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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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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了场大雪,今冬的风也格外凄厉。
房内点起了暖炉,紫苑裹着裘衣,仍是觉得冷。
她嫁到杨家,有一个月了。
那日娘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什么一直悬着的东西终于落下来,砸在她面前,像应验了什么诅咒。
推不开。
杨益,杨谦瑜,不是她想听到的那个姓名。
“娘也明白你的心意,娘也舍不得……”娘说着竟落了泪,“只是你爹说朝中局势有变,与卫家反目是迟早的事……嫁到杨家,才可保得周全……”
保得谁周全?是自己,还是李家?
娘把她搂到怀中,自紫苑记事起,娘与她就没有此般亲密过。
“女儿家的命……从来都不在自己手里……”娘低语。
她一直都这么觉得。无论走多远,有什么东西都会一直牵制住她的手脚。
她无法做出任何表情,喜悦或悲伤。她只能在娘的苦口婆心之后轻轻点头。
娘大喜过望,看向这个一贯静默的女儿,眼神终于有了些欣慰。
你们都应下来的事,即使不答应也无妨它发生。
她怕极了命,怕极了被禁锢。
从前不是没有这种感觉,但她不会怕,因为有人会在身旁牵着她。
紫苑紧了紧衣襟,闭上眼睛。
她不敢想到他。他会怪自己嫁与他人了吗?还是,他那时说出的,只是玩笑话?
她不敢细想,想不出结果,又怕想对了结果。
眼泪倏尔划过脸颊。她傻傻想起那个冬日,他衣袖上浅淡的墨香气,与隔着衣物感到的他的温热。
那时少有人理睬她,她便撑起一副坚强甚至冷淡的样子,因为没有谁会包容她的任性胡闹。
但只要在他面前,她就可以卸下所有的倔强,实在委屈便大哭一场。
她为自己抹去泪水,脑海里却充斥着与他的过往。
“那,‘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何解?”
春日里天晴得温柔,就像他。
“在哪看到的?”
“爹书房里随意翻到的。”
“何解啊……”他轻笑,“这可不好说了。”
“还有临哥哥不知的?”她有些惊奇。
“只是各人有各人的解法……你大些就知晓了。”
“嗯。”还有这样的事?
“说来……再有一年,你便及笄成人了。”
“是。”她有些开心,他总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生辰。
“紫苑……我娶你如何?”
她把这话当了真。
还有她两岁时说的话……旁人以为是童言无忌,她却在心里一直记着。
下人怕惊动了她,轻手轻脚地点上了灯。
从前她想过自己会像这样,在灯下等良人归来。只是那时,她以为她要等的人,是卫临。
深闺里的妇人,都习惯了倦在家里等。因为在还是姑娘的时候,就开始等了。
天气微燥,眼见着要入夏了。
下人为她梳妆,她回想起昨日,谦瑜同她商议,纳一房妾。
她自是应允了。至于其他,要他自己打点。
她与生性浪荡的谦瑜中间,没有半分感情。她也盼他与小妾能两情相悦,还自己个清净。平日里疏于应付的她,对男女之事更是抗拒。
若他与那小妾情深意笃,没了自己,他也不会伤心寂寞。
她明白她亏欠他的,无法偿还。
又想起听闻卫临年已弱冠,取了表字近之。前日揭榜,进士及第。
紫苑不甚了解这些,也无从知晓外人的赞赏,但她明白这等的功名极难考中,说不好还掺杂着党派纷争。
果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人。
她有些愉悦的想。
近之……
罢了,如今他早已不像从前那般的近在咫尺。
紫苑看向镜中乖巧的丫鬟,暗自猜想她在自己嫁来之前在哪做事,若自己走了,她又会被安置到哪。
姑娘的命啊……让你往东便不得往西,让你活着死都是错。
从前奶娘说过的话。
死也是错?
她眼里渐渐有了生平所没有的阴狠决绝。
错已至此,再错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