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之不易》风·羽

12、第四篇日记

　　“等会谁来讲解啊？”
　　“杨念吧，杨念口才多好啊。”
　　“陈序成你得了吧，我看就你了，最能说的除了你还有谁？你们俩觉得呢？”
　　“同意。”
　　“同意，我负责在边上发明信片和宣传单就好了。”
　　午后的校园刚刚苏醒，各个教室里学生行上课礼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传来，像是阵阵回音。偌大的会议室里，四个人正轻声争论。两个穿着蓝色衬衣，两个是相同款式的红色衬衣，胸口处都有一模一样的ZJU字样和校徽图案。一年前放假时他们各自有事一哄而散，回母校宣传浙大的任务被一拖再拖，终于还是拖到来不及，借着其他同学回来宣传的机会，干脆一起办了个仪式。好在他们一个班级考到浙大的就有四个人，声势足够浩大。

　　“没想到我们居然是第一个来的。”陈序成喃喃道。
　　“当然，我可是刚吃完午饭就跑来占场子了。跟主任他们打过招呼没有？”杨念还是习惯性地处于领导者的位置。
　　“说了，两节课后他们就把学生带过来。”唯一一个在阳本读过书的陈序成责无旁贷地肩负了与领导们沟通的任务。“不过我还是奇怪啊，这边的都是文科生，我们来宣传有什么用吗？分数够浙大的肯定都报人大去了嘛。”
　　“我早就想问了。”一直俯身调试电脑的穿蓝衬衣的男孩抬起头，“浙大文科可没什么竞争力啊，等会他们其他学校来了，可就没咱什么事了。”
　　“有点斗志啊！陈序成你难道甘心我们输给人大？”杨念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陈序成动作顿了一下，双手在身后的桌面轻轻一撑，跃起坐在了桌子上，“我们是不是还该在黑板上写几个字？”
　　“有道理。”杨念看了看空荡荡的黑板满意地点点头，扭过头对一直在一边发呆的男生说，“阿锋，你来写吧。”
　　“啊？”林锋有些没反应过来，“我写什么啊？”
　　“就我们贴的海报上的题目啊。”杨念有些无力。“阿涛？”李晨涛立刻配合地从电脑打开了一张图片投在屏幕上。正是之前他们请人帮忙做的宣传海报。林锋拿着粉笔走上讲台，看着屏幕上的图有些犹豫，“真要我写？我记得阳本七班有个男生字写得很漂亮啊，等他们班人来了再说不就行了。”
　　陈序成没说话，杨念很快地瞟了她一眼，对林锋喊道：“赶紧写吧，你字就够漂亮了。”
　　“对啊对啊。”陈序成也笑着，“你还记得我以前让你帮我抄枫桥夜泊那首诗吗，你写得不是很好看吗。”她说的是实话，林锋字如其名，笔画锐利如一把锋利的剑，行文微微倾斜，行云流水，写英文尤其漂亮。如不是他字写得好，她也不会找他帮忙抄诗。他写得也确实好，只是，和记忆里的笔法完全不同。

　　林锋没再推脱，捏着粉笔上去写了一行大字，写完了转过来问他们，“怎么样？”
　　杨念走了几步，站在对着黑板正中的地方，看了一会没说话。倒是讲台边的李晨涛开了口：“阿锋你的大字写得没有小的漂亮啊，是你没好好练字还是怎样？”
　　林锋的脸微微涨红，坦率地承认道：“我的大字确实不好看，要不你们谁来写标题，我在底下写小一号的字好了。”说着用期冀的目光依次扫过三个人，却没人接话。
　　“陈序成？”杨念有些迟疑地看了她，目光中带着恳求和询问。
　　陈序成叹了口气，轻巧地跳了下来，慢吞吞地走上讲台，接过了一脸感激的林锋手中的粉笔。“我给你伴奏哈。”李晨涛笑眯眯地开了个文件，放的是校歌的合唱。陈序成没有搭理他，先认认真真擦了黑板，又盯着黑板酝酿了好一会，才动笔。
　　她犹豫了那么久，写起来却很快。洋洋洒洒，几个字写完她也没说话，随手把粉笔扔到讲台上，下了讲台快步走到杨念身边，“还行吧？”杨念嗯了一声。其他人的反应却没这么平淡，李晨涛一脸夸张的惊讶，“陈序成你字写得那么漂亮啊！”一直站在她旁边仔细看的林锋也问道：“你练过字？习谁的体？看着很少见啊。”
　　当然少见。陈序成在心里默默回答。她的字几乎全是临摹林渊的，而林渊广览字帖，师从百家，自成风格。除了有心模仿的她，恐怕再找不出和他笔法相仿的人了。就连她自己，也是找了她认识的不认识的所有字写得好的人全部抄了一首枫桥夜泊一一比对后，才绝望于再见不到那样的字迹而逼着自己练出来的。所以她并不想出这个风头，大概也只有杨念明白吧。
　　“好了好了。”最后还是杨念打破了僵局，“林锋你快把后面的字写完，李晨涛你再检查一遍宣传片能流畅播放不，陈序成你准备好怎么介绍吧。”大家都着手准备自己的工作，不再言语。

　　风吹得门吱吱呀呀，门里的人毫无察觉。
　　“林渊，怎么呆着了不进去？”
　　“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想去趟卫生间，你们先进去吧。”
　　门推开，只见四个人风风火火忙碌的场景。“小成你们动作也太快了吧！”
　　呆在一边默念台词的陈序成听到久违的声音，也不抬头，挑一个笑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在你们的地盘上我们这群外来人当然要小心点。”
　　“你什么时候成外来人了，这个你们包括我吗？”这一次传来的是语带调侃的男声。
　　陈序成终于做足了心理准备抬起头，果然七八个人团团围在面前，最前面站的赫然是长发白裙的小美女蔚晗和一脸轻笑的程江怡，却意外地没有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你们北京的还真是气势汹汹啊，一来就把我给包围了。”
　　“你们杭州的人难道少了？”程江怡继续反驳。蔚晗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了她，“小成，我好想你。”“嗯嗯我也好想你。”陈序成无奈地瞪了杨念一眼，示意她来解围。杨念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清了清嗓子，“蔚晗，好久不见。”
　　“啊啊啊！杨念，好久不见！”蔚晗果然放过了陈序成转而紧紧抱住了杨念。陈序成趁机和其他几个人大的同学互相问候。

　　“好久不见。”汪棋璟温柔礼貌地说道。陈序成格外平静地笑了笑，也说了句好久不见。汪棋璟扭头对着其他人担忧地说：“林渊怎么还没回来？你们要不去看看他是不是生病了。”
　　“得了吧，估计蹲厕所呢。”程江怡不以为然地回答，好像随意地走到陈序成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湛蓝说政法就他一个就不过来了，让我代问你好。”
　　陈序成笑着点点头。她真的很高兴，有这样体贴的朋友。真的，高兴。
　　“呀！”一个不经意靠近了黑板的人突然惊奇地感叹，“这不是林渊的字吗！他提前来写好了才和咱们集合的啊！怪不得没有提前到。”
　　他的声音带来的是一阵死寂，知情者如杨念和程江怡都不知该说什么，林锋和李晨涛虽然不知内情，但亲眼见到是陈序成写的字却无人反驳，自然也猜出来有什么隐情，人大的另外几个人见这气氛也不敢轻易接话。
　　“是我写的。”陈序成突然出声，几乎所有人都同时惊讶地看向她。
　　“不会吧，这明显是林渊的字嘛。”第一个出声的人感觉到了自己说错了话，但还是好奇地追问，只是声音轻了很多。
　　“林渊教过我练字。”陈序成不经意地看了汪棋璟一眼，继续笑着回答。

　　气氛回暖，大家继续交谈，陈序成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窗外熟悉的天井小院，等着那个熟悉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见他，但是已经一年了，她没必要害怕见一个老同学。

　　大家的话题很快由叙旧转变为当前的宣传学校，“你们浙大也敢跑到阳本来跟我们人大抢人啊！”“结果可不一定，我们可是在杭州，环境完爆你北京好吗！”喧哗吵闹中，程江怡的手机铃声并不引人注目，他接了电话朝着窗边走了走，说了几句话后皱着眉挂了电话，目光扫过人群落在了汪棋璟身上，立刻穿过桌椅朝她走去。
　　离得太近了吧，明明在嘈杂的人群中，陈序成那么清楚地听到了他说的话：“林渊说他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他走了吗？
　　一切准备就绪，高三实验班的学生很快被老师们领到会议室一排排坐下，有人带着作业面不改色埋头苦写，更多人有些兴奋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他们审视着这些人，恍如审视着过去的自己。

　　浙大的学生毕竟先来，人大的自觉地退到了一边坐下。李晨涛先放了段宣传片，人群中的小声嘀咕慢慢平息下来。林锋和杨念穿梭在人群中发放浙大的纪念明信片和宣传手册。宣传片放完，陈序成走上讲台，李晨涛帮她打开了PPT，她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你们刚刚看的宣传片配乐就是浙大的校歌，其中有一句：国有成均，在浙之滨，意思就是国家有一所大学，在浙水之滨……”
　　随着一张张精美的照片的展示，陈序成极尽所能向他们描绘着浙大的美好，大学生活的美好。会议厅里变得很安静，只有她的声音，很多埋头苦写的人也停了笔抬头看着她。看到学弟学妹们眼中的赞叹和憧憬，陈序成有点得意地冲着李晨涛挑挑眉。
　　杨念说错了，她的口才其实一般，但是，她喜欢这种感染别人的感觉。
　　“校歌的最后一句是，树我邦国，天下来同。学弟学妹们，我们衷心地欢迎你们来到浙江大学，也期待着我们所有人一起为祖国的繁荣富强尽自己的力量。”说完最后一句，她笑吟吟地走到讲台旁边，等着提问。

　　窗外站立许久的男孩终于收回目光，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