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入瓮》桑落扶摇

49、新伤旧痛

　　城郊的墓园里，陈夕和路远站在一块碑前，久久地没有说话。
　　这里面积广大，地界开阔，晚秋的凉风吹来，让人感受到萧瑟的秋意。

　　梁辰的墓碑是路远亲自选的，简洁无华，碑上的女子笑颜如花，停留在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他每次来看都唏嘘不已。
　　陈夕放下手中的鲜花，心中苦悲，六年多了，她才终于知道她葬在何处。

　　她知道梁辰的墓一定是都是路远让人打理的，所以才到了今天还整洁干净，她心中很是感激。
　　她这样想着，便抬头看了路远一眼，他神情中的悲悯也是显而易见。
　　“我听说，梁辰在遗书中要求葬在这个城市。”
　　“是，她遗书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交代这件事。”

　　陈夕心中很不解，为什么梁辰要选择葬在这里，虽然青山作伴，绿荫冉冉，却是异乡啊。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让爸爸妈妈带她回家呢？”
　　“我想梁辰一定是眷恋这个城市，人或者事，她心愿未了，所以才想永远留下。”
　　“眷恋这里？这个城市让她受尽苦楚，受尽流言蜚语的折磨，有什么好眷恋的？”陈夕心中想着，也就这样说了。
　　倒是路远，叹了一声，就没有再说话了。

　　两人待了半个小时，路远就带陈夕往回走了。
　　让陈夕意外的是，他们看见了一个人，而且看这方向，正是去祭拜梁辰的。

　　叶清漪手捧一束百合，虽然带着墨镜，陈夕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陈夕和路远毫无遮挡，当然叶清漪也认出了他们。

　　他们从彼此眼中都读出了惊讶，叶清漪摘下墨镜，看着路远，仿佛有万千情绪：“路远...”
　　陈夕被忽视了...
　　不过她并不介意，她已经从林晚口中听说了叶清漪和路远早就相识的事，而且也知道，早些年她和路远经常在一个剧组，却没有对手戏。
　　林晚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多想，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夕是什么人？好歹做过娱记，她心中早已猜出原因，本着求实的精神，将叶清漪参演过的电视剧全部找出，男一号大都是路远，而她基本都是配角，从一开始的酱油到后来的女二，却没有一个女一，但是同时期并不是没有女一找她，甚至有的剧组配置比她选的还好，但是她还是选了路远所在的剧组，即使没有对手戏也毫不犹豫地选择留下。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陈夕瞬间了然。

　　看来这位娱乐圈出了名的仙女，从没有任何绯闻的仙女，心有所属，而且正是眼前这位早已退出娱乐圈的明星。
　　到现在陈夕算是明白为什么，她一个已经很久不演电视剧的一线明星，会答应《夕夕都成玦》的选角，还参与节目的录制，这就说明，她的倾慕之心，到今天还未冷却。

　　陈夕这边心思转了几转，路远倒是轻松一句话就应付了叶清漪。
　　“哦，今天来看看老朋友。你也来了。”
　　毫无感情，平静如水。

　　陈夕偷瞄了一眼，果然，叶清漪眼中的失落已经都不在乎在她面前表露了。

　　“没什么事我们先下山了。”路远又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毫不犹豫地走了。
　　陈夕在后面，尴尬地要命，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叶清漪却立在那里动也不动。

　　过了数十秒，似乎没感觉到身后有人跟上，路远回头看了一眼：“陈夕，你干嘛呢，快点，要在傍晚之前回山上。”
　　陈夕无语，她默默地小跑跟上。
　　就算不回头，她也能感受到叶清漪的目光一直跟着两人，路远那句话不仅表明他们是一起来的还要一起回到某个地方。
　　叶清漪要是不好奇才有鬼呢？

　　两人回到车上，路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照常地开车，目不斜视。

　　陈夕的大脑又开始高速运作...

　　虽然刚才的时间很短，她已经得出了如下结论：
　　叶清漪喜欢路远，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喜欢到不在乎前途和名声，毕竟她都现在这个地位了还愿意屈尊接电视剧，倾慕之情可见一斑。
　　可是，路远却不喜欢她，非但是不喜欢，而且有些冷漠。这就不正常了，虽然路远待人一向冷淡，可是面对一个很喜欢自己的女孩也不至于这么冷，而且从林晚那里得知，他们早年间很熟，林晚只是通过路远认识的叶清漪，都叫她姐，可见路远和叶清漪关系应该不错，何况认识这么多年了，没有交情也有交情了。

　　所以，陈夕推断 ，两人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难道是谈过地下恋爱？
　　不不不，这一点立刻被陈夕否定。
　　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曾经爱过，倒像是叶清漪做了什么对不起路远的事情。

　　路远开了一路车，陈夕也就想了一路，可是到底发生过什么，她脑补再多也没有什么用。

　　就在她神思不宁间，车子已经停了，陈夕抬头一看，已经到了，她想也不想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可是她没怎么坐过路远的车，也忽略了路远的车一向不是停在这里，就在她打开车门向外迈腿的时候，路远的车已经又启动了，而路远因为看着倒车镜，忙着向车库倒车，根本没注意她。

　　倒车的速度虽然不快，可是到底不是静止，于是，陈夕很惨地摔出了车子。而且是趴着的姿势...
　　陈夕的右腿在下，左腿在上，整个头都在朝下，疼得她话都说不出来了，便就地趴着了。

　　路远听到砰地一声，自然也发现了她不见了。
　　他下车绕过来，就看到陈夕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上前扶住她，又想起摔伤的人不能乱挪动，便又转了方向，走到侧面，微微抬了抬陈夕的头。

　　幸好别墅前没有都铺上石头，陈夕跌倒的这一块还算是比较软的土，她的脸上都是土，眼睛闭着，鼻子红红的，小嘴瘪着，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路远赶紧扶起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摔伤了？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陈夕闭着眼睛蹙了一下眉，五官都皱了起来，路远看她不说话，有点着急：“是哪里骨折了吗？我现在带你去医院吧。”
　　陈夕却突然抓住了他，声音有点哽咽：“没有，没骨折。”
　　“没骨折那哪里受伤了？”
　　“没什么地方受伤，就是...”
　　“就是什么？”陈夕说话慢腾腾，路远快急死了。

　　“疼...”
　　陈夕还带着点哭腔的声音发出这个字，竟让路远愣了。
　　他扳过她，检查了下她的正面，又摸了摸她的脚踝，确定没有崴脚，看她裤子上都是土，而且两个膝盖那里的土尤其多，他慢慢将她的裤腿向上剥，果然两个膝盖都破了，红红的还黑黑的。
　　路远叹了一声，他起身向别墅走去。
　　陈夕一愣，虽然自己伤的不重，但是也不应该就这么丢下自己吧...

　　她想了想，决定自己起身，无奈两个膝盖都受了伤，手也卡破了她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起来。

　　就在她发愁的时候，路远又回来了，他弯下腰，伸出手抱起了她，向里面走去。
　　陈夕这才知道，原来他刚才是去开门。

　　路远动作很轻，将她放在沙发上，回身就取来了医药箱，他拿出酒精和红药水开始给她消毒。
　　虽然还是有点疼，不过陈夕都忍着没出声。
　　他面容沉静，万分认真地再给她处理伤口，陈夕一时动容，也不知道是疼得还是怎么了，眼中再次盈满泪水。
　　“你的两个膝盖很久以前都受过伤是吗？”
　　路远突然开口，陈夕了然，她的两个膝盖都有伤疤，虽然很浅，但细看是能看出来的。

　　自己这两个膝盖不知道伤过多少次了，小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受伤，这两个膝盖都难逃厄运。不管骑自行车，还是坐自行车，又或者是跟人追着跑，总之就是很容易跪在地上...
　　那时候，有一年暑假，她的右腿已经受了伤，但是因为之前答应了朋友去玩，所以就坐朋友的自行车去了，结果，因为右腿受了伤，不方便，就用左腿上的车，山路崎岖，加上她姿势不对，自然又摔下去了，而且还滚了好几圈，幸好有石阶拦住，不然说不定伤的多重。
　　那之后她的两个膝盖足足养了一个多月才好，每天都是姐姐给她上药，可最后还是留下了疤痕。

　　陈夕看着自己的膝盖，旧日的疤痕已经很淡，可是那年的往事却是历历在目，她从小和姐姐相处的时光不多，可是那个暑假，因为受伤她一直乖乖待在家里，反倒是相处时间最多的一个暑假。
　　陈夕心中惨然，如果早知道后来的事情，她不应该一放假就出去玩的，想到这里，两行热泪已经留了下来。
　　路远在她的侧面，一抬头，正看到她泪水涟涟，这场景倒像是痛苦非常。
　　他一时愣了。

　　陈夕的演技不错，哭戏自然也是相当不错，他早在电视中见过，可是今日里她的泪水却好像止不住了。
　　路远已经处理完伤口，以为她还是疼，他本不太会安慰人，只得拍拍她的后背，轻声细语道：“好了，一会儿就不疼了，别哭了。”

　　可是他哪里知道，陈夕并不是伤口疼，她只是情陷过去难以自拔，旧时光仿佛就在眼前，可是死去的人却再也不能回来，就算她找出了真相，又有何用，想到这里，她更是哭得难以自持。

　　陈夕足足哭了半个多小时，从小声呜咽到大声哭泣，直到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路远一直在安慰她。

　　后来，或许是哭累了，或许是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有多失态，她又哼唧了两声便彻底停了。坐在那话也不说。

　　其实陈夕不开口说话主要是不想回答问题，要是路远问她“你为什么哭得这里厉害”她还不想说因为膝盖上那点皮外伤，伤是新的，痛却是旧的，是无论如何也解决不了的。

　　谁知路远并没问她，见她不哭了，竟然开始道歉：“抱歉，我今天停车前应该跟你说声，我是要开启车库，然后再倒车进去的，都怪我，如果细心点注意到你已经解开了安全带，就不会贸然再启动车了，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补偿你这么多眼泪。”

　　陈夕听得呆了，他居然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
　　看来他是以为自己因为伤口哭得太凶，觉得内疚了...
　　陈夕也顾不得丢人了，毕竟她也没什么更好的借口，所以就默认了，反正有的吃，管他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