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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火红盛宴】下 ...

  •   想通了一些事情之后,白芷才放开爹爹,因为一夜的跪坐,双腿早就失去了知觉,他双臂支在地上忍耐着酸麻的感觉过去。

      白芷用席子重新将爹爹的身子盖起来,然后朝烧得焦黑的房屋走去。

      残破的屋瓦里,村长带着几个村民在翻翻找找,或许在哪个没烧着的角落可以发现什么奇迹。

      白芷觉得这种奇迹太牵强了,这么大的火就算没有烧到也会被活活烤死。

      泥土和灰烬和在一起,每走一步都觉得下一步粘腻不堪。

      房屋不大,一进门就是正厅,所有辛苦采集、晒干的药材都没了,破碎的茶壶和茶杯零碎的掉在灰烬里,白芷艰难的在还有些余热的灰烬里前行。

      他走到爹爹原本放药瓶的柜子附近,用木棍儿挑开灰烬,看到了几瓶完好只是熏黑的药瓶,温度有些高,他跑去提了一桶水将手沾湿,才快速将药瓶拿出来,然后将他们放在外面凉一下。

      “村长,村长快来!”一村民大喊两声。

      白芷回头,看到了几个人围在原本他的卧房的地方,挖着什么。

      白芷走过去,心‘怦’的一下,像要鼓出胸口般。

      那群人里,他看到了娘亲的银钗。

      六寸长的钗,两根交缠着,尾端相合成一朵花的简单银钗。

      这是娘亲唯一的首饰,从他还是婴儿的时候娘亲就一直戴着,每天都戴着。后来娘亲才告诉他说,这是爹爹和娘亲的信物,是爹爹攒了好久的银子才给娘亲打造的。

      她还说,你看啊芷儿,这两根交缠的银,就是爹爹和娘亲,最后有了你这一朵花。

      白芷知道娘亲只是在逗他开心。

      而这只被娘亲珍惜了半辈子的银钗此时就被丢在洗脸用的铜盆里,混杂着黑灰,在少量的水中若隐若现。

      白芷没有多想,当他回神的时候已经抬手往水盆里伸去,但是在触及水的瞬间又迅速拿开。

      因为水太热了。

      “孩子啊,小心点,这水很烫的。”村长赶紧舀来一瓢水浇在白芷的手上。

      白芷甩甩刺痛的手指,将铜盆踢翻然后扯下短褂子的下摆沾了沾水,包住地上的银钗放入冷水中。

      银钗掉入水中的时候发出‘嘶’的一声,好半天白芷才取出来,掏出凡乐儿给他的丝帕将银钗仔细的包好揣进胸怀。

      接下来,白芷跟着村民在废墟中翻找了近两个时辰,除了一开始的银钗和几瓶药,就再也没有找到其他东西。

      村长散开大伙儿,然后对白芷说,“孩子啊,先去大伯家吃点东西,之后的事儿大伯想办法。”

      白芷看着年岁已高身体却硬朗的村长,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慈祥了。

      于是,白芷点点头,应了。

      没错,现在还不是沮丧的时候,天气很热,要将爹爹的尸体埋了。

      村长家并不富裕,白芷一次都没来过,比起他原来的家,村长的住所要更简陋一些。村长有两个儿女,都已经婚娶,女儿嫁到了隔壁的村子,如今不大的房子里住着一家五口,很挤。

      白芷坐在饭桌前吃着陌生味道的饭菜,不是菜的味道难吃,而是他第一次有这种难以下咽的感觉,但是他依然快速的将饭往嘴里塞,咽不下也要强迫自己咽下。

      因为,他要活着。

      前世,他杀人无数,每一个在他枪/口倒下的人都与他毫无关系,他只是一个复仇的工具而已,没有感情没有怜悯之心。更不用担心有人会找他报仇,因为他只是收钱替人办事儿,要找也是找委托之人。

      现世呢?

      自己的家人和小黑也是被人委托杀死的吗?

      不知道。

      所以,他要活着,找出这个人。

      白芷其实心里明白,自己什么都不会,除了一颗脑袋和略显的医术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且最重要的他的外表只是个13岁的孩童,如果他嚷嚷着为家人复仇一定会被人笑掉大牙,一定被人指着鼻子说他异想天开。

      事实上,表面看上去就是失火导致的全家身亡,村子里都是实实在在的农夫,他们不会知道爹爹脖子上的深痕是什么寓意。

      而就算知道了,就能如何?

      ——————

      农历七月初三,一场人灾大火带走了白芷的爹爹,娘亲,还有小黑,毁了他赖以生存的,唯一可以称为家的地方。

      农历七月初四,村长召集几个村民将白郎中埋葬,白芷从自己的卧房中捧出两把分不清是骨灰还是灰土的粉末埋在了爹爹的坟里,和坟旁。

      立碑为:

      【慈父慈母:白氏夫妇】

      【家弟:小黑】。

      消息半天之内就传到了邻村,曾受到爹爹诊治的人们断断续续的前来哀悼,他们摇头他们落泪他们惋惜,他们也可怜剩下的白芷,于是他们留下能留的铜钱银子或是吃食。

      白芷依然没哭,但他明白,他很难过。

      就像知道Nelson背叛他,将他灭口的瞬间一样难过。

      跪在坟前,他的心,酸的扭曲,却就是掉不出眼泪。

      或许老天在给他构建灵魂的时候就没有给他泪腺,也说不定。

      葬礼很简单,没有礼堂,因为没处安置;没有回宴,因为没有钱粮。

      只有一些冥/纸和村里石匠给打造的简单墓碑。

      上面的字,是白芷亲手刻的,有些歪扭,却深刻入心。

      天黑的时候人们渐渐散退,村长忙着送客,而白芷从始至终都跪在坟前,没有回礼,就是烧烧纸。

      村长说小黑还小,不要给他烧纸了,因为据说给年纪比自己小的人烧纸是收不到的。

      白芷不信这个。虽说烧纸只是个形式,但他不会吝啬到连烧纸都不屑。

      他在两个坟前都烧了纸,给爹爹和娘亲各磕了一个头,最后在小黑的石碑前久久凝望。

      是啊,小黑,不过是个倒了八辈子血霉的孩子。

      白芷心里没有对小黑爹娘的惭愧,凡事有因必有果,若不是他们擅自将孩子送出来也不会碰巧被杀。他承认是他冷情,但是他却对小黑充满了说不出的感觉。

      如果那可以称之为内疚。

      是吧,是内疚,如果没有答应小黑跟着上山的请求,如果小黑没有被蛇咬,又或许一开始就不该带他回来。

      然而,为时已晚。

      ……

      村长是个好人,他让白芷住在他家,日后的事情日后再想,毕竟还是个孩子。白芷没有回应,晚上好好的睡了一觉,第二天天没亮白芷就悄悄走了,他将收到的银子和吃食都留在了村长家,算是这两天的辛苦照顾,然后拿着两个馒头,推开了村长家的大门。

      这一世,13岁,他没了家。

      不过要比前世出生就没了家要好太多,他不会恨上天让他体验了家人的温暖后又夺走,更不会恨上天的不公,因为一切都是人为。

      夏末清早的天,白芷走在山路上,身上,带着四样东西。

      娘亲的银钗、爹爹的药瓶、乐儿的丝帕、还有小黑的玉佩。

      他要走出去,为了死去的家人和小黑。

      你可以说他踏上了一条复仇之路,也可以说他只是想为自己讨一个说法。

      用多久都没关系,他定要夺走他平淡生活的人,死在他的面前。

      他非君子,他会不择手段;

      他非豪杰,他改的起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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