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星空》测测

14、幻梦

　　那样的笑，芙萝拉在记忆里看到过很多次，但当它真正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却突然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的母亲早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她还记得她去世时的模样，她现在不应该在汉特斯镇，而是一家叫做第三个转角的旅店里，她也不是要去上学，而是在寻找她父亲的路上。芙萝拉心里一凉，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了看眼前这个自称是她母亲的女人，她有着她母亲的脸，母亲的身材，甚至是母亲的笑容，但这一切突然都变得那么不真实，她开口，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妈妈，我父亲呢？他在哪儿？”

　　“你父亲？他在你出生前就去世了啊，怎么你不记得了？”

　　一阵巨大的恐惧袭来，芙萝拉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一般，每跳动一下都那么吃力，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只能紧紧抓住眼前这个看上去比较真实的安东尼，求助地看向他：“安东尼，我在做梦对吗？这一切都是梦境，对吗？”

　　安东尼轻轻回握着她不安的手，平静的语调让她也不自觉地安静下来：“对，这是你的梦境，你的妈妈……”

　　芙萝拉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眼角有什么湿湿地浸出：“我明白，她不在了，这一切只是我的希望而已，那么现在，我也该从这样的梦境里醒来了，谢谢你，虽然你只是我梦里的人，我还是很感谢你，希望以后……还会梦到你。”

　　安东尼笑了，如同深夜偶遇一朵绽开的扶桑，点亮了晦暗的梦境。

　　“是的，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现在只要解决一点小麻烦你就可以醒过来了。”

　　“小麻烦？”

　　“是的，只是很小的一点麻烦，不用担心，不要离开我身边就可以了。”他转过身去，面对着“查理”和那个“母亲”，语气平和而随意：“芙萝拉我这就带走，你们如果不愿意放弃的话，尽管来就是了。”说着他伸出了另一只手，一团金色的光球出现在他的掌心，缓慢地旋转着，“虽然我不知道是谁要你们来设置这样的幻境，但这样的行为是不可原谅的，想让她沉溺其中是吗？难道你们不知道任何行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吗？”

　　光球在他手中越转越快，激起一阵旋风，芙萝拉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她知道这是光系魔法中的一种，意在破坏幻境、梦境或是迷雾什么的东西，同时也会对制造这种幻境的人产生伤害，只是……这个魔法看上去……也太厉害了一点吧……

　　在一片光晕中，“查理”和“母亲”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们冲了过来，眨眼功夫就到了她的眼前，芙萝拉甚至看见他们脸上那种扭曲的表情，更是不安地往安东尼身后躲去。
　　“别走！”那两个人尖厉地呼叫着，向她伸出手来，却又触电般地缩了回去，然后不甘心地一次又一次尝试，如同猛兽试图取得它在烈火中的猎物。“到此为止吧。”安东尼轻笑一声，手中光球骤然变亮，芙萝拉只觉得眼前一片眩然，再一猛然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是在一张陌生的床上了。她惊魂甫定，呼吸尚不均匀，慢慢地坐起来环视四周，回忆像海面的泡沫一样缓缓浮现，她记起了这是哪里，记起了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那么果然是个梦了？

　　睡意全无，芙萝拉随意披了件斗篷走到窗户前，夜色已深，连酒馆人们的嘻笑声都不再可闻，北极星在头顶庄严地闪烁着，一切如旧。真是个匪夷所思的梦，她看着自己的左手，在梦里它曾被一个名叫安东尼的男人牵过，那种温暖的触感就像真实存在过一样。“安东尼……”她轻轻地念着，随即觉得自己甚是好笑，居然对一个梦里的人念念不忘，便摇摇头，趴在窗棂上想起父亲的事来。

　　此刻就在她隔壁的房间，长而浓密的棕色睫毛轻轻颤抖，绿色的眸子逐渐透出了神采，俊美的脸上挂起若有似无的笑容：“芙萝拉小姐，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巴斯克威尔单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黑色的大理石在整个平面的维度上无限地延伸，没有光，什么都没有，只有黑色的空间，虚无。这里是他自己的精神空间，做为魔族的六翼火龙将军，他的地位真可谓是万人之上，再往上是四位元素祭司，然后就是魔王本人了。尽管如此，巴斯克威尔依然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冷汗涔涔地浸出，就算是身经百战，就算是无数次地与死亡擦肩而过，依然不能使他现在心里的畏惧消退几分，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是比死亡更甚的恐惧。

　　“那么，六翼火龙将军，”一个声音突然在他的意识里轰鸣，巴斯克威尔更加惶恐地低下头去，“你是来告诉我问题已经解决了吗？”

　　“大人，请宽恕我吧。”他强压住身体的颤栗，靠着多年沙场重点积淀下来的勇气开口说道。

　　“宽恕？”那个声音戛然而止，一切又归于虚无，巴斯克威尔仿佛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滴汗终于滴了下来，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声音响亮地如同砸在他自己的心上。他知道这时候辩解已不再有用，这次任务失败得如此容易，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派出的中级幻术师居然连困住一个年轻的魔法学院学生都做不到，还被人伤了神智，从此不能再用任何法术。虽然后来得知确有高人相助，但这样的借口是不成立的，任务只可能成功，不然就是失败，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六翼火龙将军，让我来告诉你。”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一如往昔地慵懒，“本来这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也很重要，不然我也不会劳您大架。现在您居然失败了，我可以理解，但是……”巴斯克威尔的心脏猛地一顿，像是要漏掉一拍。“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了，去吧，我等着您的好消息。”

　　“是的，大人，多谢您的宽恕。”巴斯克威尔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离开了这里。再一睁眼，依然心有余悸。

　　“将军，您没事吧？”丽齐焦急地走上前来，递上一杯冒着气泡的蛇枣酒。这个年轻的魔剑士穿着深红的软甲，轻巧的皮革裹住她玲珑的腰身，纤长而健美的双腿蹬着一双墨黑的小龙皮长靴，腰间一柄细长的银色剑表露了她的身份。此刻的丽齐担心之情溢于言表，她的主人发白的脸色让她跟着眉头紧锁。这里顺便提一下，六翼火龙将军并没有长六只翅膀，长得也一点都不像龙，相反是一个温文而略有些苍白的男人，他曾经是某个城邦的王族，某天因为某个原因离开了那里，成为了魔族的一员，在过去的三百多年里，魔族的势力被极大地压缩，这个男人凭借他出人的智慧和胆色成为了四大魔将之一的六翼火龙将军，在魔族乃至整个洛伦丹特大陆上都享有盛名，甚至有人怀疑那首流传于民间的把魔族描述成大螃蟹的歌谣就是从他这个封号而来。只是现在，巴斯克威尔显然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他轻轻呷了口蛇枣酒，辛辣微酸的口感让他镇定了不少。

　　“丽齐。”他忽然开口，女剑士一个激灵，立刻答了声“在”。

　　“我需要你去完成一个任务。”

　　“是的，大人。”

　　“记住，”他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张年轻的脸，“你是我帐下最得力的战士，又深得我心，但是这次的任务只能成功，否则……”他的目光像是聚焦在了丽齐眼前的某处，“我们都会受到比死更严厉的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