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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错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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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前行,步出北辰百里有余。马车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马车内只有三人,除裳婉外还有两个宫女,柒话和诉乡。这两人原本就是栖月宫裳婉的贴身侍女,多日来,裳婉也只对这两人说些话。因此,两人对裳婉的性子也摸得着一些,栖月宫宫娥那么多,也就只柒话、诉襄两人和裳婉亲近些。
慕容弘担心裳婉不习惯其他人,便下旨将这两人一并带去伺候着。
坐了半日马车,裳婉倾身靠在车壁上,本来是微微眯眼休息的,后来竟睡着了。柒话和诉襄两人瞧见主子睡着了,也不敢多话,只从马车里拿起一方棉毯轻轻覆在裳婉身上。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无话。
但两人也都暗暗替裳婉不值。皇上平日虽说很少来这栖月宫,但她们也知道,皇上是真心很宠爱自家公主的,不请安,不见人,不出席宴会……在宫里这么多年,也就自家公主享受过这待遇。
公主平时性子较冷,没什么好脸子,但比起其他各宫里的主子却是极好伺候的。从来不找她们麻烦,也从不打骂她们。只要求安静一些就可以了,平日里伺候完竟还有很多时间闲着。真真的不知比以前伺候过得主子好上多少倍。这两人也就打心底里喜欢上这主子了。
以为将来皇上肯定会为公主选一个文武双全的好驸马,一生幸福。哪知这圣旨一下,公主竟成了那和亲之人。那西凌天据说比皇上年纪还要大上一些,后宫佳丽比皇上还要多,性格暴戾,喜怒无常。公主才十七,到了那边指不定怎样受苦呢。堂堂北辰公主竟要委身与西凌天,想来也是可怜。
两人看着裳婉疲惫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微微叹了一口气。时间就这样又过了两日。
一行人已至西凌地界屏南,往前走,过了城门口便是西凌管辖范围了。江夜左手拉了缰绳,右手举起,整个队伍便停了下来。继而,江夜骑马往后退至马车车扣处,低声问道:“公主,我们已至西凌入口处,前方便是城门口。”
“本宫无事,继续前进!”裳婉虽心内悲恸,声音却是一如往常冷漠。
“诺!”江夜勒转马头,边走边下令:“公主下令,继续前进!”一行人继续前进。
此时的城门口进城的人有很多,大都是从北辰逃往西凌的流民。守城侍卫远远便瞧见了这么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立马警惕了起来。待队伍走至城门口时,侍卫便放下了围桩。一侍卫大声道
“站住,来者何人?”
队伍停下,江夜下马递上文书。
那侍卫看了一眼文书,又看了一眼马车,许久才道:“放行!”
待马车行至郊外,这景色已经与北辰完全不一样。侍卫放了眼去。皆是一声惊讶。
从北辰冬日的大雪纷飞到瑞州初春的积雪消融,再到西凌屏南的万物复苏,花草初蕊,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生机。这相差竟是如此之大。早有传闻,西凌与北辰的天象大不相同,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此地离西凌国都尚远,算是边陲之地,景色虽好,却是人烟稀少。队伍行至一客栈处便停了下来。江夜警惕地看了一下客栈布局,是一家不大的客栈,后面是一片林子,客栈外搭了一个帐子,帐子下置了几方木桌。人不多,大多桌子都没坐人。有一个穿布衣肩上搭了一条白色方布模样的人正在为客人温酒。
江夜抬眼快速环顾了四周地势,后走至马车旁道:“公主,此地人烟少,四周地势高,很有可能藏了山贼,这一家客栈开在这儿很可疑,恐有危险。公主,属下觉得还是继续找下一家吧?”
车内的裳婉却道:“不必了,江侍卫,我们已经走了那么久了,本宫累了,想坐下来喝杯茶。况且我们有那么多侍卫,有何担心?江侍卫,既来之,则安之。”
“诺!”江夜听了公主的话,虽仍有不安,却不得不听命“公主有令,先在这客栈稍作休憩,待休息好后再赶路。”
队伍刚停了下来,便有一妇人迎了上来,却是走至江夜面前笑着问道:“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江夜瞥了一眼客栈道:“你这客栈能容得下我们这么多人吗?”
妇人露出一抹尴尬,随即又笑道:“哎呀,我们的客栈是小了些,看来是要喝杯茶的。”随即转头喊了一句“小二,上茶!”“客官,里边请吧。”
江夜走至马车旁:“公主。”
裳婉听见声音,便又柒话诉襄扶着下了马车:“走吧。”
那妇人见了这么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本是有有些怀疑。又见了这么一个穿红色嫁衣的漂亮新娘。心内顿时明了,这应该就是祈月公主,没错了。随即看了一眼远方林子,递了一个眼色。才慢悠悠走向江夜一行人。
此时,只有裳婉一人已经坐下,众人皆低头站在一旁。江夜候在裳婉身旁,皱着眉头,时时刻刻握紧了腰上大刀,这个客栈安静地有点不像客栈,总让他感觉怪怪的,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他一刻不敢放松。
裳婉抬头看着众人,微微皱了眉:“你们还站着干什么,都坐下。”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找了位置坐下,奈何木桌太少,只有少部分人坐了下来,大多人还是干站着,大眼瞪小眼。
裳婉看了一眼江夜:“江侍卫,你就和本宫一桌吧。”
江夜哪里敢坐下,只是抱拳答道:“属下不敢,属下要保护公主,站着就好。”
裳婉见他坚持,也就没多说什么。于是情况便成了这样:一桌只坐了三人,其他的桌子都挤满了人,还有人干站着,很多人都守在那只有三人的桌子旁,提刀站立。
此时,小二已经端着一些酒水过来了,还未至桌前,便被侍卫挡了下来,侍卫端着酒水,一样一样都用银针试了一遍,银针无异,后又每样都着一点放入口中。
过了许久,那侍卫并无不适,这才将酒水端至桌上:“启禀公主,无毒。”
众人开始吃了起来。那妇人见了却是暗暗咬牙,狡黠的眼神阴了下来,在酒水里下毒看来是行不通了,这一次,只能硬拼了。
随即,那妇人在桌上拿了一酒杯,用力往下一摔。“啪!”酒杯一落地,便见一伙人人从里面提刀冲了出来,只见那些在桌上的客人也从桌底抽出了明晃晃的大刀,只朝裳婉方向砍来。
众人原本也在吃酒,听见声响立马抽了腰间大刀,齐齐聚到裳婉身边,将她团团护住了。江夜是首先反应过来的,他将刀立在胸前:“公主莫慌,属下会保护你。”随即大声道“保护公主。”说完便是将大刀砍死了一个对着裳婉砍来的人。
瞬间,两拨人打了起来,所有人的目标似乎都只是裳婉,向着裳婉落刀的力道,又狠又快。江夜提刀对上了那妇人的大刀:“想不到,老板娘还会武功。快说,你们是谁!”那妇人武艺显然不敌江夜,可也是笑着一边提刀侧身挡了砍向腰间的大刀,一边答道:“无需多言,你们的祈月公主,今日是必死无疑!哈哈……”说着便往裳婉胸前刺出一刀。
江夜轻巧一个转身,顺势大刀往左一带,便将妇人手中大刀方向给变了,江夜将裳婉护在身后,身体微微向前一倾,一把大刀便向妇人面门杀去。
就在大刀将要落在妇人身上时,一支箭羽便朝着江夜持刀手臂射来,江夜暗暗一惊,不好,慌忙收刀。收刀之时,却不忘时刻将裳婉护住。
就在这时,远方林子里冲出一伙人,个个都是山贼的打扮。江夜刚躲过一箭,便见两个蒙面人杀了过来。
两人皆蒙了一方黑布,身形矫捷,却是朝着裳婉直直刺过来。旁边人见了这两个蒙面人来势汹汹,皆提刀杀了过去。
“保护公主!”江夜大喝一声,朝那纠缠的妇人猛地一砍,这一次,那妇人却没档过这一刀,脖子上开了一个口子,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鲜血直往外喷。
江夜未有丝毫松懈,依旧死死保护着裳婉。裳婉却是看着那两个蒙面人中的一个,紧紧地盯着他,他的眼神像极了一个人。可那人却没注意到裳婉灼热的注视,依旧刀法凌厉,挥刀砍向一个个阻碍物。
江夜看着那两人,眼见着侍卫们一个个被消灭,他心里害怕极了。现在他什么都不顾了,身上已经负了伤,左手手臂还在流血,他也不管了,只要能将试图杀害公主的人一个个消灭,就算献上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一个人将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那么,他还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呢?江夜身上瞬间多了一种无形的力量,陆双城看着他喷火的双眼,也感到了害怕,不过,却依旧不退缩,指着裳婉,对着另一个蒙面人道:“项凌,我缠着那侍卫,你去杀了祈月公主。”
“好,你小心。”项凌说完,便向着裳婉杀去。江夜见项凌突然袭来,立马提刀欲迎上去,哪知,陆双城却冲了出来缠住了江夜,任江夜如何还击,都脱不了身。
这边,裳婉因着江夜的分身乏术,瞬间有了更多的人朝着她袭来,身边保护的人一个个被砍倒。而她看着的依旧是项凌,她看着项凌朝自己刺来的刀,竟一点也不害怕:“容景?你是容景?”
项凌看着这个公主的眼神,微微一愣,手中的刀有片刻迟疑,这个公主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就像一位故人。不过,项凌依旧没有放松,手腕一使力,大刀以更快的速度刺了出去。
“不要!!”江夜眼睁睁地看着大刀刺向裳婉的胸口,一片心痛,失声大喊。“我要杀了你!”说完,大刀竟是向着陆双城的刀面一击,陆双城冷不防受这一刀,握刀的虎口处震得一阵疼。江夜趁着陆双城松了手的当,连忙奔向裳婉。
裳婉双手捂着左胸,不断有鲜血从指缝中溢出来,将一身红衣衬得更是耀眼。她忍者疼痛,看着此时项凌的脸庞,方才大刀陈刺向胸口时,她不顾疼痛,将他的黑布扯了下来。瞬间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裳婉笑着看着他,这张脸庞是那么熟悉,那是自己一直思念的一张脸,那是本应该给自己一世安好的一张脸,那是自己可以为之放弃一切的一张脸。可就是拥有这张脸的人,这一刻,却要自己的命。她忽然流出了眼泪。
“容景,你真的想要我的命?你知道的,我本就是你的妻子,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你现在要我的命,告诉我就好了,不用蒙面,我也会给你的……”说着,竟是将那插入胸口的大刀双手用力一刺。刻骨的疼瞬间侵袭了裳婉所有的意识。鲜血从刀尖处涌了出来,顺着刀沿,一直流向刀柄。项凌握着刀的手沾上了灼热的液体,这灼热让他一惊,双手一松:“你……”
裳婉看着项凌吃惊的眼神,她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身体颤抖不止,她却笑了:“容景……这不是你……你希望……看到的吗……我……”还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江夜像失了魂一般刺向项凌。
“项凌,小心!”一个声音响起,伴随着一蒙面女子冲了出来,持剑将那大刀挡了过去。随后瞪着陆双城:“陆双城,本宫说过,不要轻举妄动,你怎的不听!快走!”
“可是……”陆双城只恨不能一刀将祈月刺死,只要祈月公主死了,就可以夺下北辰,那么,这一次也可以将功补过。
“快走!”西凌霜瞪了路双城一眼,也不与他多说,便拉起还在发呆的项凌骑在了马背上,双腿用力一夹马腹,两匹马厮着跑远了。
陆双城见西凌霜离开,也顾不得什么,临走时只不甘地望了一眼昏迷中的裳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也吩咐众人一道骑马跟了上去。
远远地,一行人一齐消失在了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