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年》邪道灵雨

9、9回忆

　　咔——
　　唱片机唱完，花莫离淡定的又塞了一张唱片，然后消失在柜台后。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衣带渐宽怨秋风悲画扇】
　　——那年夏天，龙脊背。
　　他与他擦肩而过，一个回眸，一个转身，就算相见。
　　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换今生一次擦肩而过。
　　我们彼此擦肩，转身，然后互相遗忘在人海，那该有多好。
　　那年夏天，他还天真，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宿命。
　　两条互不干系的平行线，有了一个轻微的转折点。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那一年，海底墓中，
　　他的淡定换成了一种几乎死灰一样几近绝望的眼神，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死人一样。
　　一次无意，他让他恢复了二十年前的记忆。
　　他知道他，叫张起灵。
　　命运与宿命，才刚刚显露出它们的獠牙。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他，为了解开谜题。
　　他，为了寻找记忆。
　　两个人，正式结盟。
　　其实，他是个拖油瓶，每次都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与新的谜题。
　　他欠他。
　　吴邪，欠张起灵。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他们相惜过吗？
　　他们把生命交给对方过。
　　埋葬在地下的秘密都由我们见证，
　　而我们的秘密又有谁见证。
　　相惜？相忆？
　　他们之间，有秘密吗？
　　张起灵对吴邪或许隐瞒，但从未欺骗。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他们相爱过？
　　当张起灵为了记忆爬进陨玉，他察觉到对方担心恐惧的心情，他发现，自己好像不是一个人。
　　在他回来后，他对着他大喊：你个混蛋，你他娘的上哪儿去了？
　　他是在乎他的。无关利益权利，他在乎的，是那个闷油瓶。
　　谢谢，在他失忆后，他没有抛弃他。

　　当吴邪看着在篝火面前格格不入的他，递了一碗酒，他接过，放在一边。
　　或许那个时候，天真的他才明白，他和他，似乎处在两个世界。
　　他们似乎，一度对对方动过心。
　　一度是多久？
　　三十七亿分之一秒。
　　瞬间，亦永久。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格尔木的疗养院，他和他相见。
　　即使相聚地点不对，但是，
　　还能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你永远那么傻，知道这些事对你没好处。
　　——你还是这样，无论什么情况，只要你在，我便安心。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他们相误了吗，
　　不对，他想，只有吴邪误了张起灵。
　　在蛇沼，如果不是他，他的刀就不会丢。阿宁或许也不会死。
　　在新月，如果不是他不懂规矩，就不会接那天灯，不会和霍家有交集，他就不会去那个斗。
　　在密道，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大意，密码不会错，他不会差点死在张家古楼。
　　无论在什么地方，他永远在拖他的后腿。
　　其实，是张起灵误了吴邪。他说。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执念，在失忆后他不会再去为他寻找，不会差点溺死在湖中。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无用，他不会带上那个不属于他的面具。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错误选择，他还是古董店的小老板，可以天真的过一辈子。
　　他们或许相误了，但他们从未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他们没有相许。
　　——我了解。而且比你要了解。对于我来说，我想知道的事情，远比你要多，但是，我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像你一样，抓住去问。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我做的所有的事情，就是想找到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能想象，会有我这样的人，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就好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我存在过一样，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吗？我有时候看着镜子，常常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一个人的幻影。
　　——没有你说得这么夸张，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如果你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这算相许吗？
　　或许不是，
　　但，是可以相续的吧。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相依？他苦笑，张起灵一个强大如神佛一样的人，哪有机会让他依赖别人。
　　没有机会，不代表不需要。
　　——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那一瞬间，他几乎要哭出来，又想笑出来，你看，你内心多敏感而脆弱，盘马那老头的一句话，你居然还放心上了。就是死，你们也给我死在地面上。
　　喂，如果小爷变强了，你是不是可以尝试依赖我一下？
　　于是，十年，菜鸟天真变成了吴小佛爷。
　　没有机会，不代表不需要不是吗？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他们还没有相聚，十年太长。
　　长到用一生也无法遗忘。

　　他们的铁三角，怎么可以缺一个呢？
　　吴邪坐在椅子上，靠着，手臂盖在眼睛上——算了，你早没了悲伤的权利。
　　相思十戒。
　　十诫解相思。
　　十诫，他触犯了十诫？
　　逆天而行的代价太大，但是，总有人敢。
　　当他站在那里，他就已经开始与天抗争。
　　他只是只蚁蝼？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数千年屹立不倒的终极，终是毁在了他手里。

　　老旧的唱片机仍在响着，吴邪的咖啡已经微凉，显得更苦。
　　用我一生换你十年天真无邪？
　　张起灵，你这个混蛋！
　　数学怎么学的？
　　十年，一生。
　　这笔买卖，多亏。
　　你居然，还亏得这么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