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华菊》煎炸的饺子

52、第 52 章

　　Scott用尽全力也只能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他看到的是格子状的天花板吊顶。白光灯微微闪了一下——但也可能只是他的错觉。

　　他又闭上了眼睛，耳朵里咕嘟咕嘟地响，好像他仍在水底而池水正从耳朵灌进他脑子里。

　　他觉得自己的眼皮沉得像是那些把他坠在水底的铅块，哪怕他知道自己现在意识很清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太多游泳池里的水的缘故，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道里充满了年代久远的潮湿气味——啊，还有肩膀上的枪伤。

　　也许他应该庆幸警局给警员们配的是左轮手枪，否则现在他的肩膀应该被飞速而至的弹头绞出一个大洞——是吗？

　　“Scott？”他旁边有人觉察了他的动静——是Alex的声音。

　　“我很好。”Scott说，“Stryker呢？其他人怎么样了？”

　　他的额头上多了一只手，探了温度之后又收了回去：“你没睁眼，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Scott能想象到Alex说这句话时脸上的傻笑。“要起来吗？”得到首肯之后，Alex把床摇到能让他半躺的角度，并递给他一杯水。

　　“你说的人，好像有一个被带走了。其他人，如果你说的是和你一起进医院的人的话，呃，好像不太好。但我不清楚具体情况。”Alex说，被Scott突然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去问问。”

　　但没等他去问，答案自己打开病房的门走了进来。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Victor推开门，正好和Alex打了个照面，他天生的凶悍脸和魁伟的身材让后者退了一小步。

　　“但是……他才刚醒过来……”Alex看了看哥哥，有点不确定地说。

　　“没关系，”Scott摇头，“Alex，你先离开一会儿，我想跟他单独谈谈。”

　　“好吧。”Alex不放心地看了Victor一眼，“有事按铃。”

　　门被带上。

　　Victor拉过一把椅子在Scott床前坐下：“你弟弟很关心你。”

　　Scott并没有接他的话茬：“Stryker怎么样了？”

　　“我的上官把他带走了。他不能留在普通医院。”

　　“他会坐牢吗？”

　　Victor目光冷然：“那个疤脸的亚洲小子转做了污点证人。等所有的罪名一落实，他就得在监狱里养老了。”

　　Scott沉默了一会儿：“养老？”

　　Victor看了他一眼。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

　　他又补充了一句：“Loran也是。”

　　这个名字让Scott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虽然他现在并不能行动自如，但他心里清楚。

　　他恐惧。

　　“她好吗？”

　　Victor没有回答，只是看着Scott不说话。Scott用尽所有的意志力与他对视，同时在心里尽量忽略掉“他是Loran的哥哥”这一事实。

　　好一会儿，Victor才缓缓地道：“换在以前，胆敢让我的妹妹落到如此危险境地的人，我会狠狠地给他教训。”

　　但是，那是以前。在他亲眼看到Loran那样急切、恨不得拼上性命地抢救这个人以后，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所有，包括自己复杂的心情。

　　更可恶的是这个人居然还该死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连起来打一架都不可能。

　　“随便你怎么样。”Scott并不很在乎他的心情：“Loran怎么样？她和Stryker打了一场，很可能受了伤……她……”

　　他有点急切还带着小结巴的语气让Victor心中升起一股矛盾的愉悦——一方面他知道他这样是因为什么而觉得不快，但另一方面他又很喜欢看这个一本正经的警察发窘。

　　“她很好。以前啦啦队的训练把她的抗击打能力锻炼得很好，她的伤比你轻多了。”

　　“别的地方呢？我是说，精神方面？”毕竟在他看来，那一晚上发生的事情给她的刺激实在太大了。

　　“她做了噩梦，醒过来一次。”Victor说，“但是又重新睡着了。”

　　Scott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镇静剂对她身体不好。”

　　“我没有给她用那个。”Victor沉着脸说。

　　他不会告诉Scott，Loran是坚持过来看过他确定他无恙才安心睡着的。

　　Loran是个善良的小天使，她只是不放心自己的上司而已。

　　她只是不想连累任何人，特别是这个人还救了她。

　　嗯。就是这样。

　　所以看在这个份儿上，他会礼貌一点。

　　“你很幸运。”Victor说，“Stryler打中你的那一枪透过水减慢了速度，并且没有击中要害。他开的另一枪跳弹了。”

　　“他并不总能得逞，不是吗？”Scott说。

　　这时，门突然打开，Alex把头探了进来：“需要帮忙什么的吗？”

　　Scott对着弟弟微笑：“我很好。”

　　年轻的助教看了看屋里的两人，迟疑地重新关上了门。

　　“你弟弟很关心你。”Victor说。

　　“Loran也是。”

　　Victor看了Scott一眼，后者忙解释：“我是说，就像Alex一样，她也很关心自己的哥哥。你对她很重要，真的。”

　　这还用你说？

　　“我们父母去世以后，我和Loran一直相依为命。我们之间的年龄相差得很大，你无法想像，当我第一次把还在襁褓里的她抱在怀里时那种心情——”他还记得她的样子，小小的，粉粉的，闭着眼睛睡得正酣。他逗弄了一下她小小的手，却被她攥住了手指，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正抱着一个天使。

　　“那时候我想，我一定要永远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Victor低声说，“我一直觉得我做得很好。”

　　直到那次返校节舞会。

　　他太大意了，他忘了人间不是天堂，这里某些角落隐藏堆积的黑暗与恶意有时更甚于地狱。

　　他以为他要失去他的小天使了。

　　“你做得很好。”Scott突然说。

　　“你把她保护得很好。她很固执，很敏感，也很坚强——我想那大概是像你。”他斟酌着字句，“没有什么能打倒她。她总是能重新站起来，不是吗？哪怕是Stryker——她一刻也没有屈服。”

　　“你应该感到骄傲。”

　　Victor定定地看着他。然后露出一个微笑：

　　“对。我感到很骄傲。”

　　****

　　“Raven……那个……不削皮我也能吃……”在Raven一个手抖又连皮一起削掉大概四分之一个苹果之后，Loran终于忍不住了。

　　“不行！我非要把它削好不可！我就不信我会输给一个苹果！！”

　　Loran没办法，只能转过头问同样一脑袋黑线的Charles：“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回答她的是推门而入的Ororo：“那么急干什么？你可有两个礼拜的假期呢！”

　　“我觉得我快生锈了。”

　　“你不会连续两个礼拜都在床上度过的，相信我，你有的是机会活动身体。”Ororo把巨大的购物袋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从里面取出买给Loran的东西。Loran眼尖地看到了里面放着的其他物品。

　　“地狱男爵的机车？”

　　Ororo眨眨眼：“Kurt是个可爱的小天使，我们挺谈得来的。”

　　“Kurt和你谈得来？”Loran奇道。

　　“那天晚上Azazel刚出门他就醒了，之后就一直没睡着——所以我们就小聊了一会儿。没有妈妈的孩子特别容易成熟，真的。”Ororo唏嘘不已，“还好我和Victor之间只需要克服一个难搞的妹妹。”

　　Loran干巴巴地提醒她：“你还没克服呢。”

　　“Kurt需要一个妈妈。”一直在跟苹果皮较劲儿的Raven突然说话，并端上一个没去皮的、切成八块的苹果——看来她总算放弃了，“母爱的缺失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很严重的问题。”

　　“……”Ororo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要跟我说？”

　　Raven凑近了一些：“你不觉得某程度来说，Victor的条件其实和Azazel差不多吗？不管是外形还是其他的……”

　　“是吗？但Victor比较符合我的审美……”

　　“Azazel也不差啦……”

　　“等一下，”Loran慢吞吞地插到她们中间，“你们是当着我的面在撬我哥的墙角吗……”

　　眼见局面正向一个诡异又无意义的方向发展，Charles清了清嗓子：

　　“这两天睡眠还好吗？Loran？”

　　Loran点头：“睡得挺好的。”

　　老实说，她已经很久没有不借助药物睡得这么好过了。

　　“那么，那个人呢？你仍然……”

　　“Stryker吗？”Charles善意的谨慎让她觉得很温暖，“我仍然记得他对我做的一切。我憎恨他。”

　　屋子里的人专心地听着她讲话。

　　“但是，我可能不会再恐惧他了。”

　　“他想让我变成任他摆布的芭比娃娃——或者随便什么样——但我不愿意。就这么简单。”Loran想起在悲伤、愤怒以及另外的什么情绪杂揉的力量下，她一拳又一拳地击倒了Stryker——也许同时也击倒了她的恐惧。

　　“永不妥协。”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