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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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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逸睁开双眼,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黏黏腻腻的十分难受,时间似乎是深夜两三点,万籁俱静,又躺了一会儿,陈逸起身,并没有开灯,就着黑暗之中隐约可见的轮廓向着熟悉的方向摸索而去。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浓郁到近乎呛鼻的香水味从门后传来。
这是女人的房间,似乎化妆品并没有收好,挥发性的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在陈逸开门的一瞬争先恐后地想要冲出这个窄小的空间。
陈逸沿着床边坐下,缓缓躺下神,将头枕在床上。
脑中的肿块在肆无忌惮的扩展着自己的领土,给他带来的压迫感也越来越重,但这些他现在都不甚在意。
陈逸躺在女人的床上,鼻间萦绕着的是女人惯有的气息。
家族遗传病史,他从未听女人提到过,当然的,女人自然是没有。
有先天遗传病的,是那个男人,残虐狰狞的男人,有过牢狱历史的男人。
而他,应当喊那个男人一声爸爸。
陈逸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嘴角微微翘起,却又抽搐般的放下,鼻间发出气声,像是在努力抑制着哭泣,但发出的声音分明是压抑着的笑。手心里的被角被死死地攥住,双腿交缠犹如挣扎垂死的鱼尾,似哭若笑的声音在唇齿间被挤出,深深地夜里好似鬼泣。脑中的疼痛愈发剧烈,但这疼痛却仿佛带给了他某种神秘的力量,让他能够清晰的回想起当初的每一个细节,想到当初男人是怎么利用自己将其他人骗到那个深不可测的牢笼之中,被动的等待绝望的降临。
男人在绝望之中选择以一种更加疯狂的方式宣泄自身的不安与恐惧,前妻急匆匆扔给他的孩子成为了他手中挥向他人的屠刀,利用天真与纯粹为伪装将善良席卷入黑暗之中。
夜里有悲戚,有沉沦,一切触感被放大,一切回忆如扁舟。陈逸颤着手看着银晃晃的针尖,湿润的液体在顶端汇聚成平面,在张力之下微微摇晃,而皮肤是苍白,是孱弱,青色的血脉在表层之下蜿蜒如蛇,此时它依旧有不竭的生命,敢于去挣扎于泥淖之中,然而被猛然扎进的针尖却像是扎在了它的七寸,疯狂的扭动,无声无息而歇斯底里的哭泣在夜里被埋没。
一切都静悄悄的。
静悄悄的,没人知晓。
宋海明问他,他的父亲是谁。
其实宋海明并没有让他作答的打算,只是将一直以来的情绪都抛掷到了他的身上而已,但宋海明的表情却没有多大的变化,一如那些清晨里在路口拿着早点等着陈逸的身影,面色淡淡,嘴角却带着些许弧度,让人忍不住沉溺的错觉。
宋海明偶尔也会梦到那些日子,那段记忆太过强烈,以至于再多的暖色都无法将它掩盖,越是年幼的孩子爱憎便越是分明。
他能够告诉自己陈逸是被那个男人所逼迫,告诉自己陈逸已然不记得曾经发生的一切,告诉自己醒来的陈逸就是一张白纸,他喜欢陈逸,所以他能够不计较的对他好,但这些不计较却在陈逸取回曾经的记忆时成为了一种自欺欺人,愈想愈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