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入瓮》桑落扶摇

47、吐露心声

　　路远的脸离她太近，冷然的目光盯着她，陈夕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不过她已不是那个初见他时被那十米的气场吓得不敢说话的人了，陈夕稳了稳心神，抬起头，迎向他逼人的目光。
　　“我不是任何人派来的，你想多了。”
　　“是吗？”路远的唇角露出一抹冷笑，他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冷：“那你接近我干什么？你可知道这些年有多少人像你一样来探寻我，但大部分人都无功而返，不过倒没有人做到你这种地步。”
　　路远的话有多种意思，可是陈夕却在一秒钟就明白了他的本意，没有人像她一样，甘愿进入娱乐圈，甘愿成为演员来接近他是吗？
　　那是当然了，他们为的是工作，她却不是。

　　而且她是不能失败的！

　　陈夕看向路远，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的胆怯：“路远，我再说一次，不是任何人派我来的，我之所以对这件事感兴趣有别的理由，如果你不信，大可以找人去查我。”
　　路远凝神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放开了她，陈夕感受到罩在自己身上那一股压力骤然抽去，好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那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事情。”他的声音很低，陈夕还是第一时间听到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可以不说吗？”
　　路远一愣，刚才还大义凛然的样子，现在的陈夕却低着头，一副小女儿情态。
　　“你觉得呢？你觉得你有选择吗？”
　　“如果我不说，是不是从此不用再见你了？”

　　路远没有说话，陈夕轻叹了一声，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看向他：“你真的想知道原因？，那我告诉你就是了，我这么关心这件事，是因为...”
　　陈夕觉得心有一瞬间的抽痛，
　　“这件事我不知道对别人有没有影响，但是对我的影响是不可磨灭的，从这件事发生以后，我没有一天不想知道真相，我没有一天不想知道...你是否和梁辰的死有关，没有一天不希望你是清白的...”

　　陈夕语气沉重，竟有两行清泪留下来。
　　路远一时默然，他并不懂得她的苦痛从何而来。

　　陈夕看着他：“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想知道我特意来娱乐圈找你，是为了什么吗？我就是为了证实这件事啊！我就是想证明你不是传言中的那种人，不然我的后半生都不会好过。”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粉丝啊！”陈夕以前总以为，说出这句话应该是让人发笑的，可是此情此景，她只想哭。
　　因为她除了不能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那种真切的体验和痛苦，那种希冀他是无辜的的心情，即使那个人是姐姐，也没有减退分毫。

　　“在十二年前，我就是你的忠实粉丝，如果你回去找当年的活动记录，肯定能找到我所在的痕迹，虽然我并没有到过现场，可是从一个小小的粉丝，到成为一个主力军，最后每一次的活动我都是组织人之一，我在你的专属论坛还有一个网名，叫路远不远在心间。你不知道我当年多么迷恋你，你的一切我都追逐着，你简直是我前进的动力，是我人生的目标。”

　　路远有些愣，当年还没有微博贴吧，粉丝后援会一般都是给明星建立论坛，将一些视频和照片都传到上面，他去过她说的那个论坛，也确实记得这么一个ID。她好像是很活跃，一度还成为了分区版主。
　　但是那个论坛是公共的，谁都可以看到。
　　“后来，因为我很活跃还当了分区版主，我写过许多关于你的角色评论。”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她又加了一句。

　　“后来呢？你再也不上那个论坛了是吗？”路远后来去过一次，那里已经凋敝。就算还有喜欢他的也会去贴吧微博这种新兴的地方。
　　“不，这些年我经常会去，不过我再也没有说过话。那件事情发生后，我一直想要知道真相，我想要知道梁辰到底为何而死，什么传言都有，而你到底去了哪？”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竟然为了这个进娱乐圈，那你真是做了一件最不值得的事情，幸好，你涉入不深，想退是很容易的。”
　　“所以呢，你都不打算告诉我真相吗？”

　　路远避开了她的目光，淡淡地说：“没有什么真相，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个样子。”
　　“我们看到什么样子？我看到的，是梁辰不堪舆论的攻击选择自杀，没有一人为她说话，也没有一人为她的死负责，而你就这么消失了，为什么？就因为你的退出，好多人都说是你害死了她，所以你才隐退。”
　　路远沉默良久，才终于艰难开口：“因为...因为我作为她的朋友，竟然没有护她周全，她那晚给我打电话，我不在国内，我以为她想通了，却没有想到是诀别，如果我在国内，如果我多和她聊聊，或许她就不会死。”

　　路远的声音再没有平日里的冷静，此刻他的眼中全是刻骨的悔意。

　　“可是梁辰到底为什么自杀？难道舆论的攻击真的让她绝望到非死不可吗？”
　　路远没有再说话，他的眼中空洞而迷离，仿佛有无尽痛苦。
　　他的反应让陈夕分外确定，梁辰自杀绝不是被舆论所逼，可是她也看得清楚，路远不会说，那晚他酒后的话已经表明了“他不能说”。或许是还有别的人介入，而那个人是他想要保护的，又或者是他不敢说？
　　陈夕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她知道娱乐圈也是有着黑暗势力的，尤其是很多年前。

　　两人在车里，在静寂无人的山路上，谁也没有再说话。

　　陈夕从未想过有机会和路远说出这番话，虽然时光易逝，她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她，可是那是年少的她应得的，因为年纪小，加上距离远，所以活动的现场她并没有去过，那时候她总是想，等到有一天长大了，一定要去见他，亲口告诉他自己有多么地支持他。
　　她本以为，这一切在姐姐成为明星之后会变得异常容易，可是没想到，现实无情粉碎了她的梦，连带着她的信仰，一击即碎。

　　似乎沉思够了，路远终于清醒，他无声无息地启动车子，朝着别墅方向开去。
　　山里寂静一片，偶有几声鸟叫。

　　她心中思绪已乱，既然路远和梁辰并不相爱，那梁辰是因为路远而死这个传言显然不成立，他们之间自然也就没有谁负谁的说法，或许梁辰的死和路远真的并无关系，他仅仅是因为内疚，所以避世六年。
　　虽然真相依然迷离，可是陈夕的心却是轻松了不少，这一刻她才强烈地意识到，她多不希望他和这件事有关，纵然她已不再是他的粉丝，还是不希望他涉入其中。

　　“你打算怎么办？”路远突然开口，陈夕一时呆了。
　　韩梦遥也问过这句话，但是她还不至于认为两人是同一个意思。
　　“我...”
　　陈夕纠结了数秒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路远看她一眼，摇了摇头：“你明明不是个擅长算计之人，何苦把自己逼到这份上，以前是为了什么都好，可那都是别人的生活，何苦为了别人影响自己，以后不要再想这些，好好生活，不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路远这些话听起来语气柔软了许多，竟好像是在和她商量一般。

　　“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你让世人误会你，不知道让多少人失望痛苦？”
　　“斯人已逝，多说何益？”路远的声音沉痛而低徊，让她心中一震。

　　“若你真是因为我而难过，现在也算知道我并不是让你失望之人，至于我隐居避世，也不全是因为这件事，在圈子里待久了，自然就心生退意，也算是刚好有了理由吧！所以你呢，是不是也要回到原本你的世界呢？这个混浊的地方，早点抽身的好，你还小，去过轻松快乐的日子吧。”

　　路远的话让陈夕沉默良久，若她作为一个粉丝，得知他和当年事件并无直接关联，也不是始作俑者，当是此心平复，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她不仅仅是一个粉丝而已，就算任何人都可以放弃，她也不能放弃。

　　斯人虽已逝，生者却无法释怀！

　　她定了定，语气轻松地开口：“虽然，我接近你确实是因为这些，不过也不是全部的原因，就像你退出一样，我回国也确实是因为要找工作，而且现在的我可不是过去那个脑残粉了，我也是很喜欢演戏的，更何况，这世上哪有真正轻松快乐的日子？”

　　路远听闻此话盯着她看了半天，陈夕好担心，毕竟这是在开车啊....

　　幸好这荒凉的山路就他们一辆车。

　　似乎确定了陈夕这话不是闹着玩的，他倒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继续开车了。

　　终于到了别墅，陈夕简直要累死了。
　　路远一进门就打开了全部的灯，可是在陈夕看来，开不开也没什么两样，仍然是昏昏一室。

　　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停下手上的事情，转头看向她，语气严肃而又认真：“这些天的新闻稿都是你让人发的吗？”
　　陈夕一愣，她的确是让人发了点，但是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天天承包头条和热门。
　　这里面有十之七八的稿子都不是她所为，说不定哪里来浑水摸鱼的。

　　不该背的黑锅她怎会乱背，自然是实话都说了，路远听了，眉头皱起，表情也变了。

　　“怎么了？”
　　“如果这些稿子都是你发的，倒还好了，毕竟现在都搞清楚了，可是只有一小部分是你，那另外的都是谁授意的？发新闻稿都是要钱的，这些人到底什么目的？”
　　他一说，陈夕也好奇了，除了她还有谁对当年的事情感兴趣？又或者说，那些人的目的，不是那件事，难道纯粹为了黑路远吗？

　　路远看了看表，盯着她道：“别想了，今天先睡吧，最近几天你就睡这里吧，别回你家。”
　　“啊？”
　　“苏同安说今天围在公司外面那些记者都是找你的，估计你家已经陷落了，你先躲躲吧，这些事以后不要管了，我会找人处理的。”
　　陷落...
　　陈夕觉得他隐居多年，说话用词都变得好奇怪。

　　上楼上了一半，路远又回头补了一句“如果你真想留在这圈子里，也可以，既然你已经签约了风之行，公司自然是会护你周全的。”

　　他说完这句话就上楼了，像每一次一样，毫无停留。
　　可是这几句话也说的足够清楚了，声音里也没有往日的梳理与冷漠，陈夕又不傻，当然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她看了看窗外，群山入眠，万木岑寂。
　　可是隐藏在黑夜里的一切却又那么幽深，那么神秘，就好像山雨来临之前，总是分外宁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