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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夫子夫君 ...

  •   红衣的夫君,不用多说,真真是从白天跟到黑夜的妖狐青歌本尊。
      夜色深沉,落府一派宁静。青歌早早就施了昏厥术,将落府中除落星决在内的所有人都弄晕过去,眼下,他就是把小小的落星决扒光,也没人阻止得了他。
      小落星决不知道,彼时只有六岁的他,脑容量有限,事儿都不大记,更遑论青歌这些花花肠子。一颗小脑袋瓜里全在纠结自己怎么会多一个相公。
      “夫君?”小落星决歪着脑袋想了会儿,又拧起眉毛,小脸皱成一团地吼道,“你胡说!我娘亲跟遥遥她们才会有夫君,我只有媳妇儿!”
      青歌一愣:“你媳妇儿是谁?”
      落落才六岁,这凡世落落家爹居然给他找媳妇儿了?!难道他落伍了,人间何时这般放荡?直要赶上青丘的节奏啊。
      小落星决又歪着脑袋去想了会儿,颇为苦恼道:“我……我好像没媳妇儿。”
      青歌松口气,又往他圆润的脸上揉一揉:“这不就是了,你没媳妇儿,所以只能有我这个夫君呀。”
      这……说的好像也在理……
      “可是……可是我爹没跟我说过你啊……”小落星决嘟囔了会儿,这才记起自己家娘还歪在地上不知道是生是死,便扯住青歌的袖子,指着地上的娘说,“我娘亲,我娘亲没事儿吧?”
      “没事儿,别怕。你娘亲只是睡着了,明儿天一亮就会醒过来的。”青歌柔声安慰,他嗓子一贯温润,若柔下嗓子哄人,就算未下界的落星决也能被哄上天去。更何况此刻在凡间,智商只是个六岁小孩儿的落星决。小落星决点点头,对他的鬼话十分的相信,便将歪在地上的娘抛到九霄云外,转而去纠结夫君一事。
      青歌问他:“落落,你怕鬼怪妖精吗?”
      小落星决摇摇头,忒霸气地捏捏小拳头:“我不怕,我还能揍他们!”
      青歌扑哧笑了,这样稚气的落落让他觉得新鲜,便挨近了摸摸他脑袋:“那我要是妖精,你会揍我吗?”
      小落星决又皱着眉毛想了会,慎重地摇摇头:“我虽然不认识你……可是你说你是我夫君,我自然不揍你。”
      不想落星决如此好诓骗,青歌很是欣慰,很是孺子可教。
      不消一炷香时间,青歌一通鬼话连篇下来,就将小落星决诓得一愣一愣。
      这些鬼话分类来算,总共有三点:第一,毛还没开始长的小落星决,有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狐狸精夫君;第二,这个狐狸精夫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正是不才青歌少爷;第三,关于狐狸精夫君的事情,落星决不能对外说出去,否则会掉舌头。
      小落星决立马捂住嘴,瞪着眼睛连连摇头,指天指地地拿学堂的八字胡夫子发毒誓,肯定不将自家夫君的事情抖出去。
      落星决这个不尊师的学生,诚然是个不尊师的学生。
      青歌爱怜地亲亲落星决的小额头,哄他入睡后,扬手除去落星决一身青紫瘀痕。
      第二日,红日冒出头时,大公鸡跳上落府屋顶,伸着脖子喔喔长叫。青歌赶在落府众人醒来前,悄悄离去。
      落星决他娘落夫人在地上瘫了一晚,腰酸背痛醒来时,往床榻上一瞅,昨日还跟花猫似的儿子,眨眼居然白白净净恢复如初,不由又要扯了帕子哭一哭以谢神灵。
      小落星决咂巴咂巴嘴,被他娘的嚎哭震醒,迷迷糊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夫君。
      落夫人风中凌乱,问他夫君是谁?
      小落星决猛然回神,忙捂住嘴,奶声从指头缝里挤出来:“夫子断子绝孙就算了,我不要掉舌头,不要掉舌头!”
      “掉甚舌头?谁要你掉舌头?”
      落夫人被落星决神神叨叨的模样吓到了,忙着小厮赶去玄武门,把刚下朝堂的落老爷拉回来。
      落老爷,也就是落星决老爹,往小落星决面前一站,端详半晌,煞有其事地捏捏胡子,得出结论:“小决儿这是撞邪了。”
      落夫人问:“这可如何是好?”
      落老爷说:“去请智空大师!”
      刚从城东玄武门奔回来的小厮,领了命令,又一路要死不活地奔向城西和尚庙。
      小厮领回来一个带发修行的年轻和尚。年轻和尚捧着木鱼,垂着眼睛,将小落星决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语带玄机地道:“贵府公子命带祥瑞,只可惜命中有一劫,是为妖孽。小公子若遇上,便是一世情殇,身败名裂。”
      落夫人痛呼一声“我可怜的孩儿”,揶了揶眼角,又嘶嘶唉唉地问:“大师可有什么法子能化去这劫难?”
      大师沉吟半晌,从怀中掏出一串佛珠:“这佛珠是我师父临终所赠,辟邪除妖,百丈之内,妖物定能灰飞烟灭。听闻先师当年打造佛珠时花了五十两白银,固然钱财于出家人只是身外之物,只因这珠子是先师遗物,本不该送于他人……”
      落老爷忙着人抬来银钱五十两,白花花往大师眼下一搁,大师语不停歇地道:“不过我与贵府小公子有缘,既然小公子命中带劫,自然要帮上一帮。”
      说罢,那串价值五十白银的破佛珠就挂到落星决手腕上,落星决人小胳膊小,和尚还颇细心地将佛珠绕成两圈,结结实实将落星决的手腕套住。
      小落星决皱着眉毛,颇嫌弃地看看手腕上的佛珠,闭着眼嗅了嗅,似乎还有猪油的味道。便奶声问:“珠子有用么?”
      和尚正将银子往衣袖里塞,想也不想道:“自然有用。”
      小落星决道:“要没用怎么办?没用我就让人把你的和尚庙拆了。”
      和尚顿了顿,又想上一想,颇慎重地点点头。
      和尚一路高风亮节似的来,又揣着银子一路高风亮节似的走。
      落家二老放宽心,自个儿忙自个儿的去。落星决今日因着撞邪,难得没有去学堂,便蹲在小花园里研究佛珠。
      他瞅那假和尚居然敢拿自家和尚庙跟他做保证,这佛珠肯定是真货。小落星决爬在地上,将真货拎到眼前摇一摇。既然这佛珠这么有用,又能除妖又能辟邪的,肯定也能对付昨夜那个穿红衣衫的哥哥。
      落星决随手扔掉佛珠,自顾自捉蚯蚓玩儿去了。
      娘亲说,所谓夫君或媳妇儿,就会一辈子陪着他的人。他喜欢那个叫青歌的做自己夫君,又为什么要用佛珠害他呢?
      夜间,落府众人再次昏睡。
      青歌握着那串传说中百丈之内就能让他灰飞烟灭的佛珠,神清气爽地推开房门,献宝般将佛珠奉到小落星决眼下:“落落,这是你掉的罢?我在上面嗅到你的气味就捡回来了。”
      落落盯着那串佛珠半晌,又抬眼打量青歌半晌,然后小嘴里蹦出一句话:“我觉得明天就得让爹爹的打手去把和尚庙拆了。”
      青歌不像落星决贵为九天天权星君,就算转世投胎也是世家公子,需忙着读书识字忙着继承家业。青歌自小没爹没娘,除了头上有个忙得焦头烂额的哥哥,基本没人管束,流浪汉般日日无事可做,一颗心全扑在小落星决身上,便在落府安了家。青歌白日出门去给落星决觅些好吃好玩的玩意,夜间就将落府众人迷晕,捧着寻来的宝贝拿去忽悠小落星决。
      这日早间,落星决早早被送来学堂。
      学堂中勤奋的学生们已经爬自个儿案几上早读,而落星决正坐在夫子的太师椅上,拿着青歌昨夜送来的捻捻转儿把玩,一双悬在半空的小短腿晃晃荡荡。听得身后瑶瑶细着嗓子叫他“落星决”,小落星决茫然回头,案几上轱辘辘转动的捻捻转儿就被人拿走了。
      瑶瑶握着捻捻转放到阳光下打量一阵,细细的嗓音全是不怀好意:“诶呀呀,谁送的呀?”
      落星决圆眼一瞪,小手一摊:“还给我。”
      “不给不给!”瑶瑶嬉笑地将捻捻转拿到头顶,“有本事你来抢呀!”
      自认为很有本事的落星决立马跳下椅子,踮着脚尖伸手去够捻捻转:“你奶奶的把转转儿还给我!”
      落星决人小腿短,自然够不到神通广大的瑶瑶,瑶瑶将捻捻转儿往身后一藏,撒开脚丫子跑走:“你这么宝贝啊?那借我玩玩儿呗!”
      落星决一愣,满屋子追杀瑶瑶。
      霎时,书页笔墨漫天飞旋。
      乌烟瘴气的书塾终于迎来夫子这尊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活菩萨往屋子里一站,吼一句:“胡闹什么!”满屋子乱串的俩小屁头这才蔫蔫地回自己位置上,随着一众乖学生读‘青青子衿,悠我心’。
      活菩萨吸口气,身子一让,引进一位眉开眼笑的红衣衫年轻人。
      一众学生傻了眼。
      活菩萨这样介绍道:“这位是新来的师傅,负责传授《春秋》与北宋诗词,汝等须尊其一声夫子。”
      落星决偷偷摸摸从书卷里抬起头,再忙低下去,一顿,又猛地抬起来,下巴掉到书桌上。
      阿弥陀佛,八字胡夫子引进来的,正是落星决的好夫君——妖狐青歌。
      同样下巴掉桌上的,还有坐在落星决左手边的瑶瑶。
      她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妖狐脸皮居然厚到这种地步,跑到落府拐骗落星决就算了,眼下跟她抢人竟抢到她地盘上来了!
      青歌施了障眼法,书舍里除了神仙下凡的落星决跟瑶光,所有人看青歌都像隔了层雾,只道是个寻常男子,却不知这寻常男子竟有一副世间难见的好相貌。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的就是于诗书上毫无造诣的青歌。青歌幼年在火狐部私塾读书时,撕了多少古籍,气岔多少夫子,暂且不说。学堂的八字胡夫子也不知道遭了青歌什么道,居然将他请来给南宋未来的国家栋梁们讲解诗词,真真是祸国又殃民。
      适时正逢读书的好时辰,窗柩外那株杏花开的如火如荼,喜鹊临枝头而鸣叫,花瓣洋洋洒洒,将窗柩镀上一层粉色。
      青歌往夫子的太师椅上一坐,对端坐下位的学生们,尤其是落星决,抱以和蔼的微笑,然后拿起案几上的诗卷,开始有模有样地一一念来。
      正讲解到周郭颐的《爱莲说》,抬眼发现眼皮下的落星决正悄悄弯下腰,探出小身子,将一团纸朝瑶光丢过去。
      青歌眼皮一跳,咳嗽两声。
      落落好动是好事,对着瑶光那臭丫头好动,就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瑶光接了废纸团子,摊开来看一遍,又神神秘秘地往上头涂涂写写,而后朝落星决砸去。落星决欢欢喜喜地接了,也写上一竖小字,小胳膊一扬,纸团飞出去。
      废纸团子飞了一半,打个转儿,穿过前三排的学生,直朝座上的青歌夫子砸去。青歌慢条斯理地抬手,废纸团子稳稳飞进他手心。
      书舍里一阵缄默,学生们纷纷埋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青歌将纸团摊开来,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竖小字:
      ‘问你个事儿,我们交情好,莫要诓我,上头那妖孽你怎么认识的?’
      ‘你怎么晓得我认识他?他叫青歌,不是妖孽。’
      ‘他就是妖孽。快与我说说,他怎么接近你的?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晚上跑到我屋子里,跟我说他是我夫君。你可要帮我保密,不然我会掉舌头的。我还想问你,我可以有夫君吗?可娘亲说等我长大了要给我找漂亮媳妇儿。’
      ‘不行!你是男的,不能有夫君。你只能有媳妇儿,可以娶我哦!’
      ‘可是我不想娶你,你还没青歌长得好看。’
      最后那段话,因着中途被青歌劫去,没被瑶光瞧见,否则瑶光的瀑布泪又会水漫金山。
      落落竟然会冒着掉舌头的危险,将自己与他的秘密说给瑶光听,那臭丫头就这么重要?
      青歌心肺在爆炸,面上却一派悠闲。不紧不慢地将废纸团子揣进衣袖,垂着眼皮往下一扫,道一句:“沈瑶,你来将我方才说的词背一遍。”
      化做沈瑶的瑶光闻言,默了一默,大家闺秀似的站起身来,又用大家闺秀的调调恭谨道:“夫子火眼金睛,自然知晓这废纸团子不是学生丢的。”
      夫子想了一想,道:“不知晓。”
      瑶光银牙一咯,险些咬了舌头。
      瑶光自垫尿布起,不是听戏就是八卦,大脑空空,要她背劳什子的《爱莲说》比登天还难,是以一张嘴,在那句万古长青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上兜兜转转千百回,词不过百字,却硬是没背的下来。
      学生沈瑶不可教,夫子青歌很高兴。喜不自胜地罚她抄上一千遍《爱莲说》。小瑶瑶扯出擤鼻涕的帕子,哭哭啼啼地坐下后,青歌又将眼睛往落星决身上一定,微笑道:“落落,你也来背一遍?”
      那声落落叫得一众学生冷汗津津。
      小落星决哦一声,跳下椅子,脑袋比案几高出不过多少,摇头晃脑将《爱莲说》一字不差地背下来,顺道还将瑶光方才念的千古名句讲解一番。
      青歌连连点头,腻在那把奶声奶气的嗓音里,很是享受。
      书舍里一个年幼的学生听得云里雾里,便对青歌道:落星决讲的是什么意思,他听不明白,可不可以请夫子详细解读一遍。
      青歌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出身窑子而不沾染丝毫表气’。”
      书舍一时鸦雀无声。
      落星决闻言,歪着脑袋疑惑问:“什么是窑子?”
      青歌和蔼一笑:“是个地名儿,改日我带你去。不过记住,只能是我带你去。”
      小落星决似懂非懂地点头。只听扑通一声,瑶瑶一个没坐稳,跌到地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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