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入瓮》桑落扶摇

10、他让你失望过吗？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那天出现在那里是有所图谋的，看来今天终于不想再试探了。
　　陈夕定定身形，既然如此，她就说真话好了！
　　“我那天看见了一个人很像路远，所以就跟着他跑过去了。”
　　林晚看她想了这么久，不知道要听到什么鬼话，谁知道她竟然说了实话。他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陈夕见他愣住，不进也莞尔一笑。
　　林晚还没见过陈夕这么笑，竟觉得挺好看。。。
　　其实她一直是漂亮的吧，漂亮的做娱记有点浪费了。

　　陈夕当然不知道眼前这人的想法已经转换到了另一个维度，以为他不相信自己，于是斟酌半天，再次开口：“我小时候是路远的粉丝。”
　　这句话成功惊呆了他。
　　所以呢，你现在是来追星的吗？
　　他真的很想听下去。可是陈夕却没有再说，她知道，有时候说的太多不好，她言尽于此，他自然好奇心爆棚。

　　“对了，时间不早了，我想我该回去了，今天采访的内容也够了。”
　　没料到她居然就这么鸣金收兵，林晚一下子愣在当场。

　　眼见着陈夕已经走出了咖啡厅，林晚无法再坐着了，他拿出手机，找到路远的号码，就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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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晚知道，路远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出来的，所以每次见他必然都是去那个山间别墅。
　　这个别墅是路远五年前买的，自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深居简出，基本上找他只能来这里，而他因为没什么事了，就练练书法，画画国画，或者下下围棋。这生活在林晚看来简直跟退休的六十岁老人过的没差。

　　果然，他一进入别墅，就看到路远一个人坐在那打谱。似乎连他进来都没看见。

　　林晚坐在对面，直奔主题。
　　“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娱记吗？”
　　路远没反应o(╯□╰)o
　　“我今天又见到她了，她来探班，还采访了我。”
　　依旧没反应。。。
　　“我今天直接就问她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店后园，结果她说她看见一个人很像你。”
　　眼前的人拿棋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依旧下在了该下的地方。

　　林晚简直无语。
　　“她居然是你的粉丝。”
　　不信这句话你还没反应。
　　路远这次终于有反应了，他的手停了，林晚以为他终于有兴趣了，谁知道路远却淡淡地丢出一句话：“看来你对她真的有兴趣。”
　　林晚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感情他说了半天，路远居然想歪了。。。

　　“我是为你打探的好不好？你几乎不出门，就那一天去了酒店，结果她就出现在那，这简直太巧了。”
　　“你喜欢就出手，不用拿我当幌子。”路远已经抬头，看着他，可是眼中却没有什么波澜，然而林晚知道，这已经是他的最大反应。这些年来，路远就是这么生活的，生活极其规律，每天的作息近乎刻板，没有情感的起伏，也没有心绪的波动，仿佛任何事都已经无法再让他提起兴趣。

　　六年了，林晚已经看他这样整整六年，仿佛看破红尘，也仿佛生无可恋。

　　他质问过他，也曾跟他吵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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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远，你到底怎么了？”
　　那是在他退出娱乐圈一年之后，在无数次的无应答之后，林晚终于气急了。
　　他如果累了，退出娱乐圈，这没什么，可是他却好像是退出了这个人间。不再出去见任何人，也不再有什么表情，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已经和他无关。
　　就连最疼爱的林晚，也几乎不理不睬了。

　　一开始，大家以为是因为卷入那宗自杀案让他名誉受损，加上连轴转地拍戏，实在是心力交瘁，他只是想休息一段时间，可是渐渐地，一年、两年，时间过得很快，他根本没有理过任何来找他的制片人和记者，然后他搬进了这栋别墅，几乎不再出去了。似乎永远也不打算复出。
　　这对林晚来说也没什么，可是他不仅是不再进去娱乐圈，似乎是再拒绝进入任何圈子。

　　林晚看着眼前的人，记忆中的六年和这一刻重合，似乎这六年来，他永远是这副表情。

　　半晌，路远终于开口，沉沉的嗓音，透过空气传来，竟带了与世隔绝的味道。
　　“放弃吧！林晚。”

　　“放弃什么，放弃你吗？”
　　“是的，放弃我吧，我的后半生，就这样了，不会再有什么改变。我觉得活着已经是恩赐，又怎么能奢望还能享受生活。”路远头靠在沙发上，整个人仿佛很累，语气中透出万分的疲惫。
　　他头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林晚觉得他话中有话，突然脑海中如电光火石般清晰。
　　难道...
　　路远的话里分明表示不该活着，难道当年的自杀案真的跟他有关？难道他和那个女明星的绯闻是真的？他是内疚还是因为还爱她？

　　这些年来林晚从未往这方面想，可是...
　　他真的很想问清楚，可是路远不会说，林晚知道。他也没有再问。
　　过去的事情真相谁也不知道，但是路远曾经承受过巨大的压力，如果他因此心灰意冷，永远退出娱乐圈倒也说的通了。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偌大的客厅里仿佛只有指针的声音和空气的流动，林晚望着这几乎没有烟火气的别墅，第一次心情是如此的沉重。

　　******
　　京城的空气一向不太好，陈夕在国外生活惯了，总觉得这里的早上雾茫茫的，远处的建筑物也都隐于晨雾中。她像每天一样，排着长队，等待进入地铁的闸口。
　　大多数人都没什么表情，一会儿，他们就会进入那些大雾中的建筑物，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夕突然想起几米的漫画《向左走，向右走》，有一副画面是一群在等候公交车的人，下方配了一句话。
　　“大多数人一辈子都生活在一起，但是却永远也不会认识对方。”
　　她年少时看到这本漫画，对这句话印象深刻，再出去等公交看看身边的人，发现简直是至理名言。大家住在同样的区域，每天坐同一班公交地铁，但是如果没有什么契机，便永远也没有认识的机会。

　　这正如她和一些人，如果不是她刻意安排，又如何会有交集。

　　她到了公司，将探班和专访的稿子发给组长，果然颇受赞赏。今天没有什么事情，她百无聊赖地浏览了一天的娱乐新闻。
　　却在下班时接到了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果然，是林晚打来约她。

　　她打车到了他说的那间餐厅，却见他一人坐在窗边，正看着窗外，似乎愁肠百结。是因为她昨天的话吗？
　　“好好珍惜吧，过几个月你就不能这么大摇大摆地坐在大厅了。”
　　林晚转头，发现她已经来了。瞬间明白她指的是电影上映就会有更多人认识他。

　　她坐下后，他却没有急着提问，似乎并不是为了昨天她丢下的那句话而来。
　　“陈夕，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嗯。”
　　陈夕见他整个人跟之前见到的完全不同，不是那副眼光清凉，总是闪着自信光芒的那个他，不知她是否看错，他有一种颓然的感觉，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怎么样？观察够了吗？”陈夕被他说中，尴尬地喝了一口咖啡。

　　“你是不是学心理学的啊？所以不由自主地观察别人？”
　　陈夕抬头，微微笑了笑：“不，我是学传媒的，不过我对心理学有点兴趣。”
　　“哦？这样看来你还是科班出身。”他话锋一转：“我问你个问题，帮我解答下。”
　　陈夕注意到他说的是陈述句，而且还是帮他解答，她点点头。
　　“你说那些明星都快乐吗？”
　　陈夕一愣，他怎么会问这个？莫非突然觉得做明星不快乐了？
　　“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啊，我又没当过明星，难道你现在不开心？”
　　陈夕今天问他问题已经不用“您”这个敬称了，可他却觉得这样更好。他昨晚纠结了一晚，可是醒来却不知道该找谁聊聊，想来想去就问了她的号码。
　　“我只是觉得，当明星有什么好？当明星只要犯了一点小错，就被放大无数倍，要是犯了大错，那简直是要万劫不复。如果是普通人或许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那是因为世界整体上来讲还是公平的，明星享受万人拥戴，拥有大部分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财富、地位、名利，辉煌时风光无限，那落寞时自然也要承受更多的苦楚。而普通人风光时没那么多人关注，自然犯错时也没那么多人关注，所谓有得必有失，就是这个道理。”
　　陈夕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但她所说却是她心中真实感受。
　　“可是，有些事可能真相并不是那样，大家却只知道谴责，而不问真相。就算到了最后真相大白，也没有人会去道歉，有人受到的伤害已经永远无法弥补。”
　　“真相？”这两个字就像一道符咒，时常钉在她的心上，陈夕不知为何今天林晚所说的话，似乎句句都像是在替她说。

　　“你真的是路远的粉丝？”
　　她神游间，他已经转换了话题。
　　“是的，我曾经是路远最忠实的粉丝。”她实话实说，
　　“曾经？那现在不是了吗？为什么？”
　　“他已经退出娱乐圈了，并且...”
　　陈夕看他一眼：“我已经长大了。”
　　陈夕感觉到她刚才说并且时他似乎很紧张，可是听她说完，似乎又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却问了一个让她惊讶的问题。
　　“他让你失望过吗？在他是你的偶像的岁月里，他让你失望过吗？”

　　陈夕一愣，她感觉到，手上的咖啡竟已经凉了。

　　“有一个人，他离你很远，你几乎永远也触及不到，但是他从来都不让你失望，他努力生活，勤奋工作，他是一个那么好、那么优秀的人，以至于喜欢他的你也想变得很优秀。”
　　记忆中的这段话，是陈夕曾经在作文里的一段话。她为路远，为她年少时的梦想而写。
　　那时，她说，他从来也不让她失望。
　　可是今天，有人问她，他让你失望过吗？
　　她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