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温良》洛水之荷

8、试药

　　温良镜里，沁水的笑自始至终都透着一股冰冷，镜中景戛然而止在这冰冷的笑容里。
　　　　当夜，沈鄢的尸体被运回到了沁水山庄。
　　　　回到房间，苏桐睡不着，随手翻看温良手札。关于古镜的用处，倒还有一种鲜为人知的方式，是为活人取梦。
　　　　所谓取梦，与入梦自然是有区别的。温良是葬器，用它取梦，是要减被取梦者的阳寿。苏桐看了良久，合上书页，还是去去找了沁水。
　　　　夜已经深了，沁水房间的灯还亮着。苏桐推门而入，看到沁水坐在镜前，少有的化了妆，穿了明丽的衣服。
　　　　“我今日忽然有了精神，本来是要找你的。没想到你到找来了。”“不敢劳烦公主。”
　　苏桐叹了口气，拿出温良古镜，“公主可愿一试？”沁水拿过苏桐手中的镜子，笑道，“以前我在王宫里的时候，听宫里的巫医说这温良古镜原来是女娲补天时一块灵石的残片，后来被黄帝找到做成了镜子。”
　　“公主既然爱听故事，可曾听过关于山鬼的故事。”
　　沁水摇头，“不过我记得以前和一个人去过一个山谷，那里的风声很大，据说阴雨天的时候会有山鬼出没。”
　　苏桐一愣，沁水却又大笑起来，“骗你呢，看把你吓得。”
　　“公主今天兴致真好。”苏桐勉强笑道。
　　　　沁水挑了挑蜡烛的灯花，“我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巫医说温家人是处在这世间尽头的人，无惧无怖，无悲无喜。我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在这个世上，从一生下来就开始等死。可转念一想，谁又不是呢，只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方式不一样而已。温良，我问你，你怕死吗？”
　　这话苏桐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她是最有资格回答的了，毕竟死过一次。不过，她也是最没有资格回答的，因为她死了之后又在另一个躯体里活了过来。怎么看她都像来捣乱的。
　　　　“当然怕了，因为想不到下一秒会在什么地方。”灯火下，沁水的脸越发明艳。这是回光返照，她的下一秒会是坠入无边黑暗里。
　　　　“真好笑啊，温家的家主竟也怕死。”
　　“那公主怕吗？我一直很想知道公主是怎么看待沈将军的。”苏桐鼓起勇气问道。
　　　　沁水靠在椅背上，仿佛无骨一般，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笑容，如同苏桐在温良里看到的那样冰冷。“他是我的一场梦。”滴答滴答，那声音一直存在在这个房间，是檀木桌上巨大的莲花滴漏。苏桐看到滴漏里的时间不多了。
　　　　“我还想再看一眼那个臂钏。”沁水把温良还给苏桐，闭上了眼睛。
　　　　苏桐再睁眼的时候，竟是灰蒙蒙的雨天了。雨水从屋檐上滚下，粗细不一的水注形成一道水帘。水帘之内，依稀能看到巫医们忙碌的身影。
　　　　沁水躺在床榻上，几重珠帘外，巫医们正在窃窃私语。“公主的病怎样了？”
　　“启禀陛下，依臣的看法，沁水公主的病怕是失忆症。”苏桐的身子飘在半空，她看不清说话人的脸，只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若要治好公主的病，并非无药，只是太难了。”一个年迈垂朽的声音说道，“除非找到当年黄帝的不死药。”
　　“王姐没病，她根本不需要不死药！”苏桐一惊，极力飘向帘中，果然在沁水的床榻边看到年幼的怀玉。当时的他眉目清朗，比起现在少了忧愁和凝重。
　　　　王宫阴暗的夜晚，怀玉握着沁水的手，“王姐你放心，待怀玉大了一定会带王姐逃出这个牢笼。”苏桐看到怀玉的另一只手，隐在床下，紧紧的握成拳头。
　　　　沁水苍白的脸，勉强攒出一个笑来.那天沁水的病被确诊为失忆症，而王宫内也开始打着她的名义去寻找不死药。
　　　　巫医们开始为她熬制各种药物，她每天最多的时候是要喝十几种药汤，每种半盏，一个时辰后喝另一种。她的健忘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
　　　　沁水不是在治病，而是在为某个人试药！一股恶寒从心底升起，额上冷汗直冒，如果这个推测是真的，如果……
　　苏桐不敢再想下去。所幸这个场景也没有再继续下去，可是不用看也知道在沁水长大的岁月里，仍旧在做着试药的事。沁水的神智有时候也是不大清醒，苏桐不知道宴会那晚，她的神智是否清醒。让沈鄢倾心已对的姑娘，是不是真实的沁水。
　　　　在怀玉成为司徒家家主后，沁水山庄开始修建，他终是成了一个男子汉，能够带着他的姐姐出了那个冰冷的牢笼。
　　　　然而也就在那时，沁水又遇到了沈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