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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战初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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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兴二十六年,十月,冬,北辰军营。
“报……报……清州失守!”
“报……报……淮郡失守!”
“报……报……阳城失守!”
“啪!”,案上的瓷杯被北辰将领孟士涵挥袖猛地一扫,落在地上,茶水和着碎瓷片撒了一地。孟士涵攥着拳头,一把锤在案台上,吓得台下众人一句话不敢说。那汇报军情的小兵更是双腿直打颤,汗水不断从额头渗出,后背背心更是湿了一片,却也光是头低着,双手抱拳,不住地发抖。
“西凌老儿,欺我军中无人!传本将命令,三军死守,若有临阵脱逃扰乱军心者,立杀!愣着作什么,还不快去!”孟士涵双眼通红地吼着。
那小兵一哆嗦“诺……领命!”如临大赦般松了口气抱拳退出,直待走出营帐,一溜烟便跑远了。
孟士涵,五十有五,生于将军世家,祖上孟安为本朝开国将领,一路随着慕容延南征北战,讨伐南宫启,着实立下了汗马功劳。慕容延为嘉其忠心,特封为骠骑大将军,从一品,并掌握三千御林军一半的调度权。赐帛百匹,黄金万两。
孟氏一门,至此荣耀。孟安后,其子孙多袭其官爵。多年以后,孟姓一族逐渐庞大,已拥有可与皇家抗衡的强大军事力量,甚至朝堂大事也是他孟氏说了算,大有取皇室而代之之势。成为慕容皇族的心腹大患。皇帝早已有心打压,奈何皇势衰微,空有心而无力。
西凌大军来犯之时,慕容弘正与妃子于园中饮酒作诗,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挑衅,慕容弘吓了一跳,向来只顾内政的西凌怎会突然来犯。
随即急急联络众臣,商讨退敌之策。
朝堂之上,众多年轻将领自动请缨,慕容弘连连称赞。但孟士涵却是骄纵无比,一人以言之,认为堂下一干年轻人尽是乳臭未干,自不量力的毛头小子,哪比得上征战沙场多年的自己。
再者,他认为这又是一个建立军功,扩大势力的好机会,这一生死仗若是赢了,他便赢得了足够的民心,将来夺位时,也好少一些阻碍便是。
一番思量,孟士涵立即向左跨出一大步,正对着慕容弘的皇位。
“皇上,臣以为不可,想那西凌国本是边陲小国,只因近些年在位者多勤政一些罢了,才有今日繁荣。
然与我北辰大国相比,却是远远不及的。但今日,西凌来势汹汹,必有所准备。臣征战多年,论能力论经验都是上等人选,并且小小西凌,臣有把握一举拿下,臣斗胆请缨,还请皇上三思。”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众臣一片唏嘘之色。这孟士涵句句称臣,却句句透着傲慢。这等骄纵性子,皇室如何能容,可敢做这事的怕也是只有他孟士涵一人吧。
年轻将领心中虽有万千怨愤,此刻也是无言,谁让他说的句句在理呢,且那孟士涵官大势大,众年轻将领想要获得官爵还得仰仗他呢。
而作为一国之君的慕容弘,眸光一沉,却也马上恢复之前盈盈笑意,向众人挥了挥手:“孟爱卿所言极是,那就照爱卿的意思办吧。”
于是一番为国为民的冠冕堂皇之后,将那带兵之权生生又争了过来。
堂上众大臣虽有异意,但惧怕孟氏一族,皆是无言。只在心中长叹:泱泱北辰,就算不被西凌踏平,也迟早要落入孟氏之手,可叹啊!
战争伊始,北辰兵十三万,西凌兵十万。孟士涵早早在心中将胜负分出,那区区西凌,经北辰十三万士兵一击,可不就是轻易就溃败了。
他哪知道,西凌经济早在这几年的发展中渐渐赶上北辰,且西凌将领日日训练将士,为的便是这一攻城之日,可说是万事俱备。而北辰,繁荣之下危机暗涌,早已不复当年威势。
北辰优势渐渐变成劣势,仅仅一天时间,便在对方强大的攻势中折了两千士兵。连续三个月,败多胜少,北辰已呈现被动之势。即便如此不利战况,孟士涵依旧端着一颗常胜将军心,未将西凌放在眼里。
胜负未分,他却一心想着如何一步一步登上那龙椅,享受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无上权威。如此,帐中谋士的苦苦相劝也是丝毫不抵用了。
可知,帐中孟士涵一意孤行作着皇帝梦,账外遍地却是红了眼的杀戮。
北辰士兵在连日的败绩中已有畏敌之心。如今,面对敌方的昂扬斗气更是不知所措,狼狈迎敌。
西凌军一万骑兵一万弓箭手连着后面两万步兵整装待发,在战鼓号角的一声令下,猛烈出击,战旗猎猎作响,一时间,无数奔跑的马蹄声、震天的喊杀声响起,混和着溅起的尘土,将大地震得哼哼作响。
北辰士兵看着这样的情形立时傻了眼,握着兵器,一时忘了要攻击。然而,身着厚黑盔甲的西凌军却是一路冲杀,北辰士兵还在恍然,片刻,首级便被马上之人挥舞的大刀削去,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
鲜红的液体顺着刀锋一直流到刀尖口,未等落到地面便又混上了新的血液,嘶嘶冒着热气,霎时间血液翻滚,短兵相接,腥腻之气扑鼻而来。
嚎叫声、厮杀声,遍地而起。逃跑的;杀红了眼的;身上伤口汨汨地向外喷着血的,满眼皆是,这便是战场。生死一瞬,血肉横飞的惨状在这一刻也变得寻常了起来。
人们好像忘记了自己,只顾挥刀杀敌,只要刀锋沾上鲜血便莫名开心,一声一声喊着“杀……”、“杀……”、“杀……”,响声不断,震得人耳膜发疼。
箭羽和床弩双双射出,越过硝烟弥漫的天空,穿透坚硬的甲衣,“噗”、“噗”、“噗”扎进了厚厚的肉身,被射中的身体闷哼一声直直倒地,嘴角流出红色液体,融入厚厚的土层,又给这片荒漠增加了肥养。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明年春归,这儿可会长出青绿的树木?
战争还在继续,死亡还在继续,漫长的杀戮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