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星与花》独此

21、小城

　　他们坐上了满天常坐的那一趟火车，都是绿皮，行道迟迟。

　　夏日的阳光其实很炽热，但他们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就没有感受到那股热气，全杖车内的空调。

　　人并不少，但满天和别人交换了座位，如愿以偿地坐到了许岚盛的旁边。

　　他侧身看着许岚盛，想看出这人是否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毕竟这是一趟绿皮火车，是一趟慢车，而他们买到的是硬座，还是有许多人的硬座。

　　当他忽然之间意识到他和许岚盛巨大的差距之后，就很难不在意，这些在他看来都是司空见惯的小事，是否已经成为他们之间的已经埋下的地雷。

　　但是许岚盛并没有什么表情。如果有，那就是对上他的视线之后，给他的微笑。

　　他还是会因这样一个安抚性的微笑而感到安慰。但是心里却渐渐有一种不安在扩大。

　　许岚盛在靠窗的位置。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没有太亲密的动作。
　　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不知道阳光是不是都有催眠的功能？
　　总之，就是越来越困。

　　满天最后抱着许岚盛的胳膊，头靠着他肩上，身倚在他的臂膀上，睡了起来。
　　满天眉眼无忧无虑，悠长的呼吸洒在他的锁骨上。

　　许岚盛看着窗外，再也没有动过。

　　等到了满天的城市，他把满天喊醒，转动胳膊肩膀的时候都是一阵酸痛。

　　“这就到啦？”满天困倦地揉眼睛。
　　“嗯。”许岚盛已经开始拿他们的行李。
　　他们跟着人流走下车，落在被夏天的太阳烤了一天的土地上，放佛就是进了烤箱，暑气蒸腾而来，把空调的凉意席卷一空。

　　“啊哈，真热啊！”

　　满天转身看许岚盛，这个人已经又是从容不迫的样子了。

　　他带他走出火车站，让他看着这已经建了十年多的因此已经变得灰扑扑的老站牌，说：“你来过这样的小城市吗？”

　　许岚盛看了看周边的人流，笑着摇摇头。

　　或许以前这样从火车站出来，人流量大是大城市的表现，但现在，中国的大城市的火车站他们这样的年轻人根本就不用出站，而是从空旷的地下广场直接进入城市的交通系统。

　　而当他们从这个城市的火车站走出来，还能听到许多人的拉客声，而周边的楼高低不齐，天空倒是碧蓝，挂着个明亮的太阳。

　　“这里可没有什么顶层旋转餐厅！”满天活泼了起来。

　　“是的。”许岚盛拉着行李，“这里我完全不熟。”

　　满天便满意地从许岚盛手里拿过行李就走。

　　“说起来，我在这里的时候，没有觉得变化有多大，但每一年离开家回来，就觉得变化好大啊。”

　　“嗯。现在发展都很快。”
　　“这里不算快啦，我们这边人的节奏很慢的。以前更慢。我跟你说，我上高中之前都没有补过习，大把的时间都不知道浪费在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了。”

　　他很早就学会了自行车，东奔西跑的。
　　然后下午三四点放学，没有人来找他的话，就骑着车到处找地方玩。

　　“你可以在这里留多久呀！？”他兴奋地说，“我带你去我以前的秘密基地看吧。我还知道好多好好吃的小吃，应该还在！”
　　他念头一转，便想出了十数个地点，还在不停地增长。眸子亮亮的，还舔了舔嘴唇，显然是想起了那些钟爱的味道。

　　“我下午六点半就走。”

　　他如梦惊醒，站住了。

　　对了，许岚盛说过，他们只有五天的时间。而今天，是第五天了。而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他们竟然只剩下三个小时。

　　满天看着许岚盛，这人仍然是他喜欢的样子，清清爽爽，担忧地看着他。

　　“啊……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呢……”
　　怪不得，只有一个行李箱。

　　许岚盛的行李箱什么时候被放下了呢？放在了哪里？他都想不起来了。
　　所以，只是想送他回家啊。

　　满天扬起唇，故作惋惜地说：“唉，看来你可真是没有福分。哼，吃不到那些美食了。”
　　许岚盛便也笑了，又是安慰。

　　那最后也去不了哪里了。
　　只能去他长大的地方，去他长大的街区。

　　他所在的街区是这个城市最古老的区。这个城市新的心脏正在东边建立，而过去的老城区则一层不变。

　　他为这一点感到开心，但看到岁月的痕迹，又觉得遗憾。

　　满天发现，当他踩进那一条熟悉的长街，他还是会喜欢这里。

　　“以前我总觉得夏天好长好长……”
　　就像是他骑单车，总是在这条街上走，走了很久很久，都没有走出楼房的影子。

　　而当他骑出了了长街之后，一下子就从夏日的荫凉进入了秋日的暖阳。
　　夏天好像就这么结束了。
　　四季就这样结束了。

　　然后他的童年记忆就完结了。
　　因为他长大了。

　　他看着身边的男生，好看，但这墙角甚至有青苔的长街格格不入。

　　其实也没有关系，过去的时间也留下了很珍贵的童年回忆。
　　而他带许岚盛来此，就是想再有新的回忆。这就是他为什么会把许岚盛带到这里。

　　这是他成长的地方，这是他心灵私密之处，他让许岚盛进来。

　　如果他进不去许岚盛的世界，那就让许岚盛进来。

　　“这一条街的后面有一条小巷，小巷尾巴就是我家，然后呢，我上的小学就在这个街的中心。初中是在那边，也就是出来左拐，走三分钟就到了。所以，我一直到上高中，都算是在这一条街上活动。”
　　他走了进去，一一跟许岚盛介绍这里他熟悉的地点。

　　因为时间太长了，所以也就太熟了。

　　而夏天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不知道为何，已经没有那么热了，可大家都在睡觉，也就没有多少人来打扰他。

　　今天满天做了一个不乖的孩子，回来了，却没有跟熟人打招呼。因为他不想别人来打破这个氛围。

　　许岚盛安静地听。

　　天色渐渐不在那么明亮，下车时分明如黑白的日光和影子变得暧昧模糊，太阳要下山了。

　　等到满天看见他们家的院子的时候，天边已经一片红霞了。

　　他朝着那边的桂花树一指，说：“那就是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