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星与花》独此

17、交谈

　　路兆宪其实对于人际关系有一种敏锐的直觉，这也是他能够和许岚盛成为好友的原因。
　　他让许岚盛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路兆宪对于满天印象十分深刻。

　　或许满天他自己不知道。

　　很早之前，满天就进入了路兆宪的视野。因为他发现许岚盛居然是在关注这个小师弟的。

　　满天那一届新生入学的时候，他就感觉许岚盛有点不太一样。那种感觉就是平静的水潭有了涟漪，而许岚盛有了自己关注的某些事物。

　　他顺着许岚盛的目光，看过很多次满天的班级。

　　满天本来是很容易忽略的人。
　　偏偏因为他引起了许岚盛的注意，所以路兆宪也便注意起这个班级。他猜想许岚盛在看这个班级的谁，于是在许岚盛跟前常常提起这个班级他猜的人的名字。

　　他一直试到第十个人，都没有看出来许岚盛有什么变化。他简直怀疑他的感觉是不是出错了。
　　他于是放弃了。
　　很沮丧。
　　然后突然许岚盛回头了，他说：“你看不出来的。”

　　哦豁。
　　所以许岚盛真的在看那里的某个新生。

　　他得到了猜想的肯定。却不知道是谁。

　　他也一开始从来没有想过满天，因为那时候的满天确实不打眼。
　　不过他记住了那个班级所有学生的名字。
　　就等许岚盛露出破绽的那一天。

　　再后来，就是校运会的准备。

　　他看见许岚盛抱着某个新生匆匆去医务室。

　　哦豁。
　　破案了。
　　原来这是个男孩子，叫满天。

　　于是，他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名字。
　　和叫这个名字的男孩子。

　　他后来观察，发现这个男孩子还真的在某些方面和许岚盛是一模一样的。
　　哈。
　　比如，都是死宅。
　　许岚盛宅在他校外的公寓里，而满天则宅在校内的宿舍里。

　　而许岚盛至少还参加学生工作，学习也是独一档。
　　所以，从大众意义上来说，满天应该更加宅一点。

　　但凭借他的直觉，他能够感觉到，满天其实和他的室友都很好。当初满天扭伤的时候，他身边的室友都围在他的身边，后来满天生活不便，他也听说过他的室友堪堪为中国好室友。
　　带饭带资料，扶墙扶上楼。
　　就连这家伙不爱学习，都有寝室老大、班长带头划重点，学霸室友亲自辅导，每每期末，从无高分，却也从无挂科。

　　好了，这个时候再看同为室友的许岚盛。
　　啥啥都不用他操心，什么都不需要人帮忙。
　　与人的联系……也就那样了。

　　路兆宪以为，许岚盛是个高级宅。
　　许岚盛比满天更宅。区别在于，满天的宅只是行为上的，他不愿意接触外人。而许岚盛的宅则在心底，他虽然接触外人，可是却坚决地划出了一条线。路兆宪几乎没有看到有人越过这条线。
　　啊，他自己算是一个吧。靠近这一条线的人。

　　对于许岚盛而言。
　　所有一切都触手可得，无须他人。
　　所以，与他人的联系譬如蛛丝，长风一起，纷纷扬扬，起起落落，终无痕迹。

　　嗯。
　　他也本来就是这蛛丝的一部分呢。
　　根本没有指望过成为许岚盛的挚友。

　　只不过诸多事物有了接触，而他又对于这个家伙比较好奇，脸皮还比较厚，勉强不招人讨厌，所以算是强行成为了许岚盛的挚友吧。

　　路兆宪感受了一下身上照过来的阳光，抬眼看对面的人。
　　啧，位置挑得真好。

　　他这边全是日照，而那边则有厚重的窗帘遮挡，许岚盛安静地坐着，低头倒茶，看不清楚神色。
　　只听到他不紧不慢地说：“你猜对了，那又如何？”

　　哦，没有什么用。
　　就是猜对了。
　　嗯？！
　　猜对了？！
　　他猜对什么了？

　　路兆宪惊异地回想了他之前随口说的话，不由更是惊诧地看向对面的许岚盛。

　　又是那个小师弟？
　　满天？

　　路兆宪脑海中转过好几个念头，最后冷静了下来。
　　他拿起许岚盛给他倒的茶，尝了尝，才说：“我本来以为他是你家哪个亲戚，看来，并不是啊。”

　　亲戚之间的联系会比一般人更加亲密。
　　但那不是许岚盛会对亲戚的态度。

　　许岚盛没有回答他。眼帘微垂。

　　路兆宪已经习惯了。许岚盛沉默寡言，要他说话可真不容易。
　　所以他们之间的谈话，基本上就是找到两方的话题，然后他不停地提出猜测和想法，许岚盛肯定。
　　哦，对了，他还必须读懂许岚盛的沉默。
　　有时候许岚盛的沉默是默认，有时候却是否定。

　　而这里嘛，就是默认。

　　他于是继续往下猜。

　　“青梅竹马？不对，你以前找我要过他们班的花名册，所以你也不知道。
　　啊哈，密友？不可能。我还不信这小子能够越过我上位……
　　那好像就剩下一个了。”

　　路兆宪嬉皮笑脸，漫无边际地猜，但许岚盛没有说话，于是他声音慢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僵。

　　“恋人？”
　　许岚盛抬头看他。

　　他清楚地看到阴影之中那一双眼里都是清冷。
　　他清楚地看到许岚盛点了点头。

　　一片寂静。

　　哦吼。
　　他心中震惊之下居然还有小小声的尖叫：许岚盛原来还会恋爱啊。

　　他给自己灌下一大杯茶，压了压惊。再看许岚盛，忽然感到一点不对。

　　恋爱的人是许岚盛这样的吗？
　　他总觉得不太对。

　　因为他没有闻到那种恋爱的气息。

　　啊。
　　他在心中暗叱。
　　难道你还想要吃狗粮吗？还要闻恋爱的酸臭味吗？你从别的人身上得到的还不够吗？

　　等等。

　　他揉了揉太阳穴，把心中那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出去。
　　然后再看许岚盛，心中怪异感越发强烈。

　　他记得身边的那几个脱单的，刚恋爱的时候几乎都是傻乎乎的，每天都在傻笑。要不就大呼小叫地和他分享恋爱二三事，要不就一天念叨恋人名字四五次。
　　狗粮吃到撑不下。

　　而许岚盛呢？
　　也太冷静了。

　　他眼里的清冷好像一点都没有散。

　　“嗯……所以，你现在找我出来告诉我这个，是想……”路兆宪不由疑惑。

　　倾诉恋爱烦恼？
　　不，这绝不是许岚盛的会做的事情！
　　通报喜讯？
　　额，好像也没有亲密到这分上。

　　“请你保密。”

　　“啊？”

　　“保密和满天有关的事情。”

　　路兆宪想了想，嗯，好像和满天有关的也就三件事。

　　“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出门一趟啊？！”

　　许岚盛点了点头，又说：“你找我。”

　　路兆宪这下笑了。
　　他听明白了。
　　许岚盛出门一是他找，二是请他保密。至于那个是主因，那还用想吗？自然是后者。

　　路兆宪请许岚盛吃饭是因为他非找许岚盛上台演出。

　　他调笑般地问：“如果我不开口，你会来找我不？”
　　许岚盛点了点头。

　　路兆宪便想：或许许岚盛谈恋爱起来，不怎么喜欢往外发狗粮……不过应该还是产粮的。

　　这恋爱的甜蜜只在他心底酝酿，不曾往外散发香气。

　　路兆宪撇了撇嘴，再笑说：“那我算不算你们红娘？”

　　花名册他拿的，之后运动会他负责的，再然后搭对子他暗箱的……

　　许岚盛没有理他。
　　而菜上了。

　　吃饱后，他们又上了一壶茶。

　　路兆宪难得有机会和许岚盛单独坐在一起，他本身又十分健谈，于是便说起了一些小道八卦。
　　而对于他们这样已经走到大三末尾的，自然而然就准备起了大四。

　　“喂，我跟你说，再过一阵各大学校的夏令营就开了。你想是出国还是保研了吗？”

　　夏令营是各大院校为了招研究生而推向大四学生的一个活动，主要目的在于招生。

　　路兆宪毫不怀疑许岚盛能保研，而保研之后，去哪所学校就成了问题。
　　而且，他也不觉得许岚盛一定会在国内读研。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