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三世•天女散花，维摩不染》长安漫漫

4、四

　　三
　　不能用除了“美”以外的第二个字来形容她了。府上司礼的姑姑亲手帮她打扮，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蓬头垢面变成雕刻精致的美玉。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额头上被点缀上了嫣红的桃花妆，司礼姑姑的眼神从嫌弃变得惊艳，她怔忡的抚摸自己的脸。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栏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丫鬟们拿来了三套裙裾，一套湖蓝，一套朱红，一套花不拉几的。
　　司礼姑姑正在思考选那一套，这厢红儿的素手就攥紧了那套朱红色的衣裙，她转过头去，认真的道：“姑姑，我喜欢这件。”
　　司礼姑姑错愕了一秒，然而也只是极为短暂的功夫，她拿起衣服递给她：“去屏风后换好吧，一会伊大人带你去见王爷。”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今朝浣纱女，一舞倾城似。
　　伊尹把红儿带了进去，内心狂奔过千万头草泥马，他不时偷瞄一眼跟在身后红衫女子明艳的容色，一边又膜拜起自己的主子来。
　　这厢任景宁好不容易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衣襟落到他肩膀处，露出半个雪白的香肩，他随意向上扯了扯衣服，看见伊尹飞速的带进来一个女子，又飞速的跑出去了。

　　伊尹素来只有这些出息。
　　任景宁从来不以为意，他并没有把文件放下去，眼角的余光扫到红衣女子一步一步的靠近，他淡淡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停下。”
　　女子顿了顿，止住了脚步。
　　她并没有同他行礼。兴许是她并不知道要行礼。任景宁也没有提醒她要行礼。
　　他倚坐在上首，略略看了看她，声音漫不经心的道：“可会跳舞？”
　　女子摇头，声音迷茫：“我忘记了。大概不会吧。”
　　好半晌没有听到他的音色，直到她想要抬起头来时，他的声音凉凉的，又疏离的问：“唱歌呢？”
　　“也忘了。”
　　“琴瑟琵琶，可有会的？”
　　“真忘了。”
　　慵懒的倚坐着的男人似乎是皱了皱眉头，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轻声自言自语：“似乎没什么会的，除了这张脸还能看。”
　　他搁下手上的文件，懒洋洋的看她：“说吧，你记得些什么？”
　　下首的红衣女子却攥了攥手，蓦然抬起头来，目光澄澈的，坚定地回答：“我只记得我的名字，我叫红儿。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连被带到这儿来也是莫名其妙，但是我想没有人生来就知道自己以后是怎么过的，我既然到这里来了，而且竟然也想起一点点了，我不想再随波逐流的让不相干的人安排我的人生，我想知道我是从哪里来到郢都的，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晕过去后会在你的营帐，我想知道目前为止我所拥有的三个月的记忆，它发生的原因是什么……我想找回我自己。”
　　她好像用尽了自己的勇气，泪珠子一颗一颗的落下来，噼里啪啦的，像荷塘里并蒂芙蓉的荷叶在下过雨后的雨珠，一颗接着一颗滚到水塘里去，她的眼泪全部落到暗花色的地毯里，她哭着哭着扶下身来，另一只手去抹眼泪，埋着头，像可怜的一树梨花落了。
　　她哭到后来有些抽噎了，手就死死攥住地毯，哭过一通后好受许多，她感到身前有阴影笼罩下来，眼下是一双做工精致，纤尘不染的黑龙纹玉靴，眼前是银色的缎花袍一角，他的声音带着冷意的闲意从头顶传下来，问她：“你知道了又怎么样？”
　　她挣扎的抬头，看见他银色的，缎满了云纹的衣角和他那张好看到不能让人拒绝的脸，低头继续抽噎的哭，断断续续的回答他：“我就有可能知道我是谁了。”
　　她感觉到面前的男人精致而修长的手指慢慢拂过自己布满泪痕的脸，一点一点的滑下去，滑到脖颈，再到锁骨，他的指尖是冰凉的冷，红儿打了个哆嗦，这厢听到他浅浅的，优美的声线：“怎么，怕我？”
　　红儿缩了缩身子，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着点头。
　　他放开手，好整以暇，坐会原位轻轻抿了一口茶，微笑着对她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部分，可是，请你必须在二十天里学会了惊鸿舞，可好？”
　　红儿坐在地毯上默不作声的点点头，好容易止住的泪珠有大颗大颗，默默的掉下来了。
　　任景宁颇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的道：“一般姑娘们在我面前哭，多半是希望我娶了她们。”
　　红儿抬头看了他一眼，连忙低头把眼泪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