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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失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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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坐飞机,梅角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炸了,当飞机飞跃云层,稳定下来后,她的心才稳定了些。
这几个小时她坐了轿车,买了身赚几个月都买不起的套裙,飞驰的车辆和数不清的高楼大厦,喧哗地街道和灯火通明的商铺,让梅角的两只眼睛都不够用。
沈之玉告诉她:“你最好不要说话。”
她烦透了她那一口土气的口音和急躁的嗓门,一张口都能让人窒息。
梅角灵气的眼睛滴溜溜地左右看着,她紧闭着嘴巴,听话地不出声,只让鼻子呼吸。
打着电话的沈之玉语气轻柔的安排着,“那谢谢你了陈校长,明天请您吃饭,不知是否肯赏脸。”
“好。老地方见。”挂了电话,沈之玉又恢复了冷漠,她叮嘱着梅角:“回去把你自己洗干净,然后跟我出门。”
梅角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房子,洋房别墅独门独栋,四层之高快顶上她村里的政府小楼了,梅角踌躇着进门,看到干净的地毯都不好意思踩上去。
“你屋子在三楼,上去吧。”沈之玉不甚在意,不过是个地毯,脏了就脏了。
刷着暖黄色的屋子,白色的蕾丝床单上面是软如云的席梦思,梅角的手搭上去,顿时比出她的黑手是有多脏,没敢摸,悻悻地收回手,她在屋里转了转,居然还有茅坑,不过是坐桶似的,梅角看着稀奇又不敢轻易尝试。
水居然打开就是温的,真是舒服,再也不怕冬天洗手了,其实进到屋里里就是扑面而来的暖意和说不出的好闻的味道。
“太太喊你下楼。”王嫂敲敲门,提醒梅角抓紧下楼。
带着梅角到了各大商场扫货,从里到外都买了个遍,“你身上这些都扔了吧。”
“外套给我留着吧。”梅角抓着被磨得起了球的大衣,坚持着。
沈之玉红色的指甲异常的亮眼,默默地看了一眼梅角,她没有再坚持,扭头付了钱,催促着她:“走了,还有别的事。”
她看着这里的人穿得都那么时髦好看,原来大衣不只有蓝色黑色红色,还有彩色有黄色有印花有刺绣。
镇上都不算什么,这里才是真正的城市,街上还能见到大鼻子金头发黑皮肤的外国人,他们还会讲中文。单眼皮黄皮肤的人也可以讲着流利的英文,她们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即使这个天都穿着裙子。
坐在后排的沈之玉挎着包,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着,她审视着梅角的这一身,素色的长大衣,搭配着黑色的过膝翻毛靴,黑白条纹的高领毛衣,烫的外卷的长发,玉珠的耳环闪闪发光,这才像是我的女儿。
“到地方能少发言就不要说话,吃东西不要发出声音,盯着别人看也不礼貌,微笑就可以。”她叮嘱着梅角一些注意事项。
梅角不明所以,机械地点头,像接到了圣旨一样,在心里默念几遍。
“我专门找的大学校长,给你插个班,见到人机灵一点。”沈之玉拿出镜子,镜子里映出她尖翘的下巴,补了下口红,扑了粉饼,只有颈部的细纹暴露出她已经不年轻了,但并不妨碍她的精致。
包间里染了黑发的陈校长笑意满满,见到沈之玉二人握手言座,“好久不见,这位是?”
没有人实得梅角的身份,不明白必不可随意张口,聪明人更懂得收敛。
“沈曼,我外甥女。”沈之玉站在梅角前面,率先介绍,梅角的名字瞬间变了个模样,她不说话,静静地等着。
接到了一个眼神,她落了座,来人看着就是个有知识的人起码从外表看起来就那么文质彬彬,就像绪光一样。
呸,梅角在心里咒骂一句,难道就认识这一个男人,还是少想到他比较好。
“刚来家里,怕生,莫见怪。”沈之玉保持着良好的待人姿态,语气温和具有亲和力,几句话就化解了梅角一声不吭的尴尬。
“这么一看真跟太太您有几分相像。”陈校长是个见怪了大场面的人,一眼就能识出梅角出自小地方,看拘束的挺着腰坐在那里,与在场的任何人都格格不入。
“没那么年轻了,年轻个十岁多好,你说是不,曾经的咱们都那么意气风发。”端起一杯茶,她忆起当年。
“好汉不提当年勇,以后还都是年轻人的天下。”陈校长笑了两声,感叹道。
“所以,你做起了培育下一代的大任,我这种俗人只能去做生意了。”接着话头,沈之玉赞叹有加,求人办事自然的道理,给足了面子。
“哪有哪有,都是凡人子弟,一腔热血都报效给书本了。”陈校长推了推银边眼镜,推脱着说。
“我家这个就交给你了,有劳陈校长,让她多读读书,多跟您学习。”拍了拍梅角的肩,唤起走神的她。
“不用担心,以后接触的机会就多了,别像以前一样一年半载才聚一次。”陈校长一松口,自然是接受了,其实来的时候沈之玉就知道这事成了99%,否则也请不来人吃饭。
“还不快谢谢陈校长,你这孩子还吃。”、
梅角咽下嘴里的一口鱼丸,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因为她的动作,椅子被拉出一道刺耳的响声,在座的为之一震。
“谢谢校长,我会好好学习的。”梅角还深深地鞠了一躬,表达着自己的感谢。
陈校长先是被吓了一跳,一看着孩子真是实在,笑着上下白摆手,“坐下吧,别激动。”
沈之玉哭笑不得,光交代了别说话,看来下次还要讲明不要乱行动,她打着圆场,“孩子小,没见过生人,紧张。”
“我看着挺可爱的,有活力好事。”老一辈看小一辈,她干什么都能理解,谁没年轻过。
回去的路上,梅角吃的很饱,忍不住地打了个嗝,打完用力用手箍住了嘴,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沈之玉,知道自己有点不妥,毕竟她被提醒了很多次。
“你叫什么?”
“卢梅角!”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再问你叫什么?”沈之玉刚才的热乎劲都散了去,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距离感。
梅角觉得坐在她旁边,这个冬天更冷了,她不叫梅角叫什么,20多年的名字了,她还能记错。
“记住,以后你叫沈曼,把你原来的名字收一收。”沈之玉的眼底满是疲惫,连着折腾了两天了。
“我的名字怎么了?”梅角不解的问,一时适应不过来,感觉与这个名字格格不入,一个人的名字从小带到大,突然换掉剥离感太强,像是扯掉了一层皮。
“不为什么,你需要一个配得上身份的名字,一个人的名字就是脸面,你自己好好想想。”沈之玉懒得跟她解释。
梅角默不作声,在手心用手指轻划着--- 沈曼
真像个大小姐的名字,跟自己这么的格格不入,蛇脱皮是什么感觉,梅角正在体验。
“知道刚才那是谁吗,医学院校长,能让你挤进去我费了多少劲儿,出去别给我丢脸。”沈之玉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毕竟她已经什么也不缺,就是不能丢了面子丢了范儿,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基石。
梅角没想到自己来到这里第一件事情就是被安排去大学,她曾经无比向往的地方,他们村,一年也就出一个大学生,都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没想到来到这里,仅仅是吃了一顿饭而已。
2个小时的饭局,就可以颠覆一个穷孩子花去的105120个小时。梅角觉得自己在心痛着,资源在这里都是被利用的,而在他们那里都是被剥夺的。
扣着手指,梅角陷入巨大的幻境中,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会在一天中从最底层跃升到社会的中层,巨大的鸿沟在她心中打开,比她第一次看到故宫时还要震惊。
无形的力量推着她,她一边体验着生活,一边又害怕着有人来夺走这一切,太不真实,心生胆怯。
三楼有两个房间,梅角隔壁的房间不曾有任何动静,不过,沈之玉提醒她:“隔壁的房间你别去,省得麻烦精回来找事。”
梅角识趣,不是自己的地盘就是好奇也不会去碰,自保意识很强。将大衣中的手机扔到床头柜下面的抽屉里,这是她从绪光的床下找到的,因为比较新,手机是个贵重物件,她没舍得扔,一并带了来。
昏黄的灯光,一天24小时可以不熄灭的灯光,柔软的床垫,温暖的空气,打开着的空气净化器,梅角躺在公主房里,墙上挂着一幅站在田野上的外国女人的油画,她细细看着,还是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会摆在房间里。
第一天她就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