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尔加斯疗养院》帝喾

9、第 9 章

　　艾森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一天？一星期？一个月？
　　他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阶段。
　　像孩子一样的呓语。不停的说着对不起。还有眼前那个模糊的浑身是血的女人。
　　他能看到有一个人影，躺在他身边。
　　他们每天都在做】爱。那个人脱掉他的衣服，又为他穿上衣服。搂着他的脖子，舔掉他每次做完后流出的眼泪。甚至连洗澡的时候都在做那种事。
　　艾森麻木的睁着眼，即使他始终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我一定是在做梦。”
　　他自言自语着。
　　“我看到了窗户，你知道吗，窗户外面的天空有很多云，那些云像是一个个的漩涡，每一个漩涡里面，都长出来一座城堡。”
　　艾森看着四周。他觉得现在住在一个黑暗潮湿的房子，墙角的衣柜后面有人在说话。
　　“天空是橘黄色的。”
　　“你知道吗？”
　　然后他被人抱在怀里。
　　“我想出去看看。”
　　他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他看到房间里不远处趴在桌子上写字的小男孩。
　　“我想出去。”

　　艾森从没想过他还能再见到八月。
　　在他们的房间里。
　　他记得有两个人好像打了起来，然后他拉住一个人的手，飞快地跑了起来。
　　周围的景象一片模糊，他的确很害怕。但是他想带他离开那儿。
　　“每次醒过来都能看到你，是诅咒吗？”
　　艾森笑着摸摸八月的脸颊，左脸眼角处有一点淤青。
　　“大概是吧。”
　　八月同样笑着回应他。
　　“那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代价太大了。”
　　“这可由不得你。”
　　他们一起笑起来。
　　八月眨着猫眼，弯起来的弧度很好看。他们沉默了会，八月凑过去舔着艾森的嘴唇。
　　然后慢慢的吮吸，在艾森想要推开他的时候，抓住少年的手腕翻身压了上去。
　　这是一个甜蜜又折磨的吻。
　　艾森哼了一下，在八月离开他的时候撇过脸。
　　“下次再敢亲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八月笑着蹭蹭他的脸。
　　“好吧。”
　　然后他们就安静的抱着彼此。不在说话。
　　艾森有那么一点好奇，Wells去了哪里。
　　因为他有好几天没有看到那个把他全部的尊严都踩在脚下的恶魔了。还有那个暴力女和大大咧咧又胆小的助手。
　　当然这并不代表艾森想看见他们。
　　只是这样平静的有点悲哀的幸福的生活让他惶恐。有时候艾森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自己得了被害妄想症。
　　托Wells的福，现在他连一楼的会议室都不想去。每次去了都只是因为吃饭，吃完饭以后马上就走。
　　八月闭口不提之前发生的一切。艾森有时候甚至怀疑世界上从来都没有过Wells这个人。
　　他好像消失了一样。
　　但是艾森发现有什么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比如有时他会觉的，时间好像放慢了一样。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去的人好像有行动障碍一样，慢的不可思议。身体的变化让他心情烦躁，八月就成了直接受害者。艾森知道这样对八月并不公平，可是没由来的烦躁只会让他更加恼火。
　　“艾森？艾森？”
　　“干什么？”
　　“你在想什么？”
　　八月放下手里的书。
　　艾森看了眼八月担忧的眼神，他实在讲不出口，他刚才做得梦。一个内容已经不仅是十八禁的梦。还有梦里那个被他视如蛇蝎的男人，漂亮单薄的红色嘴唇一遍遍的在他耳边吐出呻#吟。
　　“你最近精神不太好。”
　　“我没有！”
　　浅棕色头发的少年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精神不好这几个字让他一下子崩溃了。
　　“你在逃避什么？你应该自己也感觉到了吧，这几天你有点不正常。”
　　“闭嘴！我跟你们这群疯子不一样！”
　　艾森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他不知所措的看了眼低下头的八月。
　　“是吗？可是我……”
　　少年没有听他说话，赌气一样的逃离了图书馆。
　　艾森一直跑到三楼的休息室里。
　　现在是晚上七点三十分。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准备回房间休息了，休息室里空无一人，台阶的大理石台子上还摆着今天下午玛尔加斯读的书。
　　艾森在休息室里转了一圈。然后坐到了第一排的椅子上。他把脸埋在手掌里。难过的想要哭泣。
　　我还是太弱小了。
　　他这样想着。
　　我和他们一样了。
　　肮脏，堕落，无可救药。
　　不如说，我本来就跟他们一样的，是个疯子。
　　“你在这里干什么？”
　　艾森慌张的抬起头，胡乱擦着脸上的泪水。
　　是玛尔加斯修女。
　　她穿着黑色的修女服，头发盘在脑后，眼睛是漂亮的有点泛着紫色的瞳孔。
　　“我……”
　　“在想理由？我也不是在乎那个。但是你在本来要回房间的时间里跑到这里来，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玛尔加斯修女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她看到了少年眼里的绝望。
　　不同于第一次被带到这里来的时候的不屑一顾。
　　玛尔加斯修女看了一眼墙上的四角花纹，她应该知道是什么才会让一个少年绝望。但是她不想去想，也拒绝去想，更没有资格去想。
　　“你该回去了。”
　　“不，玛尔加斯……修女，求你让我待在这儿。”
　　玛尔加斯修女就那样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
　　“我会疯的，我会不正常对不对？”
　　少年大声的吼出来，悲伤的眸子被绝望淹没。
　　“那些疯子！那些疯子！”
　　他只是不停的喊着那些疯子，然后激动的站起来，又仿佛失去一切力气一样蹲下去，抱着膝盖。
　　玛尔加斯修女依旧那样挺直的站在那里，冷漠的看着这个有些疯狂的少年，她不由得回想起某个男孩，也曾这样抓着她的裙子问她他是不是神经病。
　　“我要受不了了。”
　　艾森紧紧的抱着自己。他甚至开始怀念那个疯狂的Wells医生。似乎这样他就可以抛弃一切人性，毫无顾虑的跟随着自己不愿意承认的肮脏的灵魂。
　　玛尔加斯修女看着少年又哭又笑的擦干脸上的泪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这绝对是最失败的疗养院了。”
　　泯灭人性，肮脏的心灵，恶魔医生，还有一个虚伪的修女。
　　我要离开这里。
　　艾森握紧拳头。
　　我一定要离开这里，离这些疯子远远的。这个被诅咒的地方。
　　“你会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玛尔加斯修女开口，她的声音不冷不淡，像是隔绝了一切活人的因素。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为了一时的快感做出的无力的抵抗会让你丧命。”
　　她似乎要放弃艾森一样，转身走到门口。
　　“我以为你已经疼过了就该明白这个道理，因为这里是玛尔加斯疗养院，即使是我都不得不遵守这栋房子所定下的规则。”
　　“这栋房子是有生命的，忤逆了他，就会死。这是我最后的警告。”
　　修女越走越远，直到脚步声消失不见。
　　艾森仿佛脱力一样瘫软在地上。
　　他要去找八月，他要带八月离开这里。
　　这群疯子，想把他也变成疯子。
　　艾森从地上站起来，他听到红色布帘后面传来奇怪的声音。
　　时间是晚上八点半。
　　休息室里的古钟敲了八下，然后播放了一段音乐。
　　是圣诞曲。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艾森一步步走过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and a happy new year.”
　　红色的布帘不停的飘动着，艾森伸出手。白色的没有生气的手微微颤抖。他用力扯开布帘。
　　“oh, bring us a figgy pudding;oh, bring us a figgy pudding……”
　　艾森死死的咬着手指。他尝到了血腥味。他怕自己叫出声来，眼前的景象让他想吐。
　　浓厚的血腥味，被撕扯烂掉的人体，凌乱的身体器官，还有黑暗里类似野兽的低吼声和咀嚼声。
　　“oh, bring us a figgy pudding and bring it fight here。”
　　艾森不停的倒吸着气，他不停的颤抖，大脑一片空白。
　　离开这，离开这！
　　他不停的对自己说，双腿早已失去力气。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庞大的看不出体型的东西肆意的撕扯着一个人的身体。
　　然后它甩过来一个东西，像是一个人的半张脸。
　　艾森看到那半张脸，眼睛早已消失不见，那个血洞就那样朝向他，像是在诅咒他一样。
　　“不……”
　　艾森瞪大眼睛用力捂住自己的嘴。
　　还在进食的野兽停下来，休息室一时安静下来。
　　别过来，别过来。
　　艾森摇着头，泪水从他脸上落下来。
　　他用力闭上眼睛，在感到一阵风的时候有人在后面抱住了他。
　　“滚开。”
　　低沉又坚定的声音传过来。
　　艾森睁开眼，八月在从背后把他抱在怀里，对着前面的黑暗又说了一句。
　　“滚回去。”
　　黑暗里传开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还有类似兽类委屈的哼声。然后那个东西消失不见了。
　　八月把艾森抱在怀里，他捧着艾森的脸颊。
　　“艾森，艾森，没事了。”
　　“八月。”
　　艾森仍在发抖。八月看着缩在一边背对着他的少年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走过去蹲在少年身旁。
　　“我想你看到了，艾森，玛尔加斯疗养院……很不一样。”
　　他伸手抚摸着少年的脊背。
　　“这里有很多不该有的东西，既然你来了，总要试着接受他。”
　　“可是那已经不是正常人能够接受的范围了。”
　　艾森抬起头，他红着眼圈瞪着对方。
　　八月无辜的眨眨眼睛。
　　“你说玛格丽特吗？疗养院有很多这种东西。我早就接受了这些东西了呢……大概，我不是你说的那种正常人吧。”
　　“不是的八月，我不是那种意思。”
　　艾森抓住八月的手臂，想要解释什么，但是他第一次发现语言的苍白无力。
　　“逃走吧八月。跟我一起逃走吧。”
　　他看到少年瞪大的猫眼，和因为惊讶微微张开的嘴唇。
　　“我们逃出去，离开这里，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好不好？”
　　八月伸出手，他着迷的摸着艾森的眼睛。
　　“你知道的，我不会拒绝你。我们都发过誓要在一起了，我怎么可能不跟你走呢？”
　　黑色头发的少年一遍遍的摸着艾森的脸颊，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爱恋着他。
　　一起。
　　多么美妙又神奇的词汇。
　　八月在心里慢慢重复着这个词，他觉得从艾森嘴里说出来的这个词听起来美妙极了。
　　他用食指擦掉艾森脸上溅上去的血渍。
　　“我知道一楼的钥匙放在哪儿，要一起去吗？”
　　他的声音很低，但是却像邀请心上人一起约会的语调，满满的都是愉快。
　　八月把额头抵在艾森的额头上，漆黑的眼眸就这样看着他。
　　“没错，我们现在，马上就走。”
　　艾森抓住八月的手，拉着他不停的往前走。
　　像是神经质一样不停的重复着。
　　“马上走，我们马上离开这儿。”
　　八月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他并不认为，现在艾森的精神状况有成功离开这儿的可能。但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布帘后的黑暗里两只血红色的眼睛。怨毒又邪恶，就像在诅咒着什么。
　　“滚、回、去、”
　　他用口型说道。