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后传奇》翎璄

37、往事不堪

　　万花节一过，教舞便轻松了许多，日子不再有那一月的繁忙，苏韵也倍感无聊，《舞音赋》已经完成了一半，记载了舞蹈所有种类与技巧，也记载了许多罕见的舞种与跳法，而那些舞蹈心得，苏韵另编纂成了一本小册，附在《舞音赋》后面。
　　她想着，太后一直对她怀有成见，为了不让公孙墨宸为难，也为了证实一件事情，苏韵打算亲自拜访太后。
　　刚下完集训，她没有回乐舞轩，独自一人往着另一条路走去，那条大道，正是通往祥安宫的路。黄昏近在，映着波光粼粼的御河，河水成了晚霞红。苏韵不由得停下脚步，手扶石栏扒下。她的脸孔映在河水里，蒙上了一层暗暗的晚红。不知何时，这快面纱已经快与她融为了一体。她轻笑，手缓缓抬起，从左边扯下那根固定的带子，手有些微微颤抖，一扯一停的扯下了那块面纱，凝视了顷刻，随风而甩。那紫色的面纱被晚风拂起带走，随风越飘越远，直到苏韵再也看不见。水中，那醒目的伤疤已经脱掉结痂，露出那块丑陋的皮肤。
　　她早该放飞这块面纱，被束缚这么久，她也该释怀了，便同以前一样，她还是她，只是时光错落间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标记，让她辨识生活。
　　但她想到，要想保护好自己与公孙墨宸之间的那一份情丝，她必须要面对太后，所以，她入了祥安宫的大门。

　　“怎么，苏教仪今日竟来拜见哀家了？”檀木榻上，太后故显挖苦，自顾自的捋着茶盖，并未打算看苏韵。
　　一旁的惠心一见太后神情不悦，便欲打发了她走，却被太后抬手制止。惠心着实惊诧了好久，这太后一向厌憎苏韵，想不到这一次，太后竟任由她进来。想来她也猜不透太后的心思，她睨了太后一眼，看出太后眼中浮现意料之中的眼神后，她恭敬的退到一旁，打发了其他人下去。

　　“下官不敢，只想跟太后道明一些事情。”苏韵恭敬的说。

　　“你是不敢，可是皇上敢。”太后见她一脸卑恭，便也索性道明了。

　　“下官试问太后一下，您与先皇情意相投，但若祖上极力制止，你会是什么心情。您也是从后宫中的争斗一步步走过来的，这后宫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您应该都清白。”苏韵抬起眼，她也毫不犹豫，将所有话都说了出来。

　　“你……”太后气的咬牙切齿，拍案而起：“大胆苏韵，竟敢冒犯哀家。”她最恨的便是别人提起她的往事，而且还是自己一直想要弄死的人。

　　“下官不敢，请太后参详一物。”苏韵一行礼，又往前走了一步，从袖中拿出从东檁那儿取来的木偶，吊垂在太后眼前。

　　木偶一垂，太后便心慌的瞪大了眼睛，白了脸色，深锁着眉头。
　　一见太后的反应，苏韵便已清白，太后果然认识她娘亲，只是真相有待进一步追寻。她问：“太后可认识这个木偶。”

　　太后惊怕的眸子回过，面色愈发难看。她气急道：“大胆，宫内从不允许这等东西出现。”太后虽大声斥责她，心里却没半分底气。

　　“太后是否认识白玉璄这个人？”

　　太后心里一咯噔，愤怒的从榻上下来，对着苏韵便是一巴掌下去。这一巴掌，似乎是用尽了她身上的所有力气，也将多年的憎恨发泄。
　　苏韵着力不稳，直直扑向了一旁的宝贝架，一个雕花青玉瓶被苏韵扑倒，摔在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苏韵的手被碎片划破，不断的流着血，苏韵却无暇顾及，她的目光，已经定格在从花瓶摔落出的一物上。
　　她又惊又喜，面色忽冷忽热。一边的太后却也被惊呆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地上的东西，冷的空气都凝结成冰。
　　苏韵颤抖的拾起它，与手上的另一个木偶并在一起，那做工，那样式，除了脸不一样，其他的的都与手中的木偶如出一辙。她明白了，原来那四个木偶分别是娘亲，东檁姑姑，云尚仪，还有，太后……

　　她冷静的抬头，眼神询问着太后。
　　太后也不打算瞒她，冷冷的嗤道：“没错，这个木偶同你手中的一样，都是出自于一人之手，共有八个，有四个已经被销毁，还剩下四个，一人一个，分别代表着四个人。”

　　“那我娘亲是怎样死的，太后想必知道。”苏韵知晓在东檁姑姑房里的那四个就是太后说的被销毁的那四个，她不知道太后为什么要骗她，但当下不是在意那个的问题，而是她娘亲的死，她总有感觉，这是一场惊天的阴谋，绝不会那样简单。而太后，既是娘亲的好友，又为什么会露出那副憎恨的表情。娘亲究竟是不是太后害死的，还是她……

　　太后嗤笑着，冷冷的别过脸：“你既已知道，那也应该清楚，这些事情，并不该来问我。下去吧！哀家再也不想要看见你。”

　　苏韵神情凝重，两双眼睛似乎要冒火，她的怀疑没有错，她终归是对她失望了。

　　“下官告退。”她退出了祥安宫。

　　就在她再次踏进奴役房时，并没有见到东檁，她冷静的将其他三个木偶取出，沉重的去了尚仪宫。
　　刚走至门外不远，便听得屋里传来声声交谈。苏韵走近，掩在门外听着。

　　“云清，事情都过去十多年了，如今玉璄的女儿也长大了，不管是你的错也好，还是我的错，现在都不重要了，如今阿韵已经长大，而且不输她娘亲，相信玉璄也会原谅你我的。”
　　屋里，传来的是东檁那从容不迫的声音。

　　东檁正欲回答时，苏韵毅然决然的推开了门，拖着步子，她悲凉的走近她们俩，直到跟前。她的突然出现，惊煞了两人。

　　苏韵盯着她们的眼睛，手悠悠的拿出那几个木偶，心里悲凉，压抑的问：“你们该问我娘亲会不会原谅你们，原来还真的是你们。”

　　云尚仪的脸上闪过一丝心忧，却稍纵即逝，想来她也是知晓苏韵已经知道事实。她不想再做隐瞒了，和东檁会意一眼后，不紧不慢的道来：“不错，正如你心里怀疑的那样，你的娘亲，是我害死的。”

　　“为什么？”苏韵痛苦的问，从她怀疑的那一刻起，她都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因为我想要做女官，而皇上却欲封她。”云清冷静的回答，心中抽泣了一下，这十多年，她无时无刻不在自责，无时无刻不在悔恨。后来她坐上了典乐的位子，却也体会了一份难得的真情是多么的不易，本想会在无边无际的悔恨中结束她的人生，上天却给了她赎罪的机会，让她遇到了苏韵，她决心栽培苏韵，便像当初与玉璄一样的情景。

　　“呵呵，为了权力，你竟害娘亲，你不配做她的好姐妹，还玷污了这两个美好的字眼。”苏韵咬重了口音。

　　“不是的，阿韵。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东檁急忙为云清解释。
　　苏韵却一个冷眸扫过去，眼睛寒光直射东檁，嘴角轻启，字字生硬：“你不也一样，背弃了娘亲，
　　漠视这一切，让娘亲终是孤独的离开了，你们都一样，不配做娘亲的姐妹。”

　　“阿韵，云清她没有，你真的误解她了。”

　　“够了，东檁，事情过的过去了，是我狼心狗肺，是我不配，这是我应有的报应。”云清怒吼一声，再将眼神看向苏韵，眼中深深愧疚，她说：“阿韵，但姑姑是真心对你好。”

　　苏韵鼻头一酸，却仍固执的嫌恶：“不要口口声声说对我好，你对我好，悉心教导我，不就是因为你心中有愧吗，”

　　“你会原谅姑姑吗？”云清忐忑的问。

　　“永远都不会。”苏韵冷漠的开口，却很是心酸。

　　云清闪过一丝失落，她低语：“你娘亲不希望你进宫，她希望你能开心的活着。可姑姑希望你做女官，因为你会是一个好的女官。”

　　“可你不也因为女官之位，害死娘亲，害死你口口声声说的好姐妹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要不要做女官。就算是被逼死在宫中，我也不愿意像娘亲一样，被自己身边的人给害死。”苏韵怒道。

　　“阿韵，你疯了！”东檁气急败坏，一个巴掌打下。
　　响亮的声音钻刺着苏韵的耳朵，也震斥着东檁和云清的耳朵。
　　苏韵捂着火辣辣的脸，抽起嘴角笑了，声音戚戚：“这才是你的本性吧！其实你早就看我不耐烦了，对吧！何必忍这么久呢！以后不要在说什么因为姐妹情深，而对我好，你们想弥补自己犯下的错，永远都不可能。”

　　她轻嗤一声，便夺门而出。

　　真相终于大白了，一直说和娘亲是姐妹的人却是真正害她的人。风起了，叶落了。她的心也更加的痛乱了。一出尚仪宫，她的眼泪便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她不是要给娘亲报仇吗？现在知道了仇人是谁，她怎的又放弃了。
　　眼泪灼着伤疤，有些微微的疼。
　　她该想，这一切应该结束了吧！
　　但事情永远不会就那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