叫住了两人：“两位美女，请留步。”
　　“……”
　　两仪像似没听见一般继续往前走，因此，黑尘刚想停下脚步只得又迈了开去，某些思绪在脑海里一闪而逝，看向两仪背影的目光闪烁不定。

　　“等一下嘛。”男人嬉皮笑脸地快步走到两仪的身前：“三更半夜的，两位美女这是要去哪啊？”
　　男人染着黄发，看起来已有三十多岁的脸，却有着极年轻的嗓音。虽然长得并不难看，却令人看而生厌。加上那猥琐的笑脸，更是不堪。

　　“滚开。”两仪眼神一凛，用夹杂着杀意的声音低喝道。
　　“什么？！”男人一楞，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背脊突然发凉。但瞬间便因为被女人呼喝而恼羞成怒起来，换上一副凶恶的表情反问：“你刚才说什么？”
　　“滚开！”两仪冷冷的重复了一遍，杀意更浓。
　　“滚开？”男人也重复了一遍，突然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女人，你敢居然叫老子‘滚开’？——告诉你，在这个城区里还没人敢对我说过这两个字呢。哼，真是敬酒不喝喝罚酒。兄弟们，给我上！今晚我要定这两个娘们了。”

　　男人的话音刚落，立即有十来个穿着各异的年轻男人自她们背后涌出将两人围了起来，个个表情或讥笑，或下流。
　　黑尘见状不禁皱起眉头，全身亦杀气腾腾起来。她轻笑着问身前的两仪：“呐，两仪，如果我教训一下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没有。但是，这些人得让我来解决。”两仪的声音突然高了一个八度，刚说完，由杀气形成的利风向外席卷而去。

　　“什、什…么？！”
　　被杀气洗礼而过的众人眼神即刻惊恐慌乱起来，更有甚者惊叫出声或跌坐在地上。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之前命令众青年的黄发男人惊惧地后退了数步，看着两仪颤声问：“该、该不会是、是女鬼——不，女神吧？”
　　“谁知道呢。”目光森冷的两仪突现于几米外黄发男人的面前冷声低语了一句，并在他未反应过来前，一拳把他打飞了出去。

　　“啪咯。”一声沉闷的声响自男人落地处传来，似是骨头的断裂声。下一瞬，男人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众喽啰这才反应过来，迅速以两仪为中心向外退去，其中两人向黄发男人处跑去。
　　“老大！”一青年担心地叫道，并小心把男人扶坐了起来。
　　“蠢材，叫、叫救护车和我、我老爸来。”男人虚弱得有些口齿不清地吩咐道。
　　“是，是，老大。”其中一个青年边应边拿出手机。

　　“没用的。”两仪轻身一跃，又到了男人的面前：“就算你把天王老子叫来了，我也一并照杀。”她的语气里透着轻蔑与嚣张狂傲，与她之前的淡漠内敛大相径庭，仿佛换了一个人般。
　　这…难道就是两仪的另一个人格？——远处的黑尘暗自思忖。

　　“两仪，你不会真的要杀了他们吧？”黑尘沉下脸扬声问。
　　“是又怎样？”两仪语气中的不屑毫不修饰，回身展露的微笑更透着张扬不羁，其眼中嗜血的光更让黑尘忍不住心中一凛。
　　“他们罪不致死。”黑尘无比认真的与两仪对峙着。
　　“那又如何？”两仪也毫不示弱的回瞪黑尘：“我想杀便杀。难不成，你要阻拦我？”
　　“没错。”黑尘话音落下的同时，众人还不见她做何动作，便见她突然到了两仪身前，“你不可以在我面前杀人。”
　　“哼，你不想看可以离开，但你没权利阻止我。”两仪开始有些咄咄逼人起来。
　　“那你更没有权利杀人。”黑尘冷声回驳。
　　“？！”两仪登时语塞，愣了好一会才不怒反笑道：“我不需要权利，我有能力就行。”刚说完，她的身形就迅如闪电般向一边的黄发男人俯身抓去。

　　“住手。”黑尘一晃身一伸手，便将两仪的身形定在黄发男人的咫尺之外。
　　“放手。”两仪直起身沉声命令道。
　　“不可能。”黑尘扳着两仪肩膀的手又紧了紧。
　　“我叫你放开。”两仪回过头，满脸煞气，长发无风自舞起来。
　　“你的眼睛…？！”黑尘瞬间愣住，只见两仪原本清澈明亮的棕色瞳孔此时被血色覆上，有若红宝石般，美得妖异诡谲。

　　“哼。”
　　两仪眼神一凛，趁着黑尘失神的瞬间，身形一矮一侧，便挣脱了她肩上的手。同时左手成爪状扣向坐在地上男人的喉咙。可就在她快得手的刹那，忽觉眼前一花，男人就失去了踪影。
　　两仪连忙化爪为掌，瞬息间虚拍数下，便又借此气劲反身直立而起。刚站定，一个沉稳的男声就从不远处传来——
　　“请问，我儿如何冒犯了小姐，需要小姐下此毒手？”

　　两仪看着那个看起来比黄发男人还要年轻许多的英俊男子好一会，突然没来由的低声问道：“式，他是谁？”
　　“回姐姐——他的名字叫做罗斯。”一个小女孩有些机械的声音自两仪腰间挂着的小布袋传出：“是人魔合成体，融合度为百分之九十一，主意识为人类。能力是魔兽化后战斗力倍增，阶数四阶。没有录属于任何组织的自由者，因并无恶行而放其自流。”

　　“你是‘神域’组织的两仪？！”待小女孩的声音刚消失，罗斯俊秀的脸上失去了之前的优雅自若，倒是有些错愕。
　　“没错。”两仪此时敛起了部分杀气，好整以暇的看着罗斯：“你认识我？”
　　“只是听说过而已。据说你嗜杀时瞳孔会变成红色，而且残忍无情，被你盯上的人都会死得很惨。——只是，不知道我儿子对你有什么冒犯？你非杀他不可？”
　　“他挡住了我的去路，长相还很碍眼。”两仪轻描淡写的说着，其脸上的邪笑却让人不寒而粟。
　　“只是这样就要取人性命？这也未免太过荒谬了吧？”罗斯明显有些气愤：“而且，神域组织里应该有一条绝对不能伤害普通人类的规矩吧？”
　　“是有一条。但是，在你听到的有关我的传闻里，我是个很守规矩的人吗？”两仪的笑意更浓了，衬得她那过人的美貌，妖媚异常。

　　罗斯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时语塞。扭头看向萎靡在一旁，被人搀扶着的黄发男人时，火气上涌，眼神刹那间凌厉得仿佛要将男人生吞活剥般。

　　“老、老爸……”黄发男人被瞪得有些发慌的低下头。
　　“看，你今天到底都惹了一些什么人？”罗斯有些怒不可遏。
　　“我、我真的不知道她就是你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人，还那么厉、厉害。而且我喝、喝了酒……”黄发男人害怕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哼！下次再收拾你。——如果我们都还活着的话。”男子长叹了一口气，声音竟有些戚然。

　　“放心吧，我会把你们一起送进地狱。你到时再教训他也不迟。”两仪显得有些不耐，“快魔化，说不定能逃掉的几率会高一些。”
　　“两仪，请你放了我儿子他们，我愿代他们一死。”
　　“不可能。”两仪决绝得让人绝望。
　　“你们快逃！”
　　罗斯突然大喝一声便全速向两仪冲去，途中身型突变。到了两仪身前时，其身形已健壮了一倍，身高比之前高了三分之一，皮肤银白，白发及腰，手脚指尖皆长出锋利如剑的爪刃，被撑破的衣物被一身简单的皮甲所代替。他一爪往两仪头顶罩下，罡风四起。
　　与此同时——
　　一幕巨大的光墙自远处出现，迅速横扫过在场的众人。而两仪则委身往后急退，期间，黑芒暴涨的右手直迎向罗斯的刃爪。
　　尔后，万籁俱寂，闲杂人等皆不见踪影；罗斯撤爪后退，两仪踏足跟上……

　　“又是结界吗？”
　　黑尘看了眼四周，发现现场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时，便若有所思起来。看着不远处正在交手的两人，连忙远远地跃到一个高处上。

　　罗斯似乎完全不是两仪的对手，他虽单凭爪风就可碎砂断石，但很是忌讳两仪双手上缭绕着的黑芒，每逢便退。
　　反观两仪，游走攻击间仿若戏兽的蝴蝶，迈步闪避时轻灵自如，以最小的动作错开那些利刃，并适时反击……

　　此时，在城市中心的某座大厦内，一位美丽妖艳的女子正对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她边看电脑，边向坐在她身旁同样认真地盯着电脑、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面容好看得像是精雕细琢出来般的小男孩问道：“结界是什么时候启动的？”
　　“刚刚。”男孩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在两仪力量的影响下能坚持多久？”
　　“以两仪目前展现的能力强度，大概能维持十分钟。”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过去阻止她？”女子的脑门隐隐有青筋显现。
　　“预言中会阻止两仪随意杀戮的人不是已经在那儿了吗。”男孩的声音仍无比悠闲。
　　“她现在有这个能力吗？”女子看似十分不安。
　　“谁知道呢。但是……”男孩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很是好看。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真是急死我了。——要是式晨在就好了。”女子抚着额，有些气结。
　　“放心吧，没事的。”男孩说完，不知从哪端出一杯咖啡，自得其乐地轻泯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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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钟即将过去，两仪手上的黑芒终于与罗斯的爪刃正面相交，不过一瞬，罗斯的利爪就如遇腐毒，瞬间便像土崩瓦解般消失不见。随即，两仪抬脚一扫便将罗斯拦腰踢飞了出去。两仪刚要乘胜追击，一人影竟比她更快到达了罗斯的落地处——
　　“住手！”黄发男人背对罗斯拦在两仪的面前。
　　“……”两仪讶异得一时无语，半晌后才道：“你没逃走？”
　　“当然。——我不会让你伤害我老爸的。”男人喘着粗气，脸色苍白，似乎有些不支。
　　“那你们就一起死吧。”两仪逼近一步，“你不怕吗？”

　　黄发男人畏怯地看了两仪一眼，随后突然两眼一闭，豁出去般大声叫道：“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两仪一惊，条件反射地往四下一看，发现并无人迹，有些奇怪：“结界不是已经……”
　　“原来的结界的确已经消失，这是我新建的。”黑尘微笑着走到两仪身前：“怎么？你也会害怕真有人来？还是…？”
　　“我怎么会怕有人来，我不过是怕……”两仪霎时愣住——我到底是在怕什么？

　　“你的瞳孔…恢复原样了呢。”黑尘凑上前紧盯着两仪的双眼，一脸好奇。
　　“走开，别离我那么近。”两仪一脸错愕，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和恼羞成怒起来。
　　“你就是另一个人格吧，蛮可爱的嘛。”黑尘看着和刚才完全不同的两仪，有点忍俊不禁。
　　“可、可爱？！”两仪呆了呆，看着黑尘，竟有些五味杂陈——第一次被人这样说。她，不怕我吗？

　　“喂，别叫了。没有人会来，除了我。”黑尘好笑地看着喊得气喘吁吁的黄发男人，走到他身边查看起躺在地上正疼得猛抽气的罗斯的伤势。
　　“我老爸他怎么样了？”
　　“死不了。”——但是，两仪那仿若剧毒的能力正在侵袭他的身体；而他体内的魔兽也在反噬。
　　黑尘看着罗斯被两仪所伤的右手拧起眉，期间思绪万千。
　　“可是，老爸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痛苦？”黄发男人有些不信。
　　“你叫什么名字？”黑尘不答反问。
　　“罗更。”黄发男人疑惑不解地看着这个娇小的美丽女子。

　　“罗更是吗？——好，罗更，我说了你老爸死不了就是死不了。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他的。”黑尘一脸让他放心的表情，“但是，你要答应我，我救活你老爸后，不许再做一些让别人讨厌你的事——就是别伤天害理，懂吗？”
　　“好，好。只要你肯救我老爸，我什么都听你的。——我绝对不会再做伤天害理的事。”罗更一脸信誓旦旦和着急。
　　“那就好。”黑尘给予他一个微笑：“你等着。”她说完不再看罗更，一手抵在罗斯的胸口上，一脸严肃。手上有白色的流光闪现。

　　“为什么要救他？”两仪恢复淡漠冷静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清冷如水。
　　黑尘沉默了好一会，才语气不好地道：“救人不需要理由。”
　　两仪语塞，好一会，她才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让我来吧。”
　　“呃？”黑尘诧异地回过头，定定地看着两仪。
　　“让我来…救他。”两仪走上前来，左手隐隐有如月光般清灵的光芒在闪动。
　　“好吧。”黑尘看了眼两仪的左手，又看了眼地上脸色苍白的罗斯，这才收手退到一旁。

　　两仪的左手此时已如月光聚首，光芒大盛，却并不耀眼。流动间带起阵阵轻风，在罗斯父子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光拳就以千斤下坠之势往罗斯的心口砸下。
　　刹那间，光芒将两仪与罗斯淹没。尔后，黑尘似看到有兽影自罗斯体内窜出，但须臾后便消失了。
　　紧接着，只听见一声野兽的悲吼，一切便归于平静，两仪手上的光芒则开始收敛。待光芒完全消失后，两仪才收起手，而地上的罗斯也恢复了人形。

　　“老爸，老爸。你没事了吧？”罗更急忙走过去扶住罗斯。
　　“我…没事，你帮我谢谢她们。”罗斯虚弱的吩咐道。
　　“喔，是。——谢谢，谢谢你们。”罗更高兴得险些语无伦次。
　　“不用谢我，但你要记住自己之前说过的话。”黑尘此刻也松了一口气。
　　“嗯，我知道了。”罗更应得有些心不在焉。

　　“走了。”两仪的语气里仍旧听不出任何情绪。
　　“好。”黑尘看着两仪的背影，露出一个兴味盎然的笑。
　　“你为什么救他？”黑尘跟上去问。
　　两仪不语，继续沉默地走着。
　　“你的两种力量还真是奇怪，属性居然完全相反呢。”
　　两仪仍旧不语，黑尘只得一起沉默了。

　　是啊，我为什么要救他呢？——两仪自己都不明白。也许只是一时冲动或一时头脑发热吧。还是……因为她？

　　夜色深沉，而人心，更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