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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番外之孤守寒潭】 ...

  •   若问当今天下谁最富有、谁最风流、谁最俊美,那毋庸置疑,人们的嘴里永远都会说出这个名字:

      濮阳南楼。

      他挥金如土,将濮阳山庄打造的如仙境一般;他喜欢美人,任千年寒冰都抵不过他的温柔爱语;他俊美天妒,天下第一美人也逃不过他的浅淡一笑。

      他是自由的,到哪里都不生根;他是无心的,任你为之生死。

      可那是遇到白芷之前的南楼。

      天下艳美群花,偏偏,他的心上长了一棵白芷草,那草,不出众,不芳香,可就是拔不出来了。

      白芷草是可以开花的,但他心里那株像停止了生长,于是他等它凋谢,等它枯萎,可谁知,那草竟化作了涓涓流水淌入了他的血液,游遍他身体的每一寸,每一厘。

      ——————

      南楼如此喜欢女子,大概是因为娘亲在生下他的时候就去世了,虽然周围的人都很宠着他,可是,他的心里总是空空的。

      南楼很聪明,也很安静,每天必做的一件事就是笑,笑成了他的习惯,也成了他的标志。就连父亲终抵不过思念追随娘亲去的时候,南楼也没哭,十几岁的他继承了山庄,跟着父亲留下的忠心人士学习如何制/毒,如何涉世。

      在他接管山庄的第一年,就在湖边捡到了玉青,他喜欢小动物,可不曾带回家中豢养,但那个时候的玉青快死了,他终是带回了山庄,交给庄中的妇人照顾。

      后来,玉青就成了他唯一的贴身侍童。

      他很宠玉青,可能是在玉青身上找到了自己没有的东西,因为他发现他不管嘴上说的多么天花乱坠,都没有想要得到的欲望。而玉青不同,玉青是那种会将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的孩子,喜欢就一定要得到手,不喜欢连看都不会看。

      南楼后来才发现,他这是:无心。

      他喜欢美的东西、美的人,却不想占为己有。

      于是,他就放任了自己这样的习惯,对什么东西、什么人都是点到为止,绝不深入。

      这习惯慢慢的根深蒂固,所以当他遇到白芷的时候,也将心底的那份好奇归类成了习惯,没有特意去接触,也没有留下太多的相逢。

      以至于当他发现白芷在他心中是特殊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白芷活着,无印将人儿占为己有,他不允许自己靠近人儿一分,因为南楼是他的表弟,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掺进去。

      后来白芷死了,与他阴阳长绝,他后悔莫及,悔不当初。

      再后来,白芷活着,就站在他的面前,他能保他安平,却再进不去人儿的心,只因为,人儿的心中系着的,是无印。

      白芷许他,若有来生,定伴他左右。

      可来生,真的存在吗?

      不,不存在。

      就算存在,也只是与这一世没有任何瓜葛的两世人,谁又能记得谁呢?

      所以南楼知道,这是白芷的内疚,也是白芷的拒绝。

      他清楚记得白芷唇瓣软糯的触感,如此欲罢不能,他沈醉其中,他情难自控,好几次都想直接要了人儿,可,他终是不忍。他也有害怕的东西,他怕事看到那双大眼中布满悲伤,怕人儿再不会对他笑。

      他怕极了,这比赴死还要让人丧胆亡魂。

      索性,他选择再退一步,他送白芷走,任自己纠结了十几日,任自己在看着那抹白色渐渐消失在视线时心脏急坠冰寒。

      你说来生再续,那我便等到来世,我信你,所以,这一世,我便放你走。

      这是谎言,是南楼对自己说的谎,他心中早已将那个执着的自己碎尸万段,可那个想要白芷的自己,依然在垂死前嘶吼:

      他说,我要撕碎你的翅膀,把你豢养在我的怀中,不让你冷也不让热,不让你离开我半分,也不让你眼中再进他人。你哭闹、你冷漠、你寻死……无妨,我便将你的尸体囚在寒潭,永生不腐,只供我一人所看,只为我一人所有。

      你看,这才是南楼的心声,可这也仅仅是心声。

      他的坏习惯在白芷这里都不好用了,他的浅尝则止,他的绝不深入都成了虚有,他看到了自己的贪婪,看到了自己的自私,也看到了自己对白芷不忍不强不弃的爱恋。

      于是,他输给了那个执着的自己。

      只因为,他爱他,极深。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或许有些人宁愿毁了心爱之物、心爱之人,也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可南楼就是那个,看不得自己心爱之人面露一点悲伤的人,所以,这样的性格,也注定了他的结局。

      好在,他是濮阳南楼,没了白芷,他依然可以活下去,依然可以每天都笑,他疼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美好的事物。

      只不过,又变回了没有心的那个南楼。

      白芷离开的一年之后,南楼成亲了。

      他娶了一个不算倾城的女子,可那女子却很懂他的心。

      他记得,与女子相遇的那日他曾放飞的白鸾鸟回来过,就落在山庄的高塔之上吟唱,清脆缠绵的声音像似在告诉他,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也像似在与他永世诀别。

      南楼曾问那女子:‘倘若我永远不让你走进我的心,你可愿?’

      女子这样回答他:‘我愿,因为我只想守在喜欢的人身边而已。’

      你看,这便是南楼想要的,他知道自己的残忍,知道自己的自私,他本以为世间不会有如此宽容的人,就算连他都做不到,他宁愿与白芷此生不见,也无法守着一个心中系着别人的人,可这女子,能。

      南楼大婚那日,整个眉城都为之庆祝,而十薇也出现了。

      她问他:‘既然什么人都可以,为何我就不行?’

      他回她:‘因为你我是同类人。’

      她问他:‘你不爱我,当年为何要花重金买下我?’

      他回她:‘……因为白芷那时候唤了我‘南楼’。’

      是啊,那是白芷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而十薇和他南楼一样,都是无法甘心只守却不求回应的人。

      就像他不想看到守着白芷而疯掉的自己一样,他也不想看到有一天被自己逼疯的十薇。

      十薇走了,从此再没有出现,走的时候她没哭,就笑着告诉南楼:

      ‘若比可怜,你更甚于我。’

      ……

      洞房花烛夜那晚,南楼要了女子,他许她,这一世,只娶她一人,再不纳妾。

      南楼做到了,他再未流连在其他美人之间,也再未纳妾,而那女子说的话,也做到了,她从未踏入南楼的禁区,也从未要求过南楼为之做什么,更没主动献媚于他,他们相敬如宾,从不争吵,甚至被世人传成最举案齐眉的夫妻。

      两年之后,南楼有了一个儿子,取名为濮阳来生,来生聪明,也很孝顺。

      来生八岁那年,无印来了,分别了十年之久的人站在他面前,让他差点认不出来,无印变了,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王者的霸气,无印告诉他,他回了司城谷,接任了司城谷。

      南楼不解,他甚至差点脱口问出‘你回来了,那他呢?’,是啊,无印回了司城谷,那人呢?是不是又会孤零零一人,是不是又满身疮痍,暗自伤心呢?

      可他终是没有问,而南楼离开的时候,告诉他,白芷为他的儿子亲手做了一个风筝,说是祝你儿扶摇直上大展宏图。

      他淡笑道谢,送走南楼之后,他拿着角鹰的风筝缓步在长廊之上,看它的每一个支点都糊的结实细腻,看它长线坚固任狂风摇之不断,也看它画笔如流角鹰栩栩如生。

      可这风筝,却换来,来生第一次撕心裂肺的哭。

      来生喜欢这风筝,他说很有男子汉气概,所以每天都把玩很久,可终是有一天,南楼不知哪里不对劲儿了,当他看着那角鹰在空中自由盘旋时,心中竟如车碾一般难受,他猛地飞身用长箫将风筝线击断,任风筝随风飘走,落在不知名的何方。

      来生愣了好久,最后还是哭的稀里哗啦,那是南楼第一次见来生哭的这般厉害,可他只是看着孩子哭,却不知道如何劝慰。

      这是他的鬼迷心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解释。

      那一刻,他只想让它飞走,飞的越远越好。

      ——————

      濮阳山庄有一个院子,那院子曾是濮阳南楼的旧居,除了偶尔来打扫的玉青,就再也没有其他人踏入过,连南楼他自己也没有踏入过。

      其实,他的妻子曾在一次周公之礼后主动吻过南楼,就那一次而已,但是南楼还是躲开了,于是她多问了一句,为何有了这般亲热却不曾亲吻?

      女子不曾想过,这个问题,成了他们相敬如宾的夫妻间唯一的深痕。

      南楼风流,曾与不少女子有过肌肤之亲,但是他的唇,从未给予过任何一个女子。

      不是他洁癖,而是觉得,亲吻,是一件很神圣的誓言。

      这是他的偏执,也是他的坚持。

      而他这一生,唯一的吻,就给了白芷。

      后来,他再找不到亲吻别人的欲望。

      其实他知道,他只是不想让别人覆盖过自己唇上的记忆罢了,所以,他就装成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坚持这个偏执。

      司城谷依然是武林的第一势,听说司城箜隐居了,没人知道他在何处,听说现在的司城谷主司城无印,成了超越他爹的武林第一人,而从未听说司城无印娶妻,也从未让女子踏入过司城谷,可数十年后,却有人继承了司城谷。

      所以,世人只传,司城无印在司城谷藏了一个绝世美人,为他出谋划策,为他生了后人。

      南楼与无印交好,他自然知道是无印领养的孩子,而他的濮阳山庄也依然稳坐武林第二势,他的儿子来生也是绝不逊色于司城谷新任谷主的豪杰。

      南楼活到了八十八岁,他没有任何急病身体也健壮,可他仅仅活到了八十八岁。

      他离世前的那一日傍晚,去了从未踏入的旧庭院。

      里面的每一草、每一木都是原来的模样,原来白芷离开时候的模样。

      是他吩咐下人这般维持的,维持着他的记忆。

      老了却身姿依旧挺拔的南楼抚过那人坐过的椅子,抚过那人曾经用过的茶具,然后躺在那人躺过的床上。

      他闭着眼,数十年间第一次解开自己尘封已久的记忆,然后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那人的大眼,那人的红唇,那人的一举一言、一怒一笑。

      他还记得那人的唇瓣味道,只是触感有些模糊了。

      白芷……

      白芷……

      白芷。

      这两个字尘封在他心中数十年,从未被提起,也从未梦见,现在,他终于可以尽情的去想念,尽情的去喃喃。

      他做到了与那人此生不见,做到了只娶女子一人,也留了优秀的后人壮大濮阳山庄,他的一生毫不枯燥,甚至可以说是精彩绝伦。

      可偏偏颜色太多太杂,当他回头看的时候,竟再找不到他最想要的白色。

      而此刻他才相信,真的是当你得不到最想要的人时,什么人都无所谓了。

      也是此刻他才明白,原来,‘白芷’这两个字,从未在他心底消失过,甚至都没有模糊过,只是他压制着,隐藏着,不让世人、也不让自己看到。

      在他让自己死去的前一刻,他放纵着自己想念那如落花的男子,甚至撕心裂肺的痛。他还在想,倘若他没有放走白芷,就算折了他的命又何妨?至少不会在最后一刻才敢去想念唯一的倾心之人。

      他怕,怕白芷扰乱了他的生活,再不能让他履行自己的责任;他怕,怕白芷离开之后自己变成一事无成的废物,将山庄葬送在自己手中。

      而此时,他不怕了,他做到了自己对父亲的承诺。

      索性,就让他放纵这唯一的一次,去狠狠想念那个许他来生的男子。

      ……

      玄月高挂,美如仙境的濮阳山庄旧院,一个白发白须的男子躺在床上,他俊美天妒,晚年依旧,此刻他闭着眼,像似睡着了,然后呼吸却一点点消逝……

      或许,他会庆幸那人的出现;

      或许,他会怨那人让他的湖面波涛汹涌;

      或许,想起那人时,他会笑;

      也或许,他会哭吧。

      可那时候,他已将自己逼到绝路,没有任何挣扎的机会。

      他,濮阳南楼,终是化为一池死水,孤守寒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8章 【番外之孤守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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