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遇见我》顾艾声

9、甘草

　　意外，悄无声息来临。
　　婚礼的前一天，前一秒着手准备贺礼的陆老爷子，突然就倒在茶几上，一动不动。响声惊动了在厨房忙碌的曾嫂，曾嫂放下手中的活儿，出来一看，这情景可真吓人！曾嫂走上前去，发现陆老爷子呼之不应，脉搏微弱。幸好她之前上过培训课，能在第一时间稳住阵脚，处理妥当，陆老爷子才从阎王手里捡回一条命。

　　隔着玻璃窗，沈垣野看到陆老爷子像个木偶躺在病床上。医生说他现在处于嗜睡状态，有意识，但要借助外力才能把他叫醒。为了保证身体基本的营养需求和更好的治疗效果，医生在他的身上插满各种的管子，连呼吸要借助机器才能维持下去。
　　看到这幅场面，沈垣野心里特别难受，鼻子酸酸的。平时身体健硕的爷爷，现在居然要这么费劲才能活下去。
　　陆瑾瑜何尝不是难受。早上他跟往常一样去公司上班，岂料在半路上接到曾嫂的电话，说是爷爷在医院抢救。陆瑾瑜心里“咯噔”一下，二话不说，立即调转车头，加速赶到医院。到医院的时候，爷爷已经是这般模样。
　　“其实，爷爷在年前体检的时候，医生就发现他有冠心病。按照医生的要求，爷爷这半年一直都用药调理，效果很好，加上平时爷爷在各个方面都很注意，我一直以为不会出大问题。岂料，这次闹得这么厉害，差点连爷爷的命都赔进去。”陆瑾瑜站在沈垣野的旁边，用两人之间可以听到的音量说：“好在曾嫂学过急救，这才能保住爷爷的一条命。”
　　沈垣野蜷缩在墙角，双手捂头，想要消化突然降临身上的消息，“幸好曾嫂会急救，不然爷爷就......”沈垣野无法想象爷爷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白白失去最好的抢救时间，只能看着生命终结的画面。
　　“刚刚医生跟我说爷爷病情较刚入院时稳定，”陆瑾瑜回忆起之前医生跟自己说的话，“不过他还是建议爷爷要在监护室观察一段时间，等情况好转之后再送回普通病房。”
　　沈垣野强迫自己站起来，向前跨一步，走到玻璃窗前，她的指尖碰触到玻璃，看到呼吸机管道随着陆老爷子的胸廓起伏而上下浮动，特别揪心。“爷爷，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陆瑾瑜低头沉默一阵，上前轻拍沈垣野的肩膀，“相信爷爷一定会好起来的。”
　　沈垣野吸吸鼻子，用手掌抹去挂在两边脸颊的泪珠，“嗯，他会好起来的。”

　　重症监护室有规定的探视时间。过了这个时间段，病人家属就不能站在隔离窗外与病人交流。
　　出于这个原因，沈垣野就办法陪着陆老爷子。因此，她的心里总感觉不踏实。
　　从监护室出来后，沈垣野一直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过。陆瑾瑜晓得沈垣野放心不下爷爷，待她上车坐好之后，陆瑾瑜转动车钥匙，侧头对后座上的沈垣野说：“垣野，我们要相信里边的医生和护士，他们会照顾好爷爷的。”
　　沈垣野在后边自顾自的玩手指，没有注意到陆瑾瑜对自己讲话。等不到沈垣野的回应，陆瑾瑜失望叹了一口气，回过头，双手握紧方向盘，姿势优雅的启动车辆。

　　明天的婚礼，沈垣野决定不参加了。
　　在阐明情况之后，沈垣野很抱歉的对易山说“对不起！”。易山耐着性子听完爽约的理由，没有责问，反过来安慰沈垣野，叮嘱她要好好照顾爷爷。
　　易山的理解，让沈垣野更加觉得愧疚。
　　“真的很对不起，”沈垣野一边夹着电话，一边在收拾凌乱的化妆台，“等过了这段时间，我请你吃大餐。”
　　易山对沈垣野的情绪低压很敏感，感受到此时的她一定着急又担心，于是温柔的安慰她，“真的没关系，爷爷最要紧。”
　　“嗯，”有时候沈垣野觉得易山对自己真的是百依百顺，说一不二的支持，“谢谢！”
　　“我们之间何必这么客气。对了，你明天还要上班，记得早点休息。”沈垣野是出名的夜猫子，易山体贴的建议。
　　“好的，再见。”
　　沈垣野将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的电话拿下来，鼓一口气，吹起额前的刘海，一屁股坐在梳妆台前。
　　看到桌面上摆放的乱七八糟的护肤品，沈垣野更加心烦意乱。
　　“算了，不收拾了。”沈垣野双手支撑台面站起来，转过身，拿起叠放在床边的睡衣，走进了浴室。

　　第二天，沈垣野拿着水果去看陆老爷子的时候，看到走廊上站着四五个人，其中两位是陆长舜夫妇。
　　“叔叔婶婶好！”沈垣野走上前去，对站在人堆里最中间的人打招呼。
　　同伴提醒自己有人对自己打招呼，陆长舜夫妇回过身来，一看到来人是沈垣野，陆长舜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瞧，是垣丫头来了。”
　　张年琴上下打量沈垣野一番，最后目光定定的落在那袋水果上，“垣丫头，你来了。”
　　“嗯。”沈垣野接收到张年琴向自己投来讶异的目光，于是不好意思的把拎着水果的手往身后挪。

　　陆长舜指着一个稍他年长的男性，对沈垣野介绍说，“垣野，这位是纪图先生，是悠然的爸爸。”
　　原来是纪悠然的家人！
　　刚才真显得自己很突兀，于是沈垣野笑着走上前去，对他打招呼，“您好，纪先生，我叫沈垣野。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纪图没想到在这种场合居然还能听到如此官方的介绍，讶异一会，继而微微一笑，礼貌的对沈垣野说，“你好，垣野。你不必这么客气，叫我纪伯伯就行了。”
　　“好的，纪伯伯。”
　　“这位是雷蕾女士，她是纪先生的夫人，悠然的妈妈。”等互相问候之后，陆长舜接着向沈垣野介绍站在纪图旁边的一位气质女士。
　　沈垣野觉得眼前这位雷蕾保养的真不错，浑身散发出知性懂礼的知识女性气质。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她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儿。
　　“您好，雷女士，我是沈垣野。”沈垣野对雷蕾打招呼。
　　“你好，垣野。以后你叫我雷婶婶就可以了。”雷蕾不是个太讲究的人，称呼而已。再说，自己对沈垣野第一感觉蛮不错。
　　“您们是约定好一起来看爷爷的么？”不然四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的。我昨晚听到悠然说陆老身体不适，进了医院。今天恰好你陆叔叔要来医院一趟，于是我就让他带上我们一起来看老爷子。”纪图说明了缘由。
　　“您们还真是有心。”沈垣野是个实诚的人，着实没料到他们会来看望爷爷。
　　“哪里，哪里。”纪图说，“待会瑾瑜和悠然也会过来。”
　　“真的么？”沈垣野离开公司之前，特意跑到陆瑾瑜办公室瞧了瞧，没瞧见他的身影，还以为他出外勤了。
　　“是的，”张年琴证实，“刚刚瑾瑜跟我打电话了，他说待会就和悠然一起过来看爷爷。”
　　“哦，是这样啊。”怪不得不见人影，原来佳人有约。
　　“爷爷今天的情况怎么样儿？”沈垣野来的不巧，错过了医生汇报病情的时间。
　　“今天老爷子的各项指标都逐渐转好。医生说他早上清醒过来了，现在能表达自己的想法，虽然口齿不是十分伶俐。”陆长舜转诉医生的话。
　　“真的？！”一听爷爷醒过来了，沈垣野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我就说，爷爷一定会好起来。”
　　“是的。”之前担心老爷子熬不过这坎，现在看来是自己太早下结论了。想到这里，陆长舜也是特别的激动，“医生说照这情形，再过几天，爷爷的情况会变得更好。”
　　“那我现在可以和爷爷讲话么？”沈垣野指指挂在墙上的对讲机，问。
　　“可以的，我们刚刚还跟他讲话了。”陆长舜看向其他三位，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点头，“你问他一句，他会慢慢的回你一句。”
　　“好，那我试试。”
　　沈垣野迫不及待的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随即，里面的管床护士听到铃声，配合的将耳机放在陆老爷子的耳边。
　　“爷爷，我是垣野，您能听到我讲话么？”沈垣野用耳机跟陆老爷子通话。
　　陆老先生戴着氧气面罩，不方便说话。听到听筒里传来的是沈垣野的声音，他还是艰难的睁开眼睛，缓缓点头。
　　管床的护士是个心细的人，看到陆老爷子有反应，于是隔着玻璃对沈垣野竖起大拇指，表示陆老爷子能听清楚她说的话。
　　得到肯定的回答，沈垣野接着说下去，“爷爷，您在里面受苦了。等你出来后，我做好吃的给你补补身子。”
　　陆老爷子吚吚呜呜的回应着。
　　“爷爷，您要快点好起来，”沈垣野回想起父母离开的那年，陆老爷子不顾众人的反对，坚持把自己从孤儿院带回来，自己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如若没有爷爷，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健康的活在世界上？“爷爷，听到了吗？”沈垣野一心渴望陆老爷子能战胜病魔，快点好起来。
　　陆老爷子体会到沈垣野现在的心情，奈何自己受困于病魔。
　　不一会儿，陆瑾瑜和纪悠然就并肩来到玻璃窗前。
　　沈垣野对陆老爷子说完话后，将对讲机放回到原本的位子。
　　“哥，悠然姐，你们也来了。”沈垣野对牵手而来的两人打招呼。
　　“垣野，你也在这里。”纪悠然知道自己父母和陆氏夫妇来看爷爷，没想到沈垣野也在这边。
　　陆瑾瑜看到沈垣野出现在这里，脸上显出一丝不快，他低头抬手看表，用清冷的语气对沈垣野说，“据我所知，采购部的张经理忙到现在还没吃饭，而你此刻不适宜出现在这个地点。”
　　看，又被抓包了！
　　沈垣野不明白陆瑾瑜通融一下会怎样，怎么老是爱抓着人的小辫子不放。“好吧，我承认自己是翘班出来的，我现在就回去了。”
　　“现在就要走嘛？”纪悠然对陆瑾瑜开启撒娇模式，“瑾瑜，你看垣野是有心才来看爷爷的，你就别整天念叨着工作，让垣野多待一会儿吧。”
　　陆瑾瑜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反倒眉头紧蹙，这是他发怒的征兆。
　　沈垣野还是识时务的对他们一一作别，准备返回岗位。
　　看着沈垣野慢慢走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中，纪悠然暗地里扯一下陆瑾瑜的衣角，对他小声说，“你这不是赶人走么？”
　　“不碍事。”沈垣野这三天两头翘班的习惯得好好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